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甄湄震驚地看著伊舍那,“你是說,他一直就不是完整的個體?”
“就像那個擁有薩蒂記憶頂替你身份的人,她擁有薩蒂的記憶,自然也能對薩蒂的感情感同身受,即便她沒有愛人的能力,卻也會對斯塔奴產生占有欲。閻魔塔卡死去的時候,你的感受與當初那人離開時,是一樣的嗎?林迦死去的時候,你甚至連悲傷都沒有,因為你知道林迦對你有占有欲,他對你卻沒有愛!
伊舍那就像傳道授業(yè)的師傅一點點去點醒在迷途中跌跌撞撞,不知走向何方的甄湄,“斯塔奴死去時,你明明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卻依舊想要跟他在一起,同生共死,并感到失去的無可奈何。如今你又想一想,樓陀羅消失的時候,你與他的牽絆不亞于斯塔奴,為何你卻只想逃離?”
甄湄有種撥云見日的感覺,現在想來當初斯塔奴也曾暗示過她,只是她想的方向錯了,“您看得很清楚。人在局中,往往看不清楚自己真心,也看不到真相了。”
伊舍那輕輕一笑,“其實哪有什么清楚不清楚,她常常問我許多問題,我習慣了。也許無人再向我詢問,反倒覺得寂寞!
“所以你想好了嗎,你認清你的內心想要什么嗎?”
甄湄回想起面對派拉瓦,樓陀羅時堅定地站在她前方的凌羽生,其實從那時,她就該知道答案了,不是嗎?他一直在等著自己,等著自己把他從睡夢中喚醒,所有的人,不過都是他的一個縮影,一個性格的影射。這個世界善與惡怎么可能區(qū)分得開呢?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所有人都是他,也不是他。
“謝謝!闭玟馗吲d地站了起來,“伊舍那,能不喜歡你真好!
伊舍那抬眼看向甄湄,甄湄解釋道:“如果我一輩子都執(zhí)迷于讓不可能喜歡上我的人喜歡上我,那會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如今放下了,才得解脫。伊舍那,你并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厭惡這個世界,你喜歡這個世界,比我們所有人都喜歡這個世界,你看,只有你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享受最美的景色和最可口的食物!
聽到這話,伊舍那忽然想起曾經有人抱怨過他,為何以天為蓋,以地為席,住在沒有宮殿的地方,他轉頭看向甄湄,她在往船頭走,伊舍那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眼神多么溫柔,仿佛在看心愛的姑娘一點點走遠,去尋找她美好的幸福,溫柔之中就多少帶了點悲涼。
“大天,你為何不穿綾羅綢緞,不住在奢華的宮殿,不□□心烹煮的美食,不去繁華的城鎮(zhèn)尋樂?”
“因為我在苦行!
“你已經是眾神仰視的至尊之主,你需要涂灰才能掩蓋你叫人癡狂的容顏,你有毀滅一切的力量,恒河之水從你的發(fā)間流淌至人間,你已是這么強大,為何還需要苦行?”
“它使我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當船終于靠岸時,甄湄便看見在停在島嶼上方的飛船,海島上藍血人首領納亞看見他們都應約而來時,對身旁的派拉瓦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能讓他們走出安全的基地,來到我們的地盤?」
派拉瓦一直注視著船頭同樣在望著他的甄湄,他忍不住往前靠了靠,他漆黑的眼睛里全部是糾纏著的渴望,他想要抱著她,親吻她,霸占她,但現在周圍的多余的人實在太多了,很快,很快她就會只屬于自己一個人了,他的血液仿佛在沸騰,□□灼燒著他的神經,派拉瓦抓破了旁邊樹木的樹皮,林迦融合到他的身體里給他帶來了許多負面的影響,派拉瓦現在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變化。
“凌城主,你愿意過來,是答應了我們的條件嗎?”納亞的聲音從他領口一個按鈕傳出,是專門轉換藍血人語言和人類語言的翻譯器!拔覀兯{血人是宇宙的統(tǒng)治者,只有人類依附于我們,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凌羽生冷淡道:“十分不湊巧,我們過來,是讓你們藍血人滾出地球。人類無需依附于任何外星入侵者,你們在這里只有兩個下場,一是被我們誅殺剿滅干凈,二是趁我們還沒動手,先滾出地球!
納亞不以為意,“你們應該好好思考一下,一昧的拒絕和無知的抵觸,只會讓你們這個種族滅亡。我們藍血人很愿意保持物種的多樣性,并不愿意叫你們這些低等智慧生物徹底滅絕,畢竟還有像這位小姐一樣可愛的人類不是嗎?”
