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著白衣,配著倒也合適。只是云眠扯著他的衣襟,略有幾分不解。
聞庭將拳放在唇前輕咳一聲掩飾,隨口說道:“我衣服太多,等下活動起來不方便,你衣衫單薄……勞你幫我穿一會兒!
“……唔?”
云眠不由得詫異了片刻,但她看聞庭脫了外衫后活動起來好似的確輕便不少,她亦覺得暖和,便乖巧地套上袖子,攏了攏衣服,系上前面的扣結(jié),說:“好的,麻煩你啦!
“……沒事!
聞庭移開視線。
書塾外面的狐貍們聚集得很快,沒過多久人就齊了。
除了拜月化形那天,還從來沒有那么多小狐貍一起化人形過,大家都聚在一起好奇地看來看去,對接下來的考試亦是緊張。
只見狐官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出來,拿著名冊清點了一下狐數(shù),繼而便道:“接下來我們到后山去,請大家跟好我,不要掉隊!
說著,狐官便轉(zhuǎn)身帶著人形的狐貍們往青丘東山頭的后山走,不久就到了后山一處空地上。狐官長袖一揮,空地上的灰塵就一掃而空,并且憑空顯現(xiàn)出些仙界的器物來。
“接下來請大家分為三組,各自在位置上排隊站好,一個一個上前!
狐官平緩地說道,大約是怕他們自己不會分組,他還大致劃分了一下位置,按照名單定好次序,云眠他們這邊的狐貍都被劃在一起。
等劃分完,狐官繼續(xù)解釋道:“今日只是簡單的考核,請大家以人形嘗試引氣、聚形,還有以仙氣使用簡單的術(shù)法……”
云眠認真地聽著狐官將考核的流程。她感覺和當(dāng)初在東仙宮考試有些像,但是只考術(shù)法,并且一定要用人形。
因為隊伍很長,且隊伍排頭只能在考試之處的幾丈外等待,后面的狐貍探頭探腦也瞧不見前面的人在干什么,云眠頗有幾分緊張,只覺得隊伍好像移動得頗慢,過了好久才向前動了幾步。
云眠排在隊伍中段,大約是由于化了人形,其他人沒有立刻認出她來,因此未像之前那般其他人看到她就緊張地散開。
云眠懵懂,等叫到她,她就老老實實上前,在蒲團上端正地跪坐,等狐官報術(shù)法的名字。
狐官拜月當(dāng)天就見過狐貍們的人形,記錄過特征,此時當(dāng)然認得出來。他執(zhí)筆掃了掃幾人的樣子,確認無誤,便說道:“引氣!
與云眠一同考的還有兩人,他們?nèi)瞬⑴旁谝黄穑泼咭瞾聿患叭タ雌渌说哪,聽到狐官的話,她便忐忑地自己合上眼眸,屏息凝神,引氣入體。
過了許久,她才聽狐官繼續(xù)說:“聚形!
云眠睜開眼,將雙手放在桌案上,漸漸在雙手間用仙氣聚出一個小靈球。
緊接著,又是過了許久。
狐官一連報出幾個術(shù)法的名字,都是上課講過的,云眠都會,她回窩會看筆記,這些她都在洞里拍拍打打地琢磨過,只是不曾用人形做過,不知道做得如何。
直到狐官說“可以了”,云眠才松了口氣,整理衣衫從蒲團上站起來,匆匆跑到一邊。
小月在她之前考完,早在旁邊等著了。她見過云眠的人身,見云眠從人群里出來,她立即驚喜地朝她招招尾巴,露出嘴邊兩顆小虎牙。
考完的狐貍大多都變回原形,自己在附近玩起來了,云眠也跟著變回狐貍,過去和小月蹭蹭臉頰,算是打招呼。
小月看到云眠開心了一會兒,但旋即又苦著臉道:“這下慘了。我之前還沒有用人身用過術(shù),剛才都不知道用出來沒有,我感覺先生等了我好久呢。”
“嗷嗷!
云眠應(yīng)道,她亦有同樣的感覺。
這時,小月想了想,有點好奇地問道:“說起來,我早上好像看到你身邊有個生面孔。那只白狐是誰呀?怎么以前沒有見過?”
“是聞庭!
云眠連忙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但因為狐官特意叮囑過,她并沒有說得太多,只說聞庭之前因為身體不好沒有來修煉。
小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倒也沒有太在意。她好像還有話想和云眠說,興奮地搖了搖尾巴,正要開口,忽然聽到還在排隊的隊伍里傳出錯落的驚呼聲。云眠和小月都是一愣,忍不住往那里看去——
按理來說別的狐貍考試,其他人都是不大看得清楚的,但此時,考核之處卻冒出大亮的火光,一下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云眠和小月一齊看到,都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這個時候已經(jīng)輪到了之后一組,曦元在與云眠不同的最右邊一組。曦元近日心情不好,他又最善火術(shù),狐官正好點到此術(shù),他單手隨意地放在桌案上,心不在焉就放了一把大火。
旁邊兩只狐貍都在費勁地搓火球呢,感覺周圍的空氣一下子熱起來,都目瞪口呆地往旁邊看去。
小月和云眠都在看不到曦元的地方,但從其他人的議論中也聽到是曦元在搞事。小月張了張嘴,良久才道:“他好厲害啊……最近都下雪,這樣他豈不是回家都不用點火爐,直接自己噴個火烤烤毛就可以了?”
