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亞人類的體質(zhì)恢復(fù)能力強,她只要能忍住疼痛,過一會兒,就能消腫了。
甄湄扶著扶手往上走,到頂層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推開樓道的門。
這走廊往左看,盡頭處病理科的門牌赫然醒目。右邊是icu,而手術(shù)室在正中處。
相比剛剛慘烈的場景,這里實在太正常了,沒有一絲血跡,也沒有一點活物。病理科都是些標本片子,門是緊閉的,甄湄無意去那里招惹什么異形怪物,雖然她認為在畏怖尊呆的地方,有活物的可能性很小。
她的目光停留在手術(shù)室的門口,唇角勾起。
趁人之危什么的,很有趣不是嗎?
第98章 畏怖(八)
一個人如果連死都不怕, 那么這個人離作死就不遠了。
甄湄走到頂樓中間的寬闊地兒, 她從窗戶往外看,正巧看到大門口的位置,凌羽生背著傷痕累累的隊長回來了。
醫(yī)院的窗戶只能打開一道手掌寬的縫隙,防止有人跳樓。但這縫隙,已經(jīng)足夠看清下面的情況了。
似乎感覺到了來自上方的視線,凌羽生忽然抬頭看了過來, 女孩愣了下, 沖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如果忽略她所在的位置的話,這笑容還蠻招人待見的。
她是怎么跑到頂層去的?!
甄湄啪嗒關(guān)上窗戶, 假裝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進入手術(shù)室,先到的位置是更衣間,甄湄還順便找了套消毒好的手術(shù)服換上。她剛剛弄得身上臟兮兮的, 全是血腥味兒。穿上消了毒的拖鞋,一步步往里面走。
醫(yī)生們在過道種植的小盆栽綠油油的喜人,在末世之后,很難再見到這樣正常的物種了。
就在她想要往里走的時候,過道拐角處卻涌來黃色渾濁的水!甄湄整個人被水淹沒, 若不是緊急扒住窗角, 不然就直接被沖走了。
在水中行走的確是艱難的,因為水色黃濁, 她連眼睛也無法睜開。她知道,那里有人不想她靠近,在驅(qū)逐她。
或許, 他虛弱的程度超過了她的想象。
隨著水的沖勁兒散去,甄湄憋著氣兒在水中往前行進。她感覺自己走上了一處門,轉(zhuǎn)過兩個臺階,水的溫度漸漸變得冰冷,她嘗試著睜開眼睛,竟然發(fā)現(xiàn)周圍的水已經(jīng)漸漸澄清了。
她的肺已經(jīng)開始疼痛,提醒著她所剩的時間不多。
甄湄看向最近的一間手術(shù)室,通過小小的玻璃鏡框可以一眼看見里面的所有場景。幾個醫(yī)生和一個護士漂浮在水中,肚子大敞的患者坐起身看向她。
她轉(zhuǎn)過頭,走向下一間。
沒有。
沒有。
甄湄匆匆地掃過每一間手術(shù)室,她的肺開始疼痛,缺氧使她那總是在收縮擴張的肺葉喧囂著不滿,促使著她去呼吸,去汲取生命之源。
在走過一間手術(shù)室的時候,她猛地一頓,腳踢在左下角的觸碰式開關(guān),門卻沒有開。沒有電力供應(yīng),手術(shù)室的門就像一堵無法逾越的鐵壁,隔絕了她與里面的空間。
手術(shù)床上坐著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他的長發(fā)披散在結(jié)實蒼白的身體上,黑色的蛇纏繞在他的脖頸間。
