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眠開心地跑到桌案邊,在聞庭身邊坐下,一看大家都是人身,趕緊也化成人形,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好。
她問:“你們剛才在說什么呀?”
青年鳳官方才回過神來,連忙一本正經(jīng)地嚴肅道:“我們今日過來敲門的來意,正如剛才所說,是想收購你們種在院中那批快要成熟的鳳凰草!南禺山與惡妖大戰(zhàn)的這幾年,惡妖軍摧毀了我們的大片用于種植鳳凰草的田地,這些土地即使有鳳主凰后仙氣佑護,也起碼要數(shù)年才能恢復(fù)過來……況且如今南禺山糧食吃緊,各個山頭都還沒從戰(zhàn)爭中恢復(fù),今年南禺山城內(nèi)可以找到的鳳凰草實在不夠用,因此鳳主凰后特地派我過來,欲從青丘收購鳳凰草!
青年鳳官說到此處,稍稍一頓,繼續(xù)說:“鳳凰草是雛鳳涅槃化形的重要媒介,同青丘幼狐用的月桂樹枝一般。若是鳳凰草數(shù)量不足,今年會有許多小鳳凰沒法涅槃化形……他們不同于你們看到的錦鴻這小兔崽子,大多都是脾氣很好、天真爛漫的小鳳凰,沒有這般生來就能化人身、開靈智的天資,此番鳳凰全民出戰(zhàn),他們中或許有不少人的雙親亦折于惡戰(zhàn)中……若是不能及時化形,可能于他們的一生都會有影響!
“鳳凰草只有青丘山和南禺山兩地能夠生長,凰后娘娘命我能在青丘尋到多少鳳凰草,就帶多少鳳凰草回去,剩下的再想辦法。如今我雖已跑遍青丘五山,但尋到的鳳凰草數(shù)量還不夠,遠遠不夠!因此我見你們屋外有種鳳凰草,希望請求你們把它們?nèi)抠u給我!若是你們實在也有急用,也希望能勻出盡量多的部分給我!我們愿意重金收!不知你們可以賣多少?”
青年鳳官話語急切,但怕他們不信,這一回將前因后果說得十分清楚,云眠聽完,已是極為擔心著急。錦鴻原先還不自在地坐在旁邊,可聽舅舅提及鳳族和惡妖大戰(zhàn)的慘事,他這般任性乖張的性子,竟也低落地低下頭。
青年鳳官一頓,抬手摸了摸錦鴻的腦袋。
聞庭亦一直安靜地聽著,心中忍不住動容。青年鳳官說得有條有理,舉止亦頗有風度、為人正派,聞庭原有的戒備已消了大半,他頓了頓,問道:“我們對鳳凰草,倒沒什么大用,只是因這種仙草長得快才種罷了,你們要的話,可以全部給你們!
青年鳳官大喜,眼睛立刻就亮了。
聞庭繼而問道:“不知你們說得先前說得‘重金’,具體是多少?”
青年亦很果斷,直言道:“鳳凰草的市價通常是十枚仙錢一斤,我奉凰后娘娘仙命,愿以百倍價格收!你們?nèi)羰墙袢赵敢赓u,仙錢現(xiàn)場就可以點驗結(jié)清!”
“……!”
云眠一直自己住在狐貍洞里,身上從來沒有哪怕一丁點錢,自然不知道青年說得仙錢是什么價值,但她聽到“百倍”還是嚇了一跳,直覺是一大筆錢,頓時有點慌了。
聞庭倒是有些概念,聽到青年竟然出如此血價也很是吃驚。他下意識地看看云眠,便見云眠亦著急地看他,擔心地連坐姿都忘了,兩只手都搭在桌沿上,緊張地看著他們說話。
聞庭看云眠這般模樣,便知她是怕這么多錢會影響到南禺山的生計。她的想法與他相似,聞庭便定了主意,他問:“你的鳳官牌可否給我看看?”