云眠本來只是吃驚,聽小月這么一說,頓時覺得好羨慕。
小月也好羨慕。
她們羨慕了一會兒,云眠想了想,說:“要不我們互相用火球烤一烤吧?”
小月眼前一亮,回答:“好啊好。
于是她們湊到一起,輪流給對方吐火球。小月用狐形吐火球也比較熟練,但她們到底都怕燒到對方,都小心翼翼的,只用火球烤尾巴上沾到的雪,來來回回,不久就一起玩了起來。
另一邊,曦元心不在焉的,并沒有在意周圍的驚訝之聲,等狐官讓他停下,他就將手一握強行熄了火。曦元從人群里走出來,看到青陽和文禾聚在一起聊天,便朝他們走過去。
“真不愧是你啊,曦元。”
青陽羨慕地道。
文禾看出曦元心情不好沒說話,但也是差不多想法。
然而曦元卻仍是說不出的有點煩躁,他往周圍望了望,問:“說起來,小丑八怪呢?她今天不是應(yīng)該也在,怎么都沒看到她?”
第21章
見曦元一從考場里回來就找云眠,文禾不禁怔了瞬。
他說:“我也沒有見到,她可能動作比較慢,落在后面了吧。現(xiàn)在一個道場就有那么多狐貍,看不到也正常!
曦元不言,他知道文禾說得是對的,但卻仍緊蹙著眉頭。
想到曦元至今還沒見過小團團的人形,文禾就有些擔(dān)憂。他望著曦元的模樣,忍了忍,終是沒有忍住,問道:“曦元……欺負人真的有那么好玩嗎?”
曦元聞言一愣,繼而揚眉道:“……你忽然說這個干什么?”
“……我是覺得你在小團團的事情上好像總是莫名其妙的很執(zhí)著!
文禾說道。
“一直想盡辦法找她麻煩,有時候甚至可以在她狐貍洞前面蹲好幾個時辰……從好幾年前就這樣了,直到現(xiàn)在都是如此,小團團當(dāng)時都還沒有開靈智……我有點想不通你為什么執(zhí)著!
“……討厭難道還要有理由的嗎?”
曦元好像被他問住了,憋了好一會兒,才有點煩躁地道:“你們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個小團團的叫了?這個名字到底是誰起的?”
青陽一直在這種事情上后知后覺,一臉茫然地看著曦元和文禾說話,他呆呆地張了張嘴,正猶豫是不是該輪到自己說話了,卻在這時,他忽然感覺狐官那里似是有些騷動,他快到嘴邊的話忽然就一轉(zhuǎn),道:“那邊出什么事了?”
曦元一頓,順著青陽說得方向往那邊看去,聽了一會兒,便不以為然地道:“大概是又有一批考完了吧,沒什么好在意的!
……
曦元說得沒錯,這個時候,的確是又有一批狐貍剛剛完成考試,又有三人走到狐官面前。
狐官掃了一眼面前的三人,看到其中一人,便微微一怔。
只見聞庭就在這三人之中,他和云眠是在同一組里,但排隊時因為狐官安排的位次,他們之間隔了三五個人,聞庭直到這時才輪到。
聞庭還是第一日到學(xué)堂中,他沒有原先記憶,又已決定要暫時住在這里,對一切都陌生而好奇,因此盡管人形考試是意料之外的事,他也沒有表現(xiàn)得太懊惱,反而頗有興趣。
這時,他一撩衣擺,在蒲團上坐下。
狐官從聞庭額間的一道紅印認出了他就是早晨那只失憶的小白狐。狐官亦是第一次見這么小就會遇到機緣的狐貍,難免多關(guān)注幾分,誰知一關(guān)注,便不禁覺得意外。
小狐貍的性格、教養(yǎng)、為人處世風(fēng)格如何,其實從舉止細節(jié)上就能見真章。
這個年紀(jì)的狐貍大多不熟悉人形,且小狐貍生性活潑,坐不住不說,勉強正坐亦是東倒西歪的。但聞庭卻不同,他坐得極正,坐下后便極為自然地撫平了衣擺。他后背挺直,淡薄的眸子鎮(zhèn)定而平視,不發(fā)一語而氣度自華,坐下的儀態(tài)極為嚴(yán)謹(jǐn)標(biāo)準(zhǔn),而且看起來并非有意為之,而是習(xí)慣性如此……
先前在書塾外狐官就已覺得這只白狐氣質(zhì)沉穩(wěn),此時倒是微微一愣,覺得聞庭這般行事風(fēng)格,不大像他們這些隨性而為的鄉(xiāng)野狐貍,反倒像青丘城里的世家子……難怪他在云眠面前雖不顯,此時再看,卻隱隱有些清傲的感覺。
狐官定了定神,將名錄一展,按部就班地報題道:“引氣!”