他看起來沒有一絲力氣,倚在身后的呼吸機上。他的眼光漸漸凝聚在玻璃框后的甄湄,相比較他堪稱完美的軀體,他的容貌卻出乎意料地平淡。似乎一瞬間,轉(zhuǎn)眼過去,就會忘記他的臉。
可他的眼神凝視而來,卻叫人心頭一震,無法忽視。
甄湄努力不去看畏怖尊那坦然裸露的部位,可他的身體好似有種詭異的魔力,讓你無法把視線挪開。那每一分每一厘都詮釋著力量與美感的軀體,弧線精妙,尺寸……
咳,甄湄滑坐在地上,努力擺脫腦海里越發(fā)深刻精細的畫面。
美人蛇——危險,誘惑,引人心甘情愿步入深淵。他沒有驚世的容貌,卻比那些一眼看過去傾國傾城的美人還要叫人挪不開視線。
她平靜了一下心情,又重新站起來,知道自己此行得不到結(jié)果,她必須離開了,若是再不離開這里,恐怕她就要死在這里了。
門在這時,卻突然打開了。甄湄腳定在地上,明明身體在瘋狂地提醒她,要離開這里?伤难凵駞s完全凝滯在坐在她面前的人身上。
畏怖尊——派拉瓦,無畏之追捕者,目射光焰者,壞滅摧毀者。三界遍有者,遍存生靈者,絕對奧義持有者。
曾有走投無路的瞎女祈求他的賜福,他用冰涼的利器割開了她的喉嚨。他的賜福,就是死亡。
此刻,他在誘惑她,步入死亡。
甄湄的臉從漲紅,到變得極為蒼白。她突然沖了上去,將派拉瓦壓在身下,吻了上去,從他的嘴唇中汲取氧氣。
冰冷的氣息吸進肺里,甄湄全身凍得直發(fā)抖。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派拉瓦的嘴唇,看到他蹙眉,甄湄心里暢快極了。
她哆嗦著放開派拉瓦,仿佛從一具死尸中吞食了尸氣,那滋味絕對不好受,可甄湄卻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沉溺進這種互相折磨的動作中了。
發(fā)現(xiàn)她又要壓上來,派拉瓦脖頸間的蛇正沖著她危險地吐舌頭。周圍的潮水竟?jié)u漸地下降了,直到空氣進入甄湄的肺部,她甚至感覺到了呼吸的疼痛。
她贏了。
派拉瓦的聲音如他的人一般,冰冷入骨,涼涼的聲線仿佛要直達人的靈魂,將魂體從軀殼中牽扯而出!八劳鲈谧⒁曋,瀆神者!
甄湄涼涼道,“神?”
她伸手把那條黑蛇給掐住命脈拽了下來,從收納柜里找出塑膠手術(shù)手套,把黑蛇的腦袋給扎在了手套中!吧裼秩绾危繛^神又如何?”
甄湄把蛇扔回在了派拉瓦身上,同時單膝跪坐在派拉瓦身旁,捏捏他冰涼的臉頰,“別用死來嚇唬我,可憐的神,你看你連遮身的衣裳都沒有,只能被我為所欲為!
她微笑起來,甜蜜的笑仿佛面對的是情郎,可說出的話卻不那么動聽了,“你剛剛是想要我死的,可你做到了嗎?記住我吧,想要殺掉我吧?把怨恨刻在你的心里,記住我的名字!
“我叫甄湄!闭玟貋砘氐啬﹃衫弑鶝龅拇,他的唇色鮮紅,柔軟,仿佛擁有生命。親吻這樣的唇,卻如毒蛇之吻,與死亡相擁。她不帶情色地親了親,蜻蜓點水一般,“如果你不能愛,恨倒也不錯!
“我該走了!闭玟刈叩介T口時,回頭又打量了一番派拉瓦,在他陰郁的視線中吐出幾個字,“我親愛的暴露狂先生!
沒想到派拉瓦雖然不喜歡穿衣服,卻十分的純情,明明擁有那樣充斥著情色欲望的身體,卻還秉持著神的神圣不可侵犯。
甄湄心情愉悅,那些抑郁在心頭的悶氣似乎都消散了許多?僧斔肫鸬紫碌牧栌鹕鷷r,嘴角的笑意停滯了一下,對了,她剛剛干了什么來著?