青年鳳官一聽,知這是聞庭想驗他的身份,忙將鳳官牌從袖中摸出來遞給他。
聞庭拿在手上摸了摸,確認是真的,便正坐道:“趁人之危向來不是青丘的作風,南禺山如今才是戰(zhàn)后,想來也有很多地方需要錢。我們原是友邦,照例本應(yīng)盡量相助,但這些仙草本來是我和云眠為了儲備過冬的食物所種,我們?yōu)榱吮M快收獲,絕大多數(shù)都種了好生長的鳳凰草,若是全部給你們,憑剩下的食物沒法過冬,故還是需要錢去別處采買食物和用品。”
聞庭停頓片刻,說:“說來慚愧,我和眠兒現(xiàn)在的確需要錢,而從別處買的食物肯定會比自己種的要貴。你們不必憑百倍價格收取,但我希望仍比市價再貴兩分。如果實在有困難,等總價算好后,你們可以至少先支付三百仙錢,剩下的記下欠條,我記得南禺山至少半年回來一次試著,可以等日后再按半年一回分批給我們。但我們馬上要過冬,錢還不是很夠,第一筆需要在正月之前,此后再按半年。”
鳳凰草的價格實際上已經(jīng)因為南禺山的大量購買水漲船高,聞庭給的貴上兩分,已經(jīng)根據(jù)他們所言非常友善的價格了。
“……多謝!
青年鳳官當然清楚聞庭和云眠也要生活,如他們所說,自己去買糧食肯定要花許多錢,而且離冬季越近越貴,還未必買得到如鳳凰草一般好的,但他們有這份心,青年鳳官已是甚為感動,眼眶都熱了許多。
不過他頓了頓,說道:“南禺山現(xiàn)在的確處處都需要錢,你們這份好意我就領(lǐng)了,但鳳凰族亦是上古神鳥,不能不守承諾。我會先支付你們五百仙錢,剩下的都記下賬,日后慢慢歸還,另外……我亦會代南禺山和今年涅槃的小鳳凰記下你們的恩情!
云眠還是有點擔心,問:“五百仙錢……沒關(guān)系嗎?”
青年鳳官聞言,清雅一笑,道:“不要緊。少主夫人不必擔心,盡管現(xiàn)在金庫吃緊,但鳳凰族身為上古神鳥,有萬年千年的底子撐著,多兩百仙錢還是可以支付的。另外,想來等南禺山度過難關(guān)后,狀態(tài)很快也會恢復(fù)。”
“噢。”
云眠點點頭,終于安了心。
她問道:“對了,你這樣要收的話,是不是越多越好呀?”
青年鳳官聞言一頓,頷首道:“自然!
云眠想起之前青年鳳官只說要收他們外面種的鳳凰草,沒有說其他的,但其實她和聞庭之前已經(jīng)種了好幾批,他們平時吃得少,大部分都存著,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云眠想了想,問:“那我們之前種的一些,還在倉庫里存著,你們需不需要呀?”
“……!真的?!”
青年鳳官一下睜大了眼睛,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
“在哪里?有多少?”
云眠一下高興地豎起耳朵,說:“我?guī)闳タ!?br />
說著,她站了起來,往屋外快步走去。
青年鳳官連忙跟了上去。云眠雖說是有庫存,但他這段時間碰壁太多,不敢抱太多希望,只得惴惴地跟著她走。
鳳凰草如今都存在狐貍洞中。
云眠開心地跑過去,讓開身體讓青年鳳官看里面,道:“在這兒——”
第88章
云眠是認真的性格,說要種冬天過冬的東西吃,她就一直很努力地在種。每天早上晚上澆兩次水,定期松土,有時候看哪棵仙草長得慢了,云眠還會偷偷用自己的仙氣滋養(yǎng)它一下。
聞庭亦是嚴謹,鳳凰草長得又快,久而久之,他們不知不覺種了一撥又一撥,數(shù)量看起來頗為可觀。
云眠本來住得狐貍洞其實內(nèi)部挺深的,除了鳳凰草外還有別的果子仙草,但鳳凰草種得最多、堆得最外面,青年鳳官驟然走過去往里一看,一時竟覺得滿目都是堆放得整整齊齊的鳳凰草!
