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餓了嗎?想吃東西嗎?”
云眠高興地關(guān)切問道。
聞庭其實沒什么吃東西的心思,但看著云眠明亮的眸子,不知怎么的就點了頭。
于是云眠高興地應(yīng)了一聲,跑回頭去撿了她的果子和紙筆,躥回洞里,然后熟練地整理火堆,將那小灰狐給她的果子放到地上,并且又從她先前積攢的食物中挑了些好的出來,分給聞庭吃。一邊催聞庭吃東西,她還自然地去檢查他的氣息體溫,確認都比昨日好得多,才松了口氣。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聞庭覺得她好像照顧病人照顧得頗為熟練,不像是第一回。不過他也沒有多想,轉(zhuǎn)頭看到云眠放在地上的紙,微微一頓,問:“這是你從學堂里拿回來的東西嗎?”
云眠回頭一看,想了想,說:“不算吧,是我今日做得課記!
“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呀!
聞庭從云眠走后,就對她口中的學堂有些在意。若如她所說,之前所有這個年紀的狐貍都在學堂念書的話,那他肯定也有關(guān)聯(lián),只是當聞庭走過去看云眠記得筆記時,卻是一怔,下意識地說:“這個……不是字嗎?”
云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想起自己寫得還不是字,連忙慌張地跳過去,紅著臉往前一趴撲在紙上,然后想了想,在一堆筆記里翻了半天,然后翻出一張今天教的字,遞過去給聞庭看。
聞庭看著她塞過來的紙,一頓,忍不住淺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著,他輕輕地碰了碰給他紙后就在筆記堆上蜷成一團的云眠,道:“沒關(guān)系,我看得懂,讓我看吧。”
云眠這才動了動,猶豫一會兒,才是慢慢從紙上退下去了,但還是擔心地坐在旁邊,看聞庭看她的筆記。
聞庭蹙眉,說來奇怪,剛才只一眼還沒有意識到,這時仔細看看,才發(fā)覺就連這些符號他都似曾相識,有幾個符號好像已經(jīng)見過試的,不用費多少工夫就能看明白。
待看完一頁,聞庭已確定上面寫的內(nèi)容他都知道,便問:“先生今日是講了防風之術(shù)?”
……的確是講到過防風之術(shù)。
云眠下意識地點了頭。
誰知下一刻,還不等云眠反應(yīng),只見聞庭眼眸一閉,周身靈氣忽然自然運行起來,剎那間洞內(nèi)流風變換,火堆上的火焰跳動了下,然后在轉(zhuǎn)瞬之息歸于平靜……
云眠早在空氣流動時就不自覺地嗚咽一聲瞇了眼,待睜開眼,發(fā)覺聞庭是隨手用了一下防風之術(shù)時,才眨巴眨巴眼睛,呆了呆。
今日先生是講了這個沒錯,但今天不過是重新授課首日,幾乎沒講什么重要內(nèi)容。關(guān)于防風之術(shù),先生只是隨口提了,說這個術(shù)半年后會教,并且是屬于比較難的術(shù)法,自然還沒有在課上講到如何使用……云眠事無巨細地將先生說的話全記了下來,卻沒想到聞庭看到就知道,還這么順手地用出來。
然而聞庭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只繼續(xù)翻著云眠的筆記往下看,等翻完一遍,便微微蹙眉。
他覺得自己與云眠是一般大,但她所記的東西上好像沒有什么他特別不了解的,可又記不起什么,便覺得疑惑。聞庭正在思索,回頭卻看見云眠正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聞庭對這種情況自然毫無準備。迎上她的目光,他臉上頓時一紅,慌張移開,但還當云眠是在意小符號的事。他略一思索,便說:“你要是在意的話,要不你將先生的內(nèi)容重復給我,然后我?guī)湍銓懗晌淖,你看著習字吧??br />
云眠倒不是在想這個,但聽聞庭如此說,趕緊用力點頭。
但點完,她又不禁問道:“你這些字都會寫嗎?”
聞庭答:“……應(yīng)該吧。怎么了?”
云眠想了想,不好意思地道:“我在想……你不會是少主侍讀吧?”
作者有話要說: 聞庭:我……是少主。
第14章
聞庭一頓,疑惑地問:“……少主侍讀?”
云眠也是突發(fā)奇想,忙解釋說:“嗯!就是前段時間剛考過試的,所有我們這個年紀的狐貍都去考了。少主擇了十個人當少主侍讀,以后會入狐宮學習,你會寫字,術(shù)也用得好,所以我覺得……”
她是想起了之前主位狐官說過,這屆入選少主侍讀的小狐貍里沒有不會寫字的。但其實以她這陣子接觸到的同齡狐貍來看,青丘中這個年紀就能書寫的人很少,就連入選的青陽都免不了被教訓錯字多,而聞庭看起來對書寫很有把握,云眠之前看他寫自己的名字,也的確寫得很好……
話雖如此,云眠亦不確定,慌張道:“不過我也是隨便說,也有可能不是……要不我們明天去問問吧?”
