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個人被圈在納爾美爾的懷里,他們騎的駱駝跑在最前面,看不清其他人具體在哪個方向。其實這個時候是最好的逃離和反擊時機(jī),如果不能得知他們的秘密,讓他們死在沙暴之中。
秘密,也就成了永遠(yuǎn)的秘密,毫無威脅性。
瓦姬特動了動,卻被一只有力的臂膀壓住了。
“不用害怕,我會保護(hù)你。”納爾美爾的聲音在呼嘯的狂風(fēng)中不太明顯,但卻奇異的一字不漏地傳進(jìn)瓦姬特的心里。修長白皙的手指拉住白色毯子的邊緣,蓋住了她猶豫的眼神,“閉上眼,小心沙子!
那話語,出乎意料的溫柔。在這樣的風(fēng)暴中,瓦姬特嗅到淡淡的香味,那香味輕盈得如同拂過花朵的微風(fēng),稍不注意就會錯過。是上等香料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花朵制成,香味極其特殊,有些撩人的誘惑。
他的胸膛將她遮蔽在一個安全而溫暖的小天地里,她能聽到那顆跳動的心臟,即便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仍然有力規(guī)律的跳動,鎮(zhèn)定得可怕。
理智告訴瓦姬特,她應(yīng)該殺了他。將他從駱駝上推下去,甚至不用她動手,駭人的沙暴就會將他永遠(yuǎn)掩埋黑色的沙漠里,成為無人知曉的白骨。
然而她的手動了動,喪氣地抓住駝峰。她安慰自己,看在那驚世美貌的份上,死在沙漠實在太可惜了,她就暫且再忍忍吧,等他們被捉住就可以審問,保他們一命。
不知什么時候,她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抹白色。在黃沙之中,那白色鑲嵌于淡黃的藍(lán)天和黑色的沙漠之間,仿若極地的冰雪。
越來越近。
沙漠是流動的黃金,散發(fā)璀璨的光芒。而此刻出現(xiàn)瓦姬特面前的沙漠,卻是冰天雪地一般的純白,宛若夢境。
其他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跑散了,或許是故意的吧,納爾美爾沒有表現(xiàn)出意外。
沙暴在他們進(jìn)入白沙漠后,就像被什么阻斷了一樣,堵在外面。瓦姬特掀開毯子,好奇地看著這純白的沙漠,那一片片蕩開的波紋,就像層層涂抹開的奶油,絲滑柔順。
但納爾美爾看見這樣美麗的白色沙漠,第一次,眼里露出了淡淡的憂慮。他曾經(jīng)來過這里,所以知道這里隱藏的巨大殺機(jī)。美麗的表象之下,是阿努比斯守護(hù)的死亡墓地。
駱駝不安地踱步,不管納爾美爾如何驅(qū)使,也再不肯往前一步。他下了駱駝,順手水囊遞給瓦姬特。
她也實在有些渴了,喝了幾口,目光忽地凝在遠(yuǎn)方,“那是什么?”
只見遠(yuǎn)處一座高聳入云的尖塔漂浮在白色的沙漠之中,宛若騰云駕霧的仙府。陽光從棱線播撒金子般的光芒,角棱錐體的高大建筑就像呈接天國的階梯,將神的榮光播撒人間。
海市蜃樓嗎?
納爾美爾看著那奇異的尖塔,目露疑惑。
“我的天……”瓦姬特呆呆地看著那原本該堵在白色沙漠外的沙暴,竟然化作一個巨大的人臉!
那人臉的眼睛嘴巴是黑色的空洞,狂風(fēng)從它的口中呼嘯而出,猶如野獸的怒吼。仿佛無形的墻壁被撞開,沙暴人臉闖進(jìn)了安靜得如同天國的白沙漠,向他們追來!
駱駝顫抖地跪伏在地,屎尿都出來了,悲鳴不已。瓦姬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納爾美爾抗了起來,往那尖塔方向跑去。
這個姿勢簡直一言難盡的難受,瓦姬特簡直沒辦法形容。現(xiàn)在不管那是不是海市蜃樓,似乎也只有那么一個地方可以躲避那恐怖詭異的沙暴人臉。納爾美爾的體力速度自然不用說,甚至堪堪比那人臉快了一步。
但那尖塔似乎也永遠(yuǎn)在那么遠(yuǎn)的地方,怎么跑,也跑不進(jìn)去。納爾美爾的氣息也從一開始的平穩(wěn),變得重了起來。
忽然,瓦姬特感覺身下一沉,她整個兒人被狠狠地甩出去老遠(yuǎn)。她在沙漠上滑了出去,嘴巴里都吃進(jìn)去一些沙子。沙暴人臉呼嘯而過,她匍匐在地上,根本睜不開眼睛。
納爾美爾怎么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
為了抵抗沙暴,瓦姬特恢復(fù)了蛇身,無形地氣壁擋在面前。她艱難地逆著瘋狂地沙暴前行,終于看到深陷進(jìn)流沙之中的納爾美爾。
他上身披著的布幔早不知被刮哪兒去了,神色平靜地閉著眼睛,眼睛在這樣的沙暴中根本睜不開。
因為在陷入流沙的一瞬間,納爾美爾就迅速將瓦姬特扔了出去,反而使他大半的身子直接下陷進(jìn)去。
“納爾美爾!”瓦姬特想要過去,然而流沙越擴(kuò)越大,納爾美爾在中央已經(jīng)只剩一個腦袋了。那纖長的睫毛上落滿純白的沙粒,微微一顫,細(xì)碎的水晶被抖落下來。如同傳說中被女妖愛上的納西索斯,只能愛上自己倒影的水仙少年。
然而比起納西索斯,他的容貌或許更近乎太陽神阿波羅,那種入侵人神經(jīng)的誘惑,無法抵擋的陽光。
納爾美爾聽到了瓦姬特的聲音,卻緩緩地?fù)u了搖頭。
那一瞬間幾乎是被本能驅(qū)使將瓦姬特扔了出去,他用盡了力氣,只擔(dān)心流沙范圍太大,瓦姬特仍然逃脫不了一劫。
但現(xiàn)在聽到她的聲音,納爾美爾心里懸著的那根弦松了下來。他甚至都沒想過,如果他當(dāng)時拋下瓦姬特作墊底,他可是可以逃走的。
釋然的微笑緩緩勾起,這樣也不錯,就這樣也不錯。
或許就連納爾美爾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對瓦姬特的執(zhí)念那么深;蛟S拉神知道吧,他們前世是注定的愛人,所以今生相遇,才一眼就愛上她。
瘋狂地,無法逃避的地被她俘獲。
不……
她該怎么辦……
她怎么才能救救他?!
瓦姬特忽然肩膀一痛,她錯愕地看著自己脊背生出的黑色羽翼,來不及多想,頂著狂風(fēng)沙暴飛向流沙的中心。
這時候納爾美爾只剩下黑色的發(fā)頂了,一抹幽綠隱沒期間。不過數(shù)分鐘,他整個兒就被可怕的流沙吞沒,根本叫人無法反應(yīng)。
瓦姬特手伸入流沙之中,立馬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往下地牽拉之力,她整個人都往下沉,翅膀只能很用力地扇動。
這樣根本摸不到人。
瓦姬特將那神奇的氣壁力量全部釋放在手上,這樣反而使身上沒了遮擋。她閉著眼睛,整個人被吹得直往后墜。
拉住了!
瓦姬特抓住了納爾美爾的手臂,這時候她已經(jīng)感覺非