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拿大鐵鉗的把一只狗從籠子里拖了出來,隨后另一個人用棍子猛擊狗的頭部,直到把狗打暈了。另一只狗就在籠子里緊張地看著同伴被亂棍擊暈,眼神驚恐。接著打狗的人把狗帶進(jìn)了里間,剝皮的時候狗沒有完全死亡,還在不時地抖動,看得我們毛骨悚然。
屋子里還有另一個人,正在給一只死狗脫毛。這只狗看起來很惡心,表皮已經(jīng)變綠,還有點發(fā)臭,看起來死了很久了。他給狗脫完毛后,把狗掛上鐵鉤,從另一個房間搬出了煤氣瓶和火焰噴槍,直接對著狗身就是一陣燒烤,一會兒工夫,狗身表皮就變成金黃色的了。如果沒看到之前的一幕,根本看不出這跟新鮮的狗肉有啥不一樣的。
老板對著僵硬的我和周庸笑了笑:“那種‘處理過’的狗肉,八元錢一斤,正常的十四元錢一斤。”
我轉(zhuǎn)移話題:“你這兒羊肉怎么賣?”
他說有二十元一斤的,還有二十五元一斤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把之前卸狗時拆下來的一只狗頭扔到了籠子里;\子里幾只餓得精瘦的狗瘋狂地?fù)屖持@個狗頭,這種同類相殘的畫面讓我覺得惡心異常。周庸更直接,轉(zhuǎn)身就吐了。
老板看周庸吐了,笑了笑:“小伙子心理素質(zhì)不行啊,我這就是節(jié)約資源。”
我差點一拳打到他臉上,趕緊逼迫自己轉(zhuǎn)移話題。
我說:“我前幾天在菜市場買羊肉,四十多元一斤呢,你這二十元一斤和二十五元一斤的和那個一樣嗎?”
他聳聳肩:“哥們兒你這不是抬杠嗎?你買的那是好羊肉,我這都是凍肉,削片涮火鍋的。二十元就是全用狗肉和羊肉香精做的,二十五元就是加了豬肉的,吃著更香,口感更好。這兩樣當(dāng)真的羊肉賣,涮個鍋烤個串,都一點兒問題沒有!”
墻角有個冷藏柜,他走過去從里面掏出了一卷凍肉:“這是狗肉摻豬肉做的,你聞聞!
我伸鼻子一聞,一股濃烈的羊膻味。見我聞了,他很得意:“是不是純羊肉味?我們用的羊肉香精特別棒,廠家也在這片工業(yè)園,一鍋水,放五十克香精左右,能賣五十碗羊湯!
我說:“這樣,你每樣狗肉和羊肉都給我來一斤,我拿回去試試,然后再決定以后進(jìn)貨進(jìn)哪種!
我和周庸拎著肉上了車,開過一個垃圾箱時,我們停下車把肉倒了進(jìn)去。周庸說:“徐哥,這可真是掛羊頭賣狗肉啊。這幫孫子真會做生意,不僅偷狗賣,還能做出多元化的產(chǎn)業(yè)鏈!”
我說:“是,但我們還需要更多偷狗盜狗的證據(jù),F(xiàn)在我們舉報了,最多就是狗肉來源不明,即使給他們查封了,也不一定追究刑事責(zé)任!
周庸:“所以咱怎么辦?”
我說需要服務(wù)在盜狗一線的人提供證據(jù),比如那兩個“志愿者”。
第二天,我們跑到庫房守株待兔。等到下午3點多時,兩個“志愿者”來送今天的狗了。像往常一樣把狗搬進(jìn)了庫房后,他們上車走了。我和周庸跟了上去,故意離得很近,讓他們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了我們跟蹤在后。
他們發(fā)現(xiàn)后,開始向國道的方向開,我和周庸仍然緊跟著。在國道一個沒人的路段,面包車忽然停了,我和周庸也停在了他們后面。周庸想開車,我讓他把門都鎖上,別熄火,別下車,我自己也沒下車。
我們不下車,面包車?yán)锏娜讼聛砹,其中一個人拿著把弩,走過來,敲了敲車窗:“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人跟著,說吧,跟著我們干嗎?”