“這……這是……”
青年鳳官激動得渾身發(fā)顫,顫抖地看著整個洞的鳳凰草,半天說不出話來。
云眠還有點愧疚地道:“我和聞庭種的時候沒想太多,這幾個月還吃掉了不少,早知道都給你們留下來了……這些會不會還不夠呀?”
青年鳳官這時還呆呆地看著狐貍洞內(nèi),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他眼角終是含了淚,忍不住抬起手,用袖子掩飾地擦了擦眼角。
“夠、夠了!”
他好不容易才微微回過神來,可還是被天上砸下來的驚喜弄得腦袋發(fā)暈,只怕自己是在夢中。
青年鳳官極為興奮地道:“這些鳳凰草絕對已經(jīng)能讓許多小鳳凰涅槃化人!算上我和狐主大人、狐主娘娘事先說好的,鳳凰草的數(shù)量應(yīng)當已經(jīng)十分可觀,即使不夠,剩下的南禺仙城也可以想辦法,比原來預(yù)期的好了許多……無論如何,一定要多謝你們!具體數(shù)量,容我還要清點一番!”
這時,卻見青年鳳官一頓,極為鄭重地向聞庭和云眠攏袖躬身行禮,真誠地言道:“兩位今日的恩情,我代南禺仙山所有鳳凰謝過!兩位今日之恩,南禺山?jīng)]齒難忘!”
“不用不用呀!
云眠只是個小女孩,一看到比她年長許多且修為高深的主事鳳官向她這般行禮,慌得不知所措,連忙擺手。
不過,她又因為覺得自己幫上了忙,高興地搖了搖身后的尾巴,說:“鳳凰草的數(shù)量差不多了就好。”
聞庭亦有幾分局促,只是不顯,頷首道:“不必言謝。”
青年鳳官這時的心情明顯比之前輕松了許多,他看看面前的聞庭和云眠,再看尚不成熟的錦鴻,心中有諸多感慨。這時他倒也不急著清點有多少鳳凰草,而是看向云眠,正了正色道:“我還有一件需要道謝的事。其實我今日來,本是為了我這甥兒。他在家是幼子,多受嬌寵,性格有些驕縱,最近終于能在青丘與其他人相處得不錯,愿好好修煉學東西了,我聽說都是因為你……故而也要多謝少主夫人。”
說著,青年鳳官將錦鴻往身邊一拉,又向云眠虛虛行了一禮。
錦鴻羞窘,本想掙扎,但自知理虧,跺了跺腳,還是勉強站在一旁,只是不敢看云眠。
“誒?”
云眠反應(yīng)不及,有些怔愣。
然而鳳官略有幾分尷尬地笑說:“我原是專為此事而來,如今卻還是鳳凰草的事重要,倒像是順便了!
話完,他便不欲耽擱,匆匆和云眠、聞庭打了聲招呼,迫不及待地沖進洞里埋頭清點鳳凰草。
因為青年鳳官著急地去全神貫注地清點鳳凰草,狐貍洞外倒留下剛剛被抓著道了謝的錦鴻局促地站在外頭,看上去有點不知所措。
聞庭亦上前幫忙去了,云眠還在外頭張望,他們兩人就自然地在洞外交談起來。
錦鴻因剛被舅舅為之前的事替他向云眠道了謝,看著云眠的模樣仍是窘迫,不過,他的視線還是不自覺地落在云眠的脖子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云眠當狐貍時金羽鈴掛在脖子上,待她化成人身,那花形的鈴鐺就自己化成了一枚小小的金色花形吊墜,墜在鎖骨上方,看起來很是精巧漂亮。
錦鴻不安地問:“這個鈴鐺,你就這般一直戴著的嗎?”
“嗯?”
云眠一愣,但旋即高興地應(yīng)道:“嗯!很漂亮呀,我很喜歡,而且……好像是別人送的信物!
