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和青陽本來未看到云眠,聽到曦元提起昔日小白狐已是一怔。
然而曦元未察覺他的同伴情緒不對,遠遠看到許久未見的小白狐眼前一亮,想也不想就朝她走去,態(tài)度高傲地道:“喂!小丑八——”
“等等!”
文禾和青陽回過神就看到曦元已經(jīng)走過去,頓時大為慌張,趕緊七爪八腿地將他按住。文禾尤其焦急,見曦元往外沖,情不自禁大喊道:“曦元等等!別過去!你要后悔的!”
“為何?”
曦元被生生攔住,甚是不解,已有些不悅。
文禾和青陽知道曦元性子驕傲,因此那日他錯過云眠,他們內(nèi)心掙扎,終究未將真實情況告訴他,兩人互看一眼,不知如何向他解釋。
于是曦元只見兩人目光閃爍。青陽支支吾吾地道:“那個……小丑八怪還是別再叫她小丑八怪了吧,F(xiàn)在與以前不同了,她現(xiàn)在靈智已經(jīng)開了,也能化人,好歹是女孩子,我們和原來一樣欺負(fù)她多不合適啊……之前的狐官可能也要不高興的……”
曦元見他語氣期艾、面色有異,不解道:“你們何時變得這般膽小了?!狐官來了又如何!若說女孩子,她原來就不是女孩子了?”
文禾沒理曦元,只在一旁附和青陽道:“對啊對啊,況且小團團她個性挺乖巧的,從來沒做過什么惹惱我們的事……”
曦元:“???小團團?!”
青陽委婉地看著他,幫腔說:“是啊,欺負(fù)女孩子的事小孩子做做就算了,曦元,我們都大了。”
青陽和文禾兩人忽然一來一去的當(dāng)說客,弄得曦元滿腦袋問號,震驚道:“你們怎么連她的名字都知道了?還小團團……這個名字是你們兩個起的?!你們關(guān)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文禾被他說得赧然,羞澀地糾正:“不是的,怎么會是我們起的。是我們前兩天去學(xué)堂的時候,順便向狐官問來的……”
青陽說:“對對,若是讓我起,我肯定叫她……其實我早就想好了,以后我要是有女兒……”
曦元看他們說著說著居然還眉飛色舞地聊起來了,內(nèi)心忽然有一種掌控之外的煩躁感,他也不管他們二人,只覺得心頭火起,沖著前面大聲喊道:“喂!小丑八怪!”
文禾和青陽此時要阻止已來不及。
云眠還未尋到小月,聽到聲音便迷惑地回過頭來。
這段時間大家都在準(zhǔn)備今日的考核,她與曦元他們分到了不同的道場,故這次又足有半個月沒有相見。
云眠上一回見曦元三人早不知是何時,她是之后才開得靈智,如今已不記得他們是何人,但轉(zhuǎn)頭見到氣勢洶洶的面龐,云眠還是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慌張地“嗷嗚”一聲,尾巴毛炸開,擺出防范的姿態(tài)。
她這一步讓曦元愈發(fā)有種說不出的憋悶感,曦元步步逼近,惱怒道:“你躲我做什么?!有用嗎!文禾說你化人我們便不該欺負(fù)你了,我跟你說——”
“少主!”
狐七原先是看紅狐的兩個同伴出手?jǐn)r了才沒有立刻下去制止,但眼看紅狐貍勸不動,立即焦急地請示。
聞庭亦是看得心頭一緊,正要讓狐七趕快下去,但話還未說出,忽然便卡在了喉嚨——
就在這一瞬間的功夫,只見那小白狐飛快地用尾巴在地上卷起了一把泥沙,默念心訣,迅速地往紅狐貍臉上撒去!
“你——咳、咳咳咳!”
紅狐貍一愣,大約是沒想到她除了泥沙之外還會用術(shù)法,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可是兩人已經(jīng)靠得很近,就這么遲疑一瞬間的功夫,已經(jīng)被泥沙瞇了眼睛,嗆得咳嗽起來。
他咳了一會兒才發(fā)覺眼睛不痛,先前那個術(shù)法不是用來打他,是這一把沙潑得狠,怕他真受傷用來護他的。
那是一個小小的隔絕之術(shù),就這幾日,先生教的。
曦元怔住,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可是就剛剛那會兒功夫,小白狐早拖著尾巴一溜煙慌張地跑掉了。
“曦元!你沒事吧!”