好像,似乎,她的人設(shè)——崩塌了。
“殺了她!闭玟仉x開后,黑蛇終于從手套中掙扎了出來,它竟然口吐人言,“殺了她。”
顯然,黑蛇被氣瘋了,它那金色的眼眸陰狠地注視著派拉瓦,“殺了她!”
派拉瓦像是不勝煩擾,閉上了雙眼。然而他的頭發(fā)竟然在漸漸地褪色,黑色素在從他的身體消失,黑蛇霎時間瘋狂地尖叫起來,凄厲的聲音叫人聽見連骨頭都要起了雞皮疙瘩。
“不不,不,他要出來了。殺掉他,殺掉他。”
派拉瓦猛地睜開眼睛,他的發(fā)色已經(jīng)有一半都是雪白的顏色了,他仿佛在壓抑著什么,“滾出去!”
所有的玻璃一瞬間破裂開來,因為震動,甄湄差點從樓梯摔落下去。她驚訝地看向樓梯上方,發(fā)生了什么?他有這么生氣嗎?不就是親了兩下嘛,比起他做的,她簡直就是在以德報怨好不好。
下樓的時候,本以為還會遇到那層兇險的樓層,沒想到因為那莫名震動的關(guān)系,所有樓層都詭異的平靜。
甄湄有些不詳?shù)念A(yù)感,背脊都因此發(fā)涼,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趕緊離開此處,要快點離開。
到樓下的時候,大廳里一片血腥場景。死人的肢體四處散亂,紅毛狂暴者的殘尸也留在了這里。果然,那些受傷者狂暴化了。而血腥味兒引動了大廳里的金魚,想必死了不少人。
甄湄摸了一下地上尚有余溫的血,還沒有走遠。趁著大樓平靜的時候,她必須趕緊離開這里,找到大部隊前往陽江基地。
甄湄揉了揉消腫的腳踝,對自己越來越變態(tài)的恢復(fù)能力表示滿意。她的身體應(yīng)該在飛速產(chǎn)生異變,只是并不像其他亞人類一樣生出堅硬的角質(zhì)層保護或者異變成非人類模樣。
她摸了摸有點癢的頭皮,竟然摸到了兩個拇指大小的凸起。軟軟的,似乎還在長大,原來異變產(chǎn)生在這里。
第99章 畏怖(九)
這里不是深思未來命運的地方, 甄湄隨著血跡跑到了外面?囱∧_步凌亂的的樣子, 人群撤退應(yīng)該是很慌張的。
只是奇怪的是,走到一處十字路口的時候,腳步卻分散走向了兩邊。甄湄雖然知道大致情節(jié)內(nèi)容,卻并不知道陽江市的地圖,她雖然自稱陽江市長大的,可又不是真的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年。頭腦中的故事情節(jié)與現(xiàn)實里的場景畢竟是不一樣的, 這里又不像醫(yī)院和超市那樣有標志性的建筑。
一條路肯定是前往的陽江基地, 而另一條路應(yīng)該是凌羽生跟支持他的軍人離開的方向。他收服了大部分軍人,但進入陽江基地的話, 這些軍人肯定會被基地打散了再次歸屬別人的領(lǐng)導(dǎo)。凌羽生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基地,便轉(zhuǎn)向去了一處被灌木叢包圍的邊區(qū)監(jiān)獄。
他的植物異能能使他控制這些比鋼筋還要堅硬的植物,包圍成了安全的臨時基地。里面還有槍械彈藥, 以及一些物資。在沒有普通人的拖累下,有軍隊的火力攻破,監(jiān)獄里的狂暴者自然不是對手。
末世初期,擁有槍械和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的軍隊仍舊是站在食物鏈的頂端的。
二選一,沒有回頭路。甄湄猶豫了一下, 朝著看著整齊一些的腳印前進。她一路跑著追過去, 發(fā)現(xiàn)后面跟上幾只狂暴者的時候,甄湄加快了腳步。
越是奔跑, 甄湄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速度越快。本來狂暴者快要追上她了,卻在三米遠的位置始終拉不近距離。
就在一個拐角處,甄湄終于聽見了腳步聲和些許說話聲, 甄湄勉力再提速,當看見人群的時候,她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情。
她猜錯了。
“甄湄!這里!”韓眺朝她揮手,幾個軍人卻抬槍指向她和身后的狂暴者。
甄湄只能在離人群很近的位置停下,后面幾個狂暴者也暴怒般呼喊了幾聲,停在不遠處。
“她肯定受傷了!”