莫名其妙被點名的甄湄嘴角抽了抽,她懷疑納亞是不是腦袋被次聲波弄出了問題,還是替訶羅在討好她,而且這種夸獎并沒有讓她開心。
“沒有可談的。”
伊舍那已經站了出來,頃刻間海島震動,飛船似巨石從半空砸落下來,所有在海島上的藍血人都被迫撲進了海水中,只有納亞反倒站上了飛船。海水下開始沸騰起來,海底火山爆發(fā),巖漿竟從深深的海水中噴發(fā)而出,甄湄等人也只得棄船到了飛船上。
“跟我來!
甄湄被突然出現在身后的派拉瓦拉進了黑洞之中,凌羽生想跟過來,卻被一道射線阻攔住了,反倒是一旁的商羯羅跟著進去了。
這一次進入的依舊是飛船內部,直接出現在沉睡中的訶羅面前,“派拉瓦,你這是什么意思!
商羯羅掃了一眼訶羅緊緊擰住的眉心,以及過分蒼白的嘴唇,看到派拉瓦遞給甄湄的一把造型奇特的外星槍,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讓你殺掉訶羅!
派拉瓦沒想到商羯羅會跟進來,不過商羯羅根本產生不了什么威脅,所以他除了皺了下眉頭,也沒有說什么,或者做什么。
甄湄握著槍,想起那個沉睡時一臉祥和,醒來時又單純固執(zhí)的男人,她下不了這個手。商羯羅卻握著她的手,一起握住了槍,“他的力量在被源源不斷地供給納亞,本體的防御力變得很差,這是殺死他最好的時機。如果不殺了他,等他醒過來,伊舍那要同時對付藍血人的射線和訶羅的攻擊,除非凌羽生融合伊舍那,不然他們成功阻止藍血人報復人類的幾率,幾乎為零。”
派拉瓦:“放開她。”
商羯羅松手,并沒有堅持。甄湄坐到訶羅身邊,她感覺自己握槍的手快沒了力氣。剛剛做好的決定,到這里,面對起來卻那么艱難。她無力去思考派拉瓦為什么執(zhí)意要她親手殺死訶羅,但與其讓其他人動手,她寧愿給他一個甜蜜的死亡方式。
甄湄輕輕將唇印在訶羅的眼皮上,他的睫毛顫了顫,似乎要醒過來,甄湄的手已經按下了手-槍,不太明顯的射線從槍口竄進訶羅的大腦中,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甄湄時露出一個松了一口氣的表情,“我一直在做噩夢,夢到你死了!
甄湄喉嚨動了動,“我在這里。”
訶羅淡藍的膚色越來越淺淡,他的唇色也在失去顏色,他的聲息微弱,“11次,你欠我!
甄湄蒙住他的眼睛,每個字眼就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對不起。”
“沒事,你陪著我就好。我好累,我先睡了。”
甄湄眼前一黑,是派拉瓦蒙住了她的眼睛,“不要再哭了!
“你滿意了嗎?”甄湄手中的槍落在地上,“我也會像這樣,殺掉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qaq癡癡大概要成廢物癡了,等完結的小天使明早看吧,答應的紅包等廢物癡碼完了一個個發(fā)。
第158章 至尊(十)
“你在恨我嗎?因為我逼你殺掉訶羅?”派拉瓦蒙住眼睛的手指顫了一下, 向來冷戾的臉上卻綻開淺淡的笑, “他們都是要死的,而我才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湄湄, 我不是那種可以跟人分享愛人的人,即便是自己的分-身也不行!
訶羅的身體化作點點碎片式的光融入派拉瓦的身體中, 他的力量在體內翻涌。
甄湄面前已經沒有了訶羅的身影。他就像從沒有來過這個世界,那抹淺淡的藍色,艷麗的眉眼, 成了心頭無法釋然的惆悵。
這荒誕的游戲世界該結束了, 不愿醒來的不是訶羅, 而是那個厭惡自我的人。到底是在折磨這些在虛無夢境中苦苦掙扎的游戲玩家,還是在折磨他自己?亦或是在折磨她, 讓他僅能擁有的溫暖, 被他自己消磨掉?
甄湄反握住派拉瓦的手,原本冰涼蒼白的手因為訶羅的融入有了溫度,她眼眸沉靜,眼淚早已在臉頰上干涸,“對不起!
派拉瓦不明所以, 他想將她拉入懷中,可那火燒似的疼痛將開始流動的血液從身體中逼了出去。被火暖熱的鮮血不斷地從他的眼耳口鼻溢出,他的世界變成了一片血色。
為什么會這樣?派瓦拉無力地摔在地上, 手依舊死死地抓著甄湄的手,到底哪里出錯了?