聞庭聽云眠這般說,便順著她的思路思考了片刻,但過了一會兒就搖了搖頭:“我覺得可能不大!
“為什么呀?”
“按照你的說法,這個考核似是件大事,既然所有同齡狐貍都去參加了,想來關(guān)注的人也多。我想這十個人里如果有人不見的話,應(yīng)該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出來,但到目前為止,好像并沒有狐官尋人。”
聞庭分析得冷靜,云眠怔了下,卻也覺得聞庭說得有理有據(jù)。
若是還有親人,他現(xiàn)在消失已有兩天一夜,青丘信息通達,肯定早就有人來尋了。
聞庭本來蹙眉思索,但轉(zhuǎn)頭卻注意到一旁的小白狐擔憂地望著他,還不等聞庭回過神,云眠已經(jīng)湊過去用腦袋親熱地蹭了蹭他,小爪子邁上前,大有將自己埋在他懷里之勢。
聞庭原本沒什么特別傷心失望的感覺,反倒是云眠這么一蹭,弄得他頗為慌張。
他慌亂地后退一步,轉(zhuǎn)移話題道:“我先把那些課記的文字寫給你吧?記憶的事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還不如稍后再想辦法!
“嗷!”
聞庭這么說,云眠當然高興,連忙蹦蹦跳跳地躥進洞里,叼了許多紙筆出來,歡快地放在聞庭面前,期盼地望著他。
聞庭微怔,在心里仍有些局促,但還是銜起云眠給的筆開始書寫。
即便是狐形,他寫得依舊很快,而且寫得很漂亮。先前寫一兩個字還看不出來,但這一會兒大片大片的字寫下來,也不見他有寫不出或者遲疑之處,字體頗有風骨。
云眠不知道聞庭生來便是九尾神狐,出生就能化人形,從小習字比一般狐貍早慧得多,她湊在他對面看得驚奇,時不時驚訝地“嗷嗚嗷嗚”叫。她看到聞庭寫得漂亮高興,偶爾看到自己認識的字也高興。
她這般熱情,倒弄得聞庭不好意思,他素來感情沒有這般直白,有點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他說:“其實你那些小符號也沒什么不好的,我能看懂……不過以后難免會有不得不寫字的地方,你按照我寫得模仿就是,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問我便是,我盡量教你!
云眠“嗷”了一聲,歡快地向聞庭道謝。
聞庭看她很開心的模樣,亦被感染得愉悅了幾分。但他稍稍展眉還沒有多久,又不禁晃神。
他先前嘴上不說,但畢竟腦袋里空蕩蕩的沒有記憶……雖說常識性的事或者以前學過的東西回憶起來似乎沒有問題,可是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終究令人在意。
“對了!”
聞庭還沒想到什么頭緒,忽聽云眠開心地道:“今天時辰還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呀?”
聞庭朝她望過去。
云眠看到聞庭望向自己,反倒有點不安地擺了擺尾巴,羞澀地提議說:“我之前看到你在洞外,好像對外頭很在意的樣子。你要來總不是憑空來的,在周圍逛逛的話,說不定能想起什么……你覺得呢?你想去看看嗎?”
聞庭一怔,沒想到云眠注意到了他之前在狐貍洞門口的樣子。
他之前的確是有這樣的想法,況且云眠近日好像也都要去學堂修煉,他熟悉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也好一個人外出……
聞庭略一思忖,便應(yīng)道:“好!
于是云眠高興地原地打著圈跳了一下,然后幾步就靈活地跑出洞外,在洞外朝聞庭揮尾巴。
聞庭趕緊追了出去。
聞庭出現(xiàn)那日整夜大雪,他自己都被整個埋在雪中,腳印當然早就尋不到了。如今青丘仍被瑩白色的雪色包圍,山間小徑還有落了葉的枝丫上都覆著白雪。
聞庭跟著云眠走,看著她拖著尾巴在雪地上輕快地蹦跳,每走一步就留下一個小腳印。
雪中的路徑比平時來得難認,但云眠看起來還是很熟悉,她好像對介紹自己家這件事非常高興,走路時不時就跳跳催促,一路尾巴搖得飛快。她詳細地告訴聞庭辨認每條路的記號、哪條路上會有特征比較明顯的樹,還有沿著哪條路走可以找到河流喝水。
聞庭當然將她一路上說的話都仔仔細細記下了,但說來奇怪,他對這里的一草一木沒有半分熟悉感,就像真的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聞庭試著想要根據(jù)云眠說得道路特征回憶,但一回憶頭又極痛,像是什么東西在阻止他想。
遠處的云眠見他走得落后幾步,趕緊拖著尾巴跑回來,關(guān)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
聞庭搖搖頭,他一旦停止回憶就覺得好些。他定了定神,說:“繼續(xù)走吧,我也想認認路!