“趕走她!”
“她跟那個背叛者是一伙的!”
這些幸存者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血跡,且神情慌亂恐懼,每個人手里都拿著武器,或是一根鐵棍,或是一把刀,或是一把笤帚,甚至是一個鍋蓋。這些人經(jīng)歷過生死,顯得過分敏感和具有攻擊性。
韓眺急急忙忙道:“她是我的同學,她曾經(jīng)救過我,不是壞人。魏老師,你說句話呀!
魏老師顯得有些猶豫,因為他知道甄湄是受過傷的。剛剛在醫(yī)院發(fā)生的一切,讓他無法下定決心欺瞞別人。那些受傷者突然發(fā)狂,攻擊身邊的人,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沒有人性的紅毛野獸。
“她被抓傷過,脖子上有傷!”趙易欣突然大聲道。
剩下跟著人群走的幾個軍人聽到這話,槍口已經(jīng)對準兒了甄湄,“小姑娘,離開這里吧,我們不能接收你。”他們對這個小姑娘還是挺有好感的,但是不足以讓她跟隨隊伍。留下的幾個軍人已經(jīng)不足以應(yīng)付突發(fā)狀況,只能將危險排除在外。
甄湄這個時候肯定不能離開隊伍,不然就是找死。她忽然質(zhì)問趙易欣道,“你為什么要撒謊?!我根本就沒有受傷!
趙易欣沒想到甄湄竟然敢反駁,不過她認為甄湄是死鴨子嘴硬,“那你有種把衣服脫了啊!
甄湄臉蛋一紅,仿佛很不愿意一樣,“這怎么可以!
讓一個女孩子當眾脫衣服怎么可能,但甄湄的猶豫讓趙易欣越發(fā)肯定她是心虛,“你傷的是脖子,又不是其他地方,有什么不敢露的?”
“你確定我的脖子有傷?”甄湄的語氣十分沉重,她眼神委屈,“如果沒有,你不就是故意要害我死?我跟你有什么過節(jié),非要這么污蔑我?難道是因為你也喜歡凌羽生的緣故?”
說著,她把長發(fā)挽到了一側(cè),露出沒有一點傷痕的脖頸,“如果還要檢查,我可以配合的!
“怎么可能。”趙易欣瞪大了眼睛,試圖從那光潔白皙的脖頸顯出那三道猙獰的抓痕,但那樣細膩的肌膚,別說是深幾厘米的抓痕了,連頭發(fā)絲細的疤痕都沒有。
幾個軍人相視一眼,“你過來吧。我們要馬上離開陽江市,盡量跟上行進的速度!
再走一段路就出城了,也意味著軍事基地不遠了。大家要在狂暴者還沒有聚集過來的時候,趕緊離開這座危險的城市。
好在這一路上有驚無險,來時軍隊已經(jīng)探過路,選擇回去的路線自然會是最安全的路線。甄湄跟著韓眺魏老師身邊,大家都急著趕路,倒沒時間說話,就連趙易欣也只是喘著粗氣悶頭跟著跑。
在大家看見軍事基地那高高的鐵門時,不由得歡呼了起來。好幾個人累得癱倒在地,守門的軍人看見這個情況上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