我稍微按下一點車窗:“hello,又見面了!
他拿弩箭指著我們:“小兔崽子,別跟了,再跟小心我整死你們!”見我們沒說話,他轉(zhuǎn)頭往回走。
我告訴周庸:“激怒他!
周庸打開車門,以車門作為掩體,開始對著他罵臟話,罵得十分難聽,以至于我都沒法寫出來。威脅我們倆那哥們兒受不了了。轉(zhuǎn)身往回走,舉起弩箭就射了我們兩箭,都射在了周庸打開的駕駛位車門上。
周庸趕緊把門關(guān)上,我把車門車窗都鎖死,對方過來拽了下門,沒拽開。周庸還在車?yán)锪R他、做鬼臉,他又憤恨地射了車門兩箭,然后發(fā)現(xiàn)沒用,不打算跟我們糾纏,回到車?yán)餃?zhǔn)備走。
我說點火撞他們,周庸一愣:“真的假的?”
我說:“真的,快點兒,一會兒他們開起來了,容易撞出事!”
周庸點著火,“砰”地一下就撞了上去,把剛要起步的面包車撞停了。車?yán)锏膬蓚人嚇壞了,拿著弩箭下車:“你們傻吧!”
我把窗戶開了一道縫:“我就想和你們聊聊狗的事,我需要證據(jù)。”他們倆氣笑了:“你瘋了吧,你得有多傻啊!”
我說:“我是挺傻的。我安了一個隱形車載記錄儀,上面有你們剛才拿弩射我們,尤其是他,謀殺未遂的證據(jù)。我們卻不報警,還想好好和你這個殺人犯聊天!
剛才拿弩射周庸的那個人有點傻了:“你說有就有啊!”
我說真有啊,打開手機(jī)里的行車記錄儀app,用藍(lán)牙連接上記錄儀,給他看剛才行車記錄儀拍到的東西。
行車記錄儀往往能保留很多證據(jù)
他看完后半天沒說話:“你想問什么?”
我說:“跟你們倆在國道上聊天我沒安全感,咱去個人多點的地方。去cbd的遠(yuǎn)見大廈吧,那兒人多、監(jiān)控多,我有安全感!
我們開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了遠(yuǎn)見大廈。周庸在角落里找了個位子,四周都是嘈雜的人聲,但這是最好的場合——面對兩個有致命武器的人。
我去買了四人份的可樂和薯條,回來坐下:“還真有點餓了,你們餓嗎?今晚不用干活吧?”
他們看著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問他們和斗狗場有什么關(guān)系,其中一人回答說:“沒關(guān)系,我們發(fā)現(xiàn)有這么個地方,就把偷來的大狗送去賣錢。然后跟他們的經(jīng)理商量,每天死的狗我們也拉走,他們也懶得處理,就答應(yīng)了!
我問狗不是都得運(yùn)到倉庫嗎?他搖搖頭:“我們也算替別人打工,抓住一只狗給我們十五元錢。有時候我們會偷賣幾只給飯店或者斗狗場,算是私活兒,賺點外快。”
周庸奇怪:“他們給的工資也不高啊,怎么不單干呢?”
他們說不敢:“之前有個人跳出去單干,沒幾天就死了,中了一箭,有新聞,都能查著!
我問他們有沒有這個團(tuán)伙大量盜狗然后非法出售的證據(jù),他們說就是自己知道,但沒特意留過證據(jù)。
周庸:“徐哥,只有口供不行吧?”
我說:“不行,最好有證據(jù)鏈,才能把這幫孫子一網(wǎng)打盡!
我喝了口可樂,問他們倆組織還招不招人:“你們能介紹別人入伙一起干這個嗎?”他們說能。
我點點頭,告訴周庸給他表姐打電話,讓她到這兒來,周庸問:“找她干嗎?”我給他解釋,查到這兒基本到頭了,再查也就是證據(jù)的事,所有的信息我們都已經(jīng)掌握了,證據(jù)的事就交給警察吧。鞠優(yōu)來了后,我和她解釋了一下情況,建議警方派幾個人去盜狗團(tuán)伙臥底,收集證據(jù)。她說需要回去上會討論下。
晚上不要獨(dú)自在黑暗的公園里行走
我和周庸從大廈出來,周庸說:“徐哥,我有件事想做!