文禾嚇了一跳,趕忙沖過來扶他。
“咳——沒事!
曦元突然有點慌亂,見文禾和青陽沖過來,趕緊回過神。他先前跌坐在地上,此時用尾巴擦了擦額上冒出的汗,將不小心進口中的泥沙呸掉,憤憤地道:“我沒事!今天是意外,你們看著好了!等到下次,我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文禾張了張嘴,似是想勸,但看曦元憤怒羞惱的兇惡表情,又默默住了口,往云眠跑掉的方向擔(dān)心地瞧去。
……
這個時候,云間玉輦之上,狐七大大地松了口氣,說:“幸好,幸好那小白狐反應(yīng)還挺快的……學(xué)得也挺快,這么倉促還能想到用剛剛學(xué)的仙術(shù)。”
但他說了一會兒又目色嚴(yán)厲,補充道:“不過沒想到那幾個小子還是在欺負(fù)女孩子!我還以為之前教訓(xùn)他們一次已經(jīng)夠了……等回去之后,我再去叮囑一下……”
狐七在旁邊飛快地說著話,聞庭卻是失神,目光望著那個正拼命往山里跑的小白狐的身影,許久不曾收回。
她跑得很快,剛才做的應(yīng)急的確反應(yīng)很迅速,可這會兒跑得卻有些無助,跌跌撞撞的,中途還絆了一下,但不敢回頭,嗚嗚地站起來接著跑。
直到云眠帶著她的白尾巴往叢草中一跳,完全瞧不見了,聞庭才漸漸回過神。
他的腦海中不覺浮現(xiàn)出狐七先前回來告訴他的話。
靈智晚開,無父無母,沒有人照顧,周圍的小狐因為她靈智開得晚、長相又與旁人不同,便時常過去欺負(fù)他。
聞庭的心稍稍一沉,心中有些念頭漸漸浮現(xiàn)。
這時,只聽狐七在旁邊問道:“少主,我們現(xiàn)在到下一個山頭去嗎?那邊的考核也快要開始了!
“……好。”
聞庭的思路被狐七打斷,他神情一定,對對方頷首,然后將車簾放了下來。
華美的車簾垂下,狐七站直身子往上前方,說道:“出發(fā)!”
駕車的狐貍們歡騰地發(fā)出鳴叫之聲,重新站起來身來,矯健地向前方跑去……
……另一邊,云眠好不容易從曦元的糾纏中逃脫,根本不敢停留,目光只敢望著前方,一路氣喘吁吁地在山間飛奔,等遠遠地跑到大路上,曦元他們的氣息完全感覺不到了,她才勉強停下。
云眠狼狽地站在原地,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忽而聽到不遠處有談笑之聲。她豎起耳朵,好奇地往那邊看了一眼,才發(fā)覺是小月和好幾只沒見過的小女狐正在聊天,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小月眼角的余光看到從草叢中露出耳朵的云眠,立刻非常開心地朝她用力揮揮尾巴,然后又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和其他小狐貍們聊天,歡笑著互相撲打玩鬧。
她們關(guān)系熟稔,明顯是早就認(rèn)識的。
小月是活潑的性子,和誰都處得來,這附近有好多差不多年紀(jì)的狐貍,當(dāng)然早就熟了。
云眠怔了怔。
她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她們好像沒有讓她加入的意思,便靜悄悄地垂著耳朵走了。她本來也沒有很多期待,但現(xiàn)在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好難過。
云眠獨自回到她的狐貍洞中,洞里堆滿了她儲存起來準(zhǔn)備冬天吃的食物,還有這幾日在學(xué)堂中記下來的筆記。
她找了個干凈的地方靜靜地趴下,將垂下的耳朵貼在爪子上,聽著水滴從洞中石柱上滴下,滴落在水洼中的靜靜的響聲。
……
……考核持續(xù)了整整一日,但批改和記錄結(jié)果卻要許久,批閱工作持續(xù)了整整一個月的時光,這日,等各個狐仙宮的車駕載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拇鹁砗秃倩氐胶鼘m時,綴綴星辰早已在夜布中放輝。
車駕載著月輝在狐宮院中降落,與他們同歸的,還有少主的玉輦。
“庭兒!”
聞庭剛剛從車上下來,狐主夫人便高興地迎了過來。
她說:“你們這段時間如何?過得可還好?庭兒,你可有看到什么自己中意的人選?”