說著,她將鈴鐺從脖子上抬起來一些,搖晃了兩下,讓已經(jīng)化成吊墜的金羽鈴發(fā)出清脆的鈴鈴聲。
錦鴻心情復(fù)雜地看著云眠玩金羽鈴,老實說,他對這枚鈴鐺是凰后娘娘所贈這事仍是在意得很。
不過,云眠玩了一會兒,就轉(zhuǎn)頭主動問他道:“說起來,你們是不是準備要回南禺山啦?”
聽云眠提起這個話題,錦鴻亦是微怔,有點扭捏亦有點傷感地點點頭,說:“是。雖說還有一個月不到才走,但最近就要開始準備回程了,鳳官都忙忙碌碌的。其實我和舅舅今天過來,除了道謝之外,也是來道別的!
說著,錦鴻面頰克制不住地泛了紅,道:“再見了。接下來時間匆忙,我之后就不會特地來道別了,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直接同其他人一起走啦!
“……噢!
云眠提起這個,亦有幾分不舍,畢竟相處了好久。
她留戀地道:“再見,以后有機會的話,你還要來玩呀。對了,你回去之后,會做些什么呀?還是同學堂修煉嗎?”
“大概吧!
錦鴻點頭說。
他面上一熱,道:“其實我在這邊待了近半年,已好久沒見兄長了,我很想念他,等回去后,還要讓兄長指點我功課……這回來青丘城,凰后娘娘其實本來想讓我兄長也來的,奈何兄長他已經(jīng)成年了,自請要留在南禺仙城幫助處理戰(zhàn)后事宜。另外,這回來青丘城的,來東山這邊的要十四歲左右的,到青丘城的又是十七歲上下,我兄長兩邊都沒及上,只得作罷。你不知道!我兄長長得很好看,修為性格修為也很好,在南禺仙城中,都是——”
錦鴻說起他哥哥來滔滔不絕,還不禁面露自豪之色,可他說到一半,忽然猛地卡了殼。
錦鴻前一會兒還在在意金羽鈴的事,說到凰后娘娘和兄長,他突然想起一些不對勁之處。
凰后娘娘正在準備尋青丘這里當年救過她的小白狐……
凰后娘娘當初一聽青丘的主位狐官大人提議除了青丘城的慣例,也讓一些適齡的小鳳凰去青丘東山,凰后娘娘聽完想都沒想就高興地一口答應(yīng)下來……
姑母她本來想讓兄長也一起到青丘這邊來,奈何年紀對不上……
自鳳妖大戰(zhàn)勝利,凰后娘娘歸位之后,曾將他兄長單獨召去,盯著他才貌出眾、品德端正、前途無量的兄長滿意地看來看去……
錦鴻:……???
“你兄長怎么啦?”
云眠見錦鴻長久不說話,只睜大了眼睛震驚地瞪著她,迷惑地擺了擺尾巴。
“我——”
錦鴻還處在發(fā)現(xiàn)什么驚天大秘密的吃驚中,一回神對上云眠干凈的杏眸,頓時一驚,條件反射地往后一跳,慌張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兄長是誰,我好久沒見他了不認識!”
說著,還不等云眠徹底懵掉,錦鴻已經(jīng)“砰”地變回小鳳凰,因為變得太急,仙氣都亂了不少。他驚慌地拍拍翅膀,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到狐貍洞里,藏到青年鳳官身后,不肯再出來了。
“嗚?”
錦鴻的反應(yīng)太奇怪,反而令人在意,云眠奇怪地眨了眨眼。
……錦鴻躲得了一時,倒也憋不了太久,過了一刻鐘,他還是憋不住出來繼續(xù)道別了,只是決口不再提他兄長和凰后娘娘的事。
云眠和錦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偶爾幫幫忙,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青年鳳官終于清點完了仙草。
“這里是一千仙錢!
青年鳳官從袖中掏出一個精巧的錢袋,整個放在了聞庭手上,激動地擦了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