他的腦海中開始浮現(xiàn)出自己跟隨父親一句一句背心訣、一點一點習(xí)仙術(shù)的畫面,他竟隱約認出了畫面中之人。只是等到用防御的仙術(shù)時,他腦海中居然浮現(xiàn)出了云眠。
“嗷嗚!”
云眠拖著尾巴著急地躲著曦元,他想上去救她,但見云眠自己使勁朝曦元身上甩了一把泥,同時丟出一個簡單的隔絕之術(shù),不等曦元反應(yīng),慌慌張張地跑掉了。
……這是在何處?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為什么他沒有見過,卻覺得熟悉?為什么他覺得自己那時并不認識云眠,卻不知不覺心生憐愛?
聞庭的仙氣變得越來越燥烈不安,卻也在狂風(fēng)暴雨似的反復(fù)搏斗中,變得愈發(fā)強盛!
聞庭眉頭皺起,想得專注,亦要與自己的仙氣記憶博弈,未注意到考官見到他用仙術(shù)的樣子后,愕然地險些要起身站起的架勢。
第四門考核,擇考實戰(zhàn)。
……終于到了最后一天。
與自身越來越強大的狂躁仙氣連續(xù)搏斗數(shù)十個時辰,聞庭已經(jīng)精疲力盡,短短兩日,他清瘦了數(shù)斤。
然而這一天早晨,他卻碰到了先前那幾個青丘弟子。
聞庭的屋室與那幾個弟子住得近,他推門走出來,正趕上他們要從他門前而過。
其中一人一愣,道:“你們看,是那之前那個三尾狐!”
經(jīng)過整整兩日的入室弟子考試,第一天幾乎用仙筆從早寫到晚,第二天連續(xù)用了九個大仙術(shù),考生們卻只能在狐宮備下的小間中小睡,將身體逼進絕境透支,即使是先前信心滿滿、精神百倍的青丘城弟子,如今也面露疲憊之色。
“他還沒有離開嗎?”
那個名為長恒的弟子微怔,像是也很吃驚聞庭竟能堅持到如今。
但他一見聞庭緊鎖眉頭、面色慘白的樣子,雖他自己也很疲憊,心情卻忍不住安慰了些,笑著對同伴道:“你們看他,臉色這么蒼白!莫不是才用仙筆寫了一天的字,仙氣就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吧!
其他人心里也是這么想,盡管自己吃力,但看到別的人狀態(tài)更糟,難免有松了口氣之感,紛紛贊同。
然而他們中卻仍是有一只小狐道:“那個人……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得了吧!”
其他人取笑道。
“你連青丘城都沒出過,怎么可能見過東山的狐貍?”
那人費解地歪了歪頭,像是還在奇怪。
另有一人則接著感慨道:“三尾狐和五尾狐到底還是不同的!我也覺得吃力,但還不至于變得如此單薄!
“幸好我生來就有三尾……”
“修行不易……”
……長恒他們道聞庭是三尾狐聽不見他們說話,這會兒也需要找點安慰,說得肆無忌憚。聞庭聽得一清二楚,但他此時已到山窮水盡的絕境中,實在沒空亦無心搭理他們。他的仙氣度過無數(shù)個時辰困難的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一絲一縷如金線般的東西,他從未見仙氣如此,像是只差一線就會徹底變化!
如同仙種埋根千日終于要破土而發(fā)。
聞庭閉目凝神,走向考場中。
今日的考場換作在寬敞的空地中,所有考生會聚一堂,場面極大。
考官換成了一位主位狐官先生,他道:“青丘法則,小狐化成人身后,各自在書塾中從師修煉,三年為期,人人皆是如此。修煉之道因人而異,但唯有自己步步而行,歷經(jīng)修行種種,才有成仙為神。你們都是這三年中的佼佼者,而今日便為期滿之日!日后為人成仙,全憑你們自身抉擇!無論今日后結(jié)果如何,只愿你們勿忘初心!現(xiàn)在,還請上前,三年成果如何,便在今日有個決斷!”