聞庭并不參加考核成績的評價,但這段時間仍要習(xí)課,而且大劫將至,他漸漸開始感覺得到身體沉重。參加考核的小狐們每人幸許只花了一兩個時辰考試,他卻當(dāng)天便耗了近九個時辰,這段時光又幾乎都在為此時奔波,這會兒早已疲憊,但見狐主夫人迎上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喚道:“娘。”
他說:“關(guān)于侍讀……孩兒沒有看到什么特別在意的人選,還是等狐官們出了成績后,再仔細(xì)挑挑吧。”
狐主夫人聞言“啊”了一聲,但她旋即也知道是自己心太急了,面上微微一紅。不過她轉(zhuǎn)瞬就聽出兒子話中還有別的意思,一愣,問:“你說侍讀沒有人選,那是不是意味著,別的人選……已經(jīng)有人了?”
聞庭一頓。
他性格不算張揚,但到底是少年人,聽到母親這般說,還是有些不自在的感覺。
不過,這件事他也算思慮許久,已下定決心,見娘主動問起,便點了點頭。
狐主夫人驚喜地問道:“果真?是何人?莫不是前些時間來家里做過客的北方神狐家的女兒?”
聞庭被問得局促,卻搖了搖頭。
狐主夫人本來就是亂猜的,她原以為以聞庭性情,這件事會很難定下,沒想到倒是比侍讀還快些,故仍是驚喜不減,追問道:“那么是誰?那女孩呢?她是叫什么名字?”
聞庭一頓,只覺得喉嚨干澀,定了定神,方才緩緩?fù)伦值溃骸啊泼!?br />
“她叫云眠。”
作者有話要說: 曦元:你們看著好了!等到下次,我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文禾:曦元……那個……你為什么要說反派的臺詞。
曦元:……
第8章
幽幽清夜,青丘的大多數(shù)狐貍們早已在屋中歇下,靜夜仿佛只余星辰閃爍,狐宮東殿的少主居所卻還隱約亮著燈。
狐七端著呈有茶點的食案進來,看見聞庭正執(zhí)筆坐在桌前,閱看狐官們今日給他的東西。
狐七將食案在聞庭桌邊放下,想想還是沒有立即離開,好奇地問道:“少主,你和那只叫云眠的小白狐,除了那兩次之外,還有見過面?”
“沒有!
聞庭筆尖一停,抬起頭道:“為什么這么問?”
“沒、沒什么,只是好奇罷了!
“……哦!
聞庭見他好像沒有別的話想說的樣子,重新低下頭,繼續(xù)在書上做批注。
狐七卻是在意得很,見少主低頭,他又稀奇地望過去打量他的側(cè)臉。
未來的少主夫人不是小事,那天晚上少主說出一個陌生女子的名字,連狐主夫人都嚇了一跳。
少主平日里并沒有交好的女狐貍,但即便如此,狐主夫人肯定也以為他至少會說個相熟的女孩子的名字,卻沒想到說出的人選全然沒有聽說過。少主當(dāng)時也沒有詳說的意思,只簡單地解釋了一下那小白狐的住處家世,便自行回了宮殿,留下狐主夫人驚喜又迷惑地去找人詢問。
……云眠。
畢竟在旁人看來少主與那小白狐并無交集,若非他兩次都湊巧在少主身邊,只怕也不曉得他說的是何人。
可是狐七想來想去終究想不通,禁不住再次開口問道:“可是如果只見過那兩次,少主你為何會選那小白狐為妻?”
聞庭手中一頓。
狐七見少主不答,便自顧自地分析起來:“少主你只見過那小白狐兩回,還都是遠遠地坐在車?yán)锴埔,其實連話都未說過,都算不上認(rèn)識。我不知道少主你能看得如何清楚,我如今是有七尾,真仙境界,從我的位置看,連那小白狐的樣子都瞧不清,只聽之前過來匯報的狐官說過她額間好像也有紅色胎記,但都不曉得是什么形狀、什么大小……如今不要說人形,連狐形都沒瞧清楚,又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性情愛好。幸許是我俗氣……但少主,你究竟為何會同狐主夫人說選她作未婚妻?難不成真是一見鐘情?”
狐七是坦率的性格,他話中的疑惑之氣一絲都未遮掩,而他這番話落入聞庭耳中,亦令他微有恍然,良久,方不自覺地道:“……我記得她的眼睛。”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