……這個時候,云眠已經(jīng)和小月一起差不多互相把尾巴毛烘干了,尾巴干爽蓬松暖烘烘的感覺令兩只小狐貍都非常開心。忽然,云眠耳朵一豎,聽到狐官那里好像有動靜,忙道:“聞庭那邊好像考核開始了,我想過去看看。”
“這樣呀?”
小月驚訝了一瞬,但她對再回去看考試沒有多少興趣,就朝云眠揮揮尾巴,算是告別。
云眠與她道別,然后急匆匆地跑到隊伍最前面,跳到旁邊的一塊石頭,在不影響考試的地方拉長了脖子往聞庭在的地方看,但等好不容易看到聞庭的身影,卻忍不住微微出神。
聞庭果然正在考試,他端坐于蒲團之上,閉目凝神,側(cè)臉英俊。
狐官的題目其實總共就是分引氣、聚形兩道固定題,然后還有三道考術(shù)法的隨機題。聞庭目前正到第一道隨機題,他面色沉穩(wěn),在狐官說完題目后,他右手輕輕一拂,術(shù)法就在桌案上顯出形態(tài)上。
狐官看著他用出的術(shù),面上壓不住驚嘆之色。
像曦元剛才那般絲毫不加掩飾地釋放仙氣當(dāng)然引人注目,便是狐官也不得不承認曦元天資極佳,只要他將來能收斂收斂過于乖張的個性,行事作風(fēng)再稍稍沉穩(wěn)些,日后定然是少有的好苗子……但眼前的聞庭,竟要更勝一籌。
他剛下的題目并非是曦元那邊直白的火術(shù),而是在桌案上以仙氣繪花。
這是前幾日剛教過的簡單仙術(shù),只需用一道心訣引入仙氣再成形即可,但聞庭大約是不知情,他聽到這個題目皺了皺眉頭,故而只需要繪一朵五瓣小花的題目,他硬是清袖一展,以仙氣在桌案上繪了一副枝繁葉茂的牡丹圖!
這桌案并非是隨意擺放在這里給學(xué)生擱手的,桌案本是由會吸引仙氣的靈木做成,根據(jù)仙力不同會表現(xiàn)出不同反應(yīng),本身亦有吸引多余仙氣之功,可以防止曦元那般不愛收斂的小狐失手傷到自己。而此時,這桌案看上去并未吸引到多余的仙力,專程設(shè)在桌底的陣法亦沒派上用場,可見聞庭雖在上面繪了一整副牡丹圖,卻無一處錯筆,仙氣沒有絲毫錯處。
狐官完全不知該擺出一個什么表情才好,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小狐貍能在不曉得該用什么術(shù)的情況下自行發(fā)揮到這個地步,且不說仙力如何,至少在仙力的掌控方面是極佳的。
這般情景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狐官著實有幾分可惜。他勉強鎮(zhèn)定住神情,又往下出了兩題,待考核完全結(jié)束,狐官忍不住出聲道:“你真的……相當(dāng)不錯!
狐官通常在考核完后,是不說結(jié)果,不做評價的。聞庭觀察過別人的情況,因此他原本準(zhǔn)備安靜地離開,狐官主動與他說話,反而令他愣了下。
“……多謝先生!
聞庭微微行禮,這才離去。
他走出人群外,正要去尋云眠,就見他準(zhǔn)備尋的小白狐忽而一下從不遠處的石頭上跳了下來,翹著尾巴一路朝他奔過來。
“先生夸你了呢!”
云眠驚喜極了,她本來是準(zhǔn)備展示她剛烘好的暖洋洋的尾巴,聽到狐官夸聞庭,就把自己的事忘了,在他面前飛跳。
聞庭看到云眠比他還高興的模樣,抿唇一笑,倒是有幾分真高興了起來,說:“嗯!
云眠看到他笑,臉上一紅,看聞庭好像沒有重新變回狐貍的意思,她便已維持人形,與他站在一道。
“說起來……考試應(yīng)該快要結(jié)束了吧?”
云眠探出頭去,往后看了看剩下的還在排隊的人群。
與最初相比,準(zhǔn)備考試的隊伍已經(jīng)縮短了許多,而且排在后面的小狐貍都累了,眼饞地看著已經(jīng)考完的滿地打滾,有的甚至忍不住放出了尾巴。
云眠探頭的動作,使得她的身體離聞庭近了幾分,聞庭嗅到她身上的清香,不自在地挪開視線,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一點,亦去看剩下的人群,估算道:“……應(yīng)該,再有半個時辰不到就差不多了。”
云眠點點頭,并未察覺聞庭異狀,反而下意識地去牽他的袖子,拉他到旁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