三年為期,步步而行。成仙為神,勿忘初心。
聞庭原本意識恍惚,但這句話就像是什么仙訣一般,一瞬間將他腦海中的思緒打開了!
仙氣沸騰已經(jīng)到了頂點,因這份感應(yīng),聞庭抽出劍,緩步上前。
剎那間,萬千仙道如瀑布般涌入腦海中來——
……
——轟!
“……嗷嗚?!”
一聲空中炸開的悶雷驚起了東仙宮門口的云眠。
她原本正趴在東仙宮外的石頭上,焦急地等著聞庭今日歸來,可是她還未等到聞庭回來,卻先看到了東仙宮晴空萬里的上空忽然聚起大片烏云!
悶雷炸醒的不止是云眠,本來都在東仙宮外焦慮地趴著的狐貍們,都被炸得一個激靈從地上跳了起來,紛紛站起身子,緊張地仰天望了過去——
第120章
“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怎么忽然打雷了!要下雨了嗎?”
“剛剛的雷聲好大!”
因為悶雷巨響,云眠身邊的小狐貍們都被嚇了一跳,亂作一團。云眠亦懵著,望了望周圍,但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尾巴,驚訝地說道:“團團,你快看!云里那個是不是聞庭呀?!”
“嗷嗚?”
云眠愣了一下,后知后覺地又往天空中望去,卻見剛剛還空無一物的天空中,居然出現(xiàn)一個男子的身影。
聞庭持劍站在層層仙云之上,他瘦了好多,淺色的衣衫在無光的厚重烏云底下顯得分外輕盈醒目,被風(fēng)微微鼓起,頗有幾分與平時不同的氣質(zhì)。
云眠的目光驀然被天光晃了一下,但盡管離得很遠,她卻認得出聞庭的身影,聞庭無論在何處她都看得出來。
云眠急得一下豎起尾巴,亂跳道:“聞庭!聞庭!不要站在那里嗷!那里剛剛打過雷,云還沒散開,很危險的!你快躲起來呀!”
聞庭飛在重天上,明知離得那么遠,他看自己就是個小白點,肯定聽不見她的聲音,但云眠還是拼命嗷嗷呼喚著,著急得近乎絕望,使出全力把自己的小身體跳得老高,希望聞庭能看見。
然而恰在此時,只見聞庭揮起長劍,白光一豎,有力地將一道劈下來的天雷穩(wěn)穩(wěn)打了回去!
云眠傻在原地。
這時又是一道長雷落下,聞庭再度揮劍,不久就進入了狀態(tài)。他整個人都被磅礴到可怕的金色仙氣包圍,在云中面無表情,像是鎮(zhèn)定從容,與平時的架勢全然不同。
狐官在雷聲響起的時候也被狠狠嚇了一跳,直到這時才漸漸回過神來。他用古怪的目光看了云眠一眼,道:“……別叫了,聞庭不會躲的,這是天劫神雷。”
“……天劫神雷?”
云眠呆呆地重復(fù)。
狐官此時亦是惆悵,心中震驚之情難以形容,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此前一直覺得聞庭的樣子不像是失憶,更像是歷劫,心中隱隱有所猜測,但他直到此時才漸漸明白主位狐官大人之前對他的暗示警醒,驟然領(lǐng)悟,親眼所見完全是另外一種震撼之感,能讓人胸口陣陣、恍然失言。
但狐官還是盡量簡單地和云眠解釋道:“聞庭不是凡間人,他是從別處來的。天劫神雷是他的挑戰(zhàn)亦是契機,他這三年所歷,皆是為等此雷。等戰(zhàn)勝天雷,天劫一過,聞庭的修為立刻就會大幅提升,記憶也會恢復(fù),興許就能回去了!