云眠見他精神起來,盡管還覺擔心,但也點點頭,接著往前跑。
……
這個時候,曦元他們也剛從學堂出來。
他們?nèi)瞬煌谠泼,修煉結(jié)束從狐官那里出來總要再閑逛一會兒。
文禾和青陽都是隨曦元走的,按照曦元以往的習慣,他不管有事沒事都要到小白狐的狐貍洞口逛一圈,要是碰到了就挑她的毛病。今日云眠從學堂里跑得太快,他們還沒注意到就走了,曦元一路上心情都頗為煩躁,左看右看地不知在找什么。
文禾看著這些年他早就走得快和自己家一樣熟悉的道路,又擔心地望了眼擰著眉頭的曦元,勸道:“說起來……曦元,我們是不是該考慮換條路走了?現(xiàn)在我們每天都要去書塾,特意往這里走要繞一大圈,如今也就罷了,可日后如果功課如果重起來……再說,團團如今已經(jīng)是少主夫人了……”
“那又怎么樣?小丑八怪莫名其妙擔上少主夫人的名頭,還不準人議論不成?”
曦元皺眉,驕傲地揚著下巴說:“狐宮又沒有規(guī)定我們不能往少主夫人走過的路走,也沒有規(guī)定說不能跟少主夫人講話啊!”
……問題是你那個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的講話。
文禾在心里著急地想道,但他看曦元的神情,也知對方是執(zhí)意而為,便閉嘴不說了。
曦元感到文禾憂慮地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卻沒有理會,繼續(xù)我行我素地往前走。
他最近沒由來得焦躁,從云眠被選為少主夫人便是如此,但這股焦躁為何會如此又說不上來,他只歸結(jié)于云眠竟會被選為少主夫人、日后還要和他們一起狐宮修煉這種事不合常理,令他覺得很不舒服。
她才不過開了靈智幾天,字都不會寫,臉上還有不好看的胎記……明明就是只小笨白狐,到底哪里好了!
曦元煩躁地想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窩火令他身后的三條紅尾擺得很不耐煩,可奇怪的是,他明明在心里下了定論,可腦海中卻時不時會浮現(xiàn)那天她被他扔的石頭砸到,眼睛通紅、含著淚水的模樣,這模樣在他腦中揮之不去,煩得他胸口很不舒服。
曦元感覺一口悶氣無處宣泄,憤憤地拿尾巴砸了下地,生氣道:“——被我欺負就哭!被少主強娶就不知道哭了嗎!少主也沒問過她的意思吧?!”
“……?!”
曦元忽然沒頭沒尾地大聲說了這么一句,文禾被他嚇得差點一腳走歪,轉(zhuǎn)頭驚恐地看著他。
倒是青陽疑惑地看曦元,迷茫地問:“曦元你在說啥?搶蛐?你和少主一起玩過蛐蛐嗎?這個季節(jié)還抓得到蛐蛐嗎?”
然而曦元還沉浸自己的思路中,只一個人生著氣,沒聽見青陽的話,唯有身后的尾巴擺得更快了。
“蛐蛐的話我喜歡個大腿長的,看著威風!鼻嚓柪^續(xù)向往地說,“我上次捉到一只玩好以后順嘴吃了,被我媽打了好久后腦勺,說修行不能吃肉,逼我吐出來……”
文禾其實也沒聽懂曦元在說啥,無奈地看著兩個同伴雞同鴨講,感覺一行三狐是不是只有他一個看路。忽然他腳下猛地一頓,說:“……那個,是不是團團?”
曦元本來是皺著眉出神的狀態(tài),在文禾說出“團團”兩個字時突然一下回過神,腳下定住,筆直地朝面前望去。
云眠本來正在給聞庭介紹周圍的環(huán)境,馬上就要到她最喜歡的一個湖了,她期待得一雙眼睛閃閃發(fā)亮,走路都連蹦帶跳,這會兒因為聞庭落后了幾步,她正在原地快活地左跳右跳,三條白白的尾巴在身后隨著動作擺來擺去,催促對方走快些。
曦元看到云眠這般模樣亦是一頓,下意識地提腳想要走上去,沒好氣地開口道:“喂!小丑八……”
然后他最后一個“怪”字還沒說出,就硬生生卡在喉嚨里。
這個時候,只見道路一旁的草叢一晃,另一只狐貍從里面靈活地鉆了出來。
他和云眠一樣渾身雪白,額間居然也帶紅印。他的體型比云眠稍大一些,步伐平穩(wěn),一樣的年紀,但一看就是少年。
云眠看到他出來,溫柔又開心地“嗷嗚”叫了一聲,喚道:“聞庭!”
然后沒等聞庭反應(yīng),她已小跑過去蹭他,見聞庭耳朵上落了不知哪里掉下來的樹葉,還踮起爪子小心翼翼地幫他叼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