我讓他別突發(fā)奇想了,趕緊回家睡覺吧。
周庸:“我太想干這事兒了,你不讓我做我睡不著!
我說:“行吧,你說說什么事!
這件事就是,我們開車去了溫馨家園,把陶濤叫到了他虐狗的體育公園里,打了他一頓。
警察在盜狗團(tuán)伙里臥底一個半月,終于收集齊了證據(jù),一舉剿滅這個組織。虐狗雖然不犯法,陶濤的行為卻構(gòu)成了收購贓物罪,能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一般來講,這種行為,法院是會從輕判的,但估計他們知道陶濤干了什么后,會想多給他判幾年。
事隔兩周后,我才有時間約吳悠和王津一起吃飯。王津一見面還是熱情地?fù)肀,吳悠干脆?qiáng)吻了周庸——她說是作為幫她找到狗的感謝。
在夜市吃著小龍蝦時,我問吳悠,她們那天去攔運(yùn)狗的車,最后怎么樣。吳悠擦擦嘴:“狗都救下來了。都在小動物保護(hù)協(xié)會的基地養(yǎng)著,有一些被人領(lǐng)養(yǎng)走了,還有的狗我們照了相貼在網(wǎng)上,看能不能找到之前的主人!
我說挺好,皆大歡喜。
吳悠沉默了下:“徐哥,周庸,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們。”
周庸:“說唄,客氣什么!
吳悠點頭:“那天我們攔下大車后,那個大車司機(jī)自殘了,拿刀割自己的手,求我們放他走,說他這一趟如果不把狗拉回去,會賠很多錢。后來警察來了才制止了他!
周庸放下手里的小龍蝦,看著我:“徐哥……”
我說:“正常,每個人做的每件事都會造成一定的后果。你要是覺得有虧欠,咱就從這次賣新聞的錢里,拿出兩萬元給那個司機(jī)!
周庸:“這樣好嗎?要不我自己掏錢給吧?”
我說:“那也行。”
15
有人為植物人傾家蕩產(chǎn),他卻能發(fā)家致富
中國每年大約有八百多起燃?xì)獗ㄊ录,近千人受傷,近百人喪生。但這么多的燃?xì)獗ㄊ录铮瑥奈从幸黄鹣裣旅孢@起爆炸一樣曲折。
8月14日,燕市怡然橋附近的佳鄰小區(qū)發(fā)生了一起燃?xì)獗ㄊ鹿,死了一個人。這起事件里的死者,是個臥床近三年的植物人。她從五樓的家里被炸了出來,脖子上被發(fā)現(xiàn)有割傷。
當(dāng)時田靜找到我,讓我去查這件事。自從《太平洋大逃殺》的特稿賣了近百萬元后,這種紀(jì)實采訪稿的價值一下就高了起來。
我問她這么好的選題怎么不自己跟。田靜搖搖頭:“好幾年不在一線了,而且文筆沒你好,容易毀了這選題。我已經(jīng)和當(dāng)事人打好招呼了,你直接聯(lián)系他就行。”
這次的調(diào)查有個優(yōu)勢——田靜曾采訪過這個經(jīng)歷了爆炸的家庭。兩年前,田靜還是記者時,曾做過一篇名為《中國植物人生存現(xiàn)狀》的調(diào)查特稿。當(dāng)時她采訪了十幾個植物人家庭,其中就有這次出事的王建龍和王璐夫婦。
2014年1月,妻子王璐由于車禍成了植物人。她父母雙亡,丈夫王建龍不離不棄,照顧周到。田靜的文章發(fā)出后,王建龍被評為模范丈夫,還收到許多人的捐款。
我打電話給剛喪偶的王建龍,約他晚上在一家飯館見面——周庸點名要吃這家。
8月17日晚上,我和周庸提前到了這家飯館,點好菜,把桌號發(fā)給王建龍。
6點多,進(jìn)來一個男人,高顴骨,短發(fā),很精壯。穿著一身休閑裝,戴著手表。他和門口的服務(wù)員說了幾句,朝著我和周庸走來,伸出了手:“你好,徐浪,你們是田記者的朋友?”