云眠呆呆地聽著,茫然地垂下耳朵,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抬起頭,重新看向聞庭。卻見他在云中,猶如履于平地一般從容,面不改色。
這個時候,聞庭還在空中,沒有注意到云眠正在看他。
他一口氣接下了數(shù)道天雷,趁著間歇的功夫,微微閉眼凝神。
他的頭痛還沒有停止,但是隨著天雷的降下、仙氣騰盛,他腦海中的畫面越來越清晰,不再覺得非常痛苦,反而漸漸有種釋然之感。
記憶漸漸復(fù)蘇。
他想起了自己是誰,自己是何人,為何在此處,身體前所未有的輕松,宛如重獲新生。
天雷來得很強烈,但他并不因此畏懼,因為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全部接下來。他自幼習(xí)劍,是青丘的少主,十三歲歷靈仙劫,皆為前所未有之事,又何畏之有?
天雷一道一道頑固落下,卻都被聞庭展劍打了回去。
十道……
二十道……
三十道……
待到第四十道天雷一過,剎那間,只見天空中金光乍現(xiàn)!聞庭整個人都被華麗的光芒包圍,三年來始終維持著的三尾仿佛被什么東西從中間狠狠斬斷,一瞬間斷裂開來,仙氣四溢的白毛舒展,一瞬間就變作了華美的九尾!聞庭額間的一道豎紅亦被正中斬開,化作三瓣紅蓮!顏色灼灼艷麗,他眼中目光銳利卻無懼,執(zhí)劍而立。
……這個時候,本來準備最后一門入室弟子考試的小狐貍都懵在地上,傻乎乎地按著各自的武器仰著頭,看著天上的情景。
他們本是準備進行考核,的確本該是聞庭第一個考的,但他上前沒多久,天上竟然就聚起了天雷。
聞庭的仙氣炸開的一瞬間,之前沒有人注意過,那一刻卻讓所有人都受到了沖擊,被不熟悉的人被仙氣硬生生沖成狐貍的感覺著實不好。但亦是那一個霎時,他們被聞庭的仙氣所包圍,這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仙靈氣是何等的純凈輕盈,被這樣的仙氣沖擊,他們連著兩日來的疲倦居然瞬間被消除,過度消耗的仙氣被補足,仿佛受到潤澤。
忽然,長恒身邊的一人驚道:“我就說之前見過他!三四年前有一陣子,狐宮附近頻繁有仙車出入,有一次我看到一輛仙車里有人開了一下簾子,我看到半張臉,好像就是他!”
立刻就有一個人急問道:“你可知道那是誰的仙車?”
那人一頓,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好像是……少主……”
“……”
長恒他們早就被九尾嚇呆了,聽到這人所言,都噤言不語,繼續(xù)迷茫地望著天空。
天雷的數(shù)量越來越多,天黑的讓人害怕,但聞庭身上的光芒亦越來越盛。
聞庭整整接下了八十一道天雷。
等到八十一道天雷一過,天光從劫云正中裂開一條縫,金色的光芒從烏云中間絲絲滲透出來,猶如金箭,繼而會成瀑布。天光裂開后,烏云變輕,卻淅淅瀝瀝地落下雨點來,竟是下起了晴天雨。
烏云漸漸散開,彌漫到整個青丘,散至更遠。
此時放眼天境,凡間天上,無處不被絲絲縷縷的晴天云和晴天雨所覆蓋。
春雷隆隆,甘霖降下。
嫩草鮮花破土而出,柳葉拂枝,春夏秋花不辨四季,皆徐徐綻放。
青丘五山,無數(shù)狐貍探出頭來,對著破天金光化作原身,恭敬伏低,引頸長鳴,狐鳴之聲頓時盈滿九天。
“嗷嗚?”
凡間未開靈智的母狐小心翼翼地從洞中探出頭來,看著地上新生出的綠草,露出迷惑的之色,然后低頭舔舔小狐。她育養(yǎng)的小狐亦從她腹下冒出腦袋,本只是一般沒有靈性的山間野狐,卻因沾了幾滴雨水,忽然抖了抖毛,奶聲奶氣地懵懂喚道:“……娘?”
一時間,青丘仙氣大盛。
天狐歸位,青丘大善,來年有盛興之兆。
這個時候,云眠和她周圍所有在青丘東山前的小狐貍,亦抵擋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強勁仙勢。包括狐官在內(nèi),皆已紛紛化作狐身,情不自禁地伏地行禮,引頸長呼。
“嗷嗚——”
“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