甄湄低頭看著派拉瓦,“林迦對你的影響太大, 讓你執(zhí)著于獲取其他人的力量,忘記了你的最大的優(yōu)勢便是永不死亡的軀體。融合了訶羅之后,你的血液開始流淌,你的心臟開始跳動,同樣的方法可以殺死訶羅,自然也可以殺死你!
她輕輕拂開他額前的黑發(fā),潔白和鮮血映襯著他的眼睛越發(fā)幽黑,那里面是自己蒼白的臉色。“派拉瓦,強大的力量并不應當用來占有!
“你說過!迸衫哐氏潞韲抵械难,“你不會離開我……”
他的指甲變得漆黑,掐進甄湄的手背中,眼中的殺意幾乎要形成實質,周圍的熱度也在漸漸升高。甄湄想起當初在陽江醫(yī)院第一眼見到他時,他還是那個身處幽冥卻圣潔單純的畏怖尊,他性格中的殘忍自始自終都沒有變過,只是在融合閻魔塔卡后,學會了偽裝。
商羯羅再次拿起手中的射線發(fā)射儀,毫不留情地直接對著派拉瓦的頭按下了開關,看似毫無危險的射線卻是奪命的魔鬼。派拉瓦眼睛還是睜開的,神采卻一點點消失,殺意也變成了繾綣的留戀。他張開嘴,想要說什么,鮮血卻堵住了他的喉嚨,著急地想要把話說出來,從眼睛中滲出的血仿佛淚水,他不該會哭的。
終于,當手中的力量消失,溫度散去,一切就像一場鬧劇,慘淡收場。唯有那血淚如舊,在心間干涸。
從一開始商羯羅就與甄湄商量好了如今的局,他自然是無動于衷,可當他看見甄湄漠然的表情時,卻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
甄湄茫然抬起頭,“我嗎?”
她與派拉瓦交握的手,鮮血淋漓,疼痛到麻木。她緩緩跪坐在地上,抱著派拉瓦的腦袋,黑色的長發(fā)落在他的蛇尾上,糾纏著她!拔矣X得好累。”
“第一次,覺得這么累!
甄湄喃喃道:“我想離開這里,我想回家。”
商羯羅走到甄湄身邊,飛船開始劇烈地震動了起來,她像是沒有了半點力氣,跌靠在旁邊的平臺邊。商羯羅要碰上她的時候,甄湄卻避開了,“這一切比我想象中要難得多,我,我不想做了,對不起!闭玟鼐o緊握著派拉瓦的手,手的疼痛比不過心頭麻木的鈍痛,她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像斯塔奴和訶羅一樣消失,痛苦地擰住眉。
商羯羅手停在甄湄擰緊的眉前,手指屈回,他的語氣大概從沒有如此溫柔過,如機器人般沒有起伏的音調中多了點什么,“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副本成功的條件?”
甄湄沙啞道:“阻止——”她的聲音一頓,滅世之舞并不在這里發(fā)生,而是在虛無之間。她本以為這個副本應當像原劇情一樣,凌羽生殺死所有分-身,濕婆復生,打敗外星入侵者。如果沒發(fā)生任何意外,本來的攻略方向也是如此。
但是她從進來時,她的任務就不一樣,她要阻止滅世之舞,就要讓濕婆從過去走出來。她想要得到等同的愛,想要離開這個鬼地方,想要和他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但她反而迷失在這個世界中,被推著一步步走!斑@里只是一個夢,感情的事情怎么會有條件可言!
商羯羅終于觸碰到甄湄的眉間,“其實這個世界,亦或是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區(qū)別呢?或許你也是時候離開這里了!
甄湄聽到這話時,上方忽然開了一個大洞,幾個人從上方掉落下來。凌羽生負傷落地,皺眉看向這方。
商羯羅已然按下了他耳后的開關,無數的光影亂碼從他體內彈出,全部進入了派拉瓦冰冷的尸體中,熟悉的黑洞直接將他們包裹了進去。
“你在做什么?”甄湄想要觸碰商羯羅的身體,手指卻穿了過去。
“我選擇融入派拉瓦的身體中,通過他的力量能把你帶出夢境!鄙挑闪_的眼鏡早已掉落,少了幾分理智的氣息,多了些柔和的人氣,“時間有限,我不能保證會把你送到哪里去。”
最后一句話如同光波般碎裂,甄湄眼前一暗,失去了意識。
蔚藍的大海上,陽光燦爛,波濤起伏。不遠處海灘上游客云集,位居高處的救生員突然看見在隔離網區(qū)域外漂浮著一個人,正往下沉。他吹響哨子,毫不猶豫地跳下坐臺,躍進了海水之中。
“好漂亮的女孩,就這么死了的話,太可惜了!