我說:“是,她聽說你們家的事,想讓我們做個后續(xù)采訪,你看成嗎?”
王建龍點點頭:“當(dāng)然,田記者當(dāng)年可幫大忙了,沒她那篇文章帶來的募捐,我當(dāng)時都過不下去了!
我提議邊吃邊聊,問他喝不喝酒,他說可以喝一點兒。我們隨便聊了會兒,他比較平靜,不像剛經(jīng)歷了喪偶之痛。
周庸給他倒了杯酒:“王哥,你這心情還可以啊!
王建龍:“咱說實話,我早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挺多次都想放棄,讓她走得了,別遭罪了,但又下不了決心。出了這事,也算替我決定了!
我點點頭:“聽田靜說,你太太脖子上有割傷?”
他說:“是,可能是爆炸時,玻璃什么的劃的。你說誰能對一個植物人下手?不太可能。后來法醫(yī)要尸檢我沒讓——就讓她安安靜靜地走吧。”
我說:“所以煤氣是你忘關(guān)的嗎?”
王建龍點頭:“是我沒關(guān)!
我問能不能去他家看看。王建龍說:“當(dāng)然可以,就是燒得沒什么玩意兒了!
吃完飯往回走,沒喝酒的周庸開著車:“徐哥,你看他戴的那表了嗎?”我說:“有印象,怎么了?”
周庸:“那是塊萬國孔雀翎,我爸有塊一模一樣的,六十多萬!
我說那表應(yīng)該是假的吧。
周庸搖頭:“國內(nèi)造假技術(shù)是好,但都集中在表盤上,表鏈做得不太行。其實現(xiàn)在鑒別真假表主要就看表鏈了。剛才我仔細(xì)看了半天,他那皮鏈做得挺精細(xì),縫制的車線走向直,針腳均勻,封口處沒一點兒毛邊,我看那表是真的?磥斫o他們捐款的人不少啊,都夠他戴大萬國了!
我說捐款不至于這么多吧,于是打給田靜,問她能不能查到王建龍總共收了多少捐款。
田靜說:“行,那捐款的卡號我還有,我去找人問問。”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開車到了佳鄰小區(qū)。從樓下看起來,王建龍家的窗戶已經(jīng)沒了,被煙熏得漆黑一片。
我上樓敲門,進(jìn)了王建龍家。防盜門看起來沒什么問題,但室內(nèi)隨處可見各種燒焦的物品?蛷d角落里擺著腳手架和油漆桶,顯然正準(zhǔn)備著一場修整。
這是間南北走向的兩室一廳,王建龍說,他自己住一間,另一間用來安置王璐。發(fā)生爆炸的廚房,正對著王璐的臥室,臥室里床被沖到了窗下,衣柜在門后所以相對完好。我打開被熏黑的木衣柜,一股燒焦的膠皮味撲面而來,周庸捂住口鼻進(jìn)去翻了翻,向我示意什么也沒有。我點點頭,又走向王建龍的臥室。
王建龍臥室里有張單人床和一個書架,我看了看上面的書,還能看清名字的,一本是勒龐的《烏合之眾》,一本是《厚黑學(xué)》——沒想到王建龍愛看群眾心理的書。
拍了幾張照,我和周庸與王建龍下樓離開。我們送王建龍打車走后,周庸掏出煙:“徐哥,等會兒再走,抽根煙。”
我問他怎么了。周庸從兜里掏出一個小鐵盒打開,里面是幾只岡本的避孕套。
我說:“你隨身帶這玩意兒干嗎?”
周庸:“不是我的,我?guī)У牟皇沁@個牌子。這是王璐房間的衣柜里找到的,我當(dāng)時沒說。你說他老婆是植物人,他家怎么能有避孕套呢?不是過期的吧?”
我說:“拆開看看就知道了,上面潤滑劑多的話就是新的。要是在他老婆昏迷前買的,得兩三年了,密封再好的避孕套,潤滑程度也不可能跟新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