“不會游泳,就不要游那么遠嘛,怎么會跑到隔離網外面去!
“看,她的手上還有傷,不會是被鯊魚咬的吧?”
四周是嘈雜的人聲,還夾雜著其他語言。甄湄嘔出一口咸苦的海水,勉強睜開了眼睛。救生員金色的頭發(fā),藍色的眼睛映入眼簾,看見自己睜眼,“are you okay?”
甄湄的眼睛落在救生員胸口掛著的正滴著水的工作牌,翻譯回中文就是黃金海岸救生員威廉。她緩緩坐了起來,右手撐在沙子上,傳來陣陣痛楚,她閉上了眼睛,海風徐來,人聲鼎沸。
這是她生活的世界,沒有可怕的末世惡劣環(huán)境,也不用擔心什么地方冒出一只怪物將她的身體撕碎咬開。
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向一個方向,熟悉的紅發(fā)男孩兒正穿著一條花花襯衫,笑嘻嘻地跟一個華人女孩搭訕。
“我跟你說,我爸可是a市首富!贝祰u的語氣,自戀的表情,如當時第一次遇見他一樣,“嘿,你別不信啊,富二代就不能穿幾十塊的衣服嗎?我樂意啊!
甄湄對救自己的救生員表示感謝,正向郭駿威走過去,卻被一個人拉住了。
“善先生?”如果不是那花白的辮子,和青色長衫,甄湄都快認不出來面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者是那個守在交易行外的溫潤如玉的善先生。他老了太多,就像是隨時可能撒手人寰一樣。
善先生枯朽的聲音如將死的老樹,“跟我來。”
甄湄隨時可以掙脫他的手,曾經高山仰止的神秘高手,如今為何卻成了衰敗的老人?在行走間,善先生說了虛無之間的事兒。
原來當初整個空間陷入火海之中,善先生一人撐起了結界,抵御火焰的吞噬,力量也因此耗盡。就在結界范圍越來越小的時候,他耗光力量的一剎那,所有人被“趕”出了虛無之間。
“我嘗試找過幾個人,他們都失去了在里面的記憶,未嘗不是件開心的事!鄙葡壬鷩@道,“只是對于那火焰的源頭,我一直心懷不安,數次嘗試重新進入虛無之間,卻被排斥在外,在感受到空間亂流的時候,我到這里找到了你。果然,你還有記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甄湄敬佩善先生的所作所為,但她覺得他找自己卻不是因為這件事,“你為什么還想要進入虛無之間呢?你就是當初消失的皇帝吧?”
善先生松了手,兩人坐在一家海邊餐廳里,他道:“如今也不過隨時可能老死的普通人而已。我活了太久了,也不稀罕這條早該踏入墳墓的命。只是我想找一個答案,在虛無之間死亡的魂靈,都去了哪兒。你曾經在副本中死去,如今又活了過來,必然是知道的!
面前的老者執(zhí)著于一個答案,或許是想去拯救某個死在游戲中的人。虛無之間不過是神的一個夢境,善惡念在斗爭不休。甄湄想起商羯羅,她抿了抿唇,“等!
他何時醒來,她也不知。不過就算是等10年,20年,或者這一生,她也會等下去。
“我沒時間了!鄙葡壬嘈σ宦暎鹱约翰紳M老人斑的手,“我守在虛無之間那么多年,就是為了等一個人。”
服務員過來送飲料的時候,善先生頓了頓,甄湄很口渴,肚子里不知道灌了多少海水。她喝著橙汁,然后詢問道:“她叫什么名字?”
“約尼!
“噗——”甄湄嘴巴里的橙汁差點噴了出來,她硬生生咽了下去,善先生沒有因她的失禮而生氣,反倒很和煦地看著她。
“你知道她!边@是確認了的語氣,“她還活著嗎?”
活著,當然活著,誰都沒有“她”活得好了。
第159章 完結篇
原來善先生進入虛無之間的第一個副本, 就是古印度村莊的惡鬼傳說。當時他還是一個落魄舉子,名落孫山, 身無長物, 正苦惱如何回家時, 卻進入到了虛無之間。
在第一個副本, 他遇見了一個美麗的姑娘,名叫約尼;蛟S當時的濕婆一直在找一個可以帶他離開副本世界的人, 并不在乎男女。剛巧那個副本,他是女體形象, 便選中了資質不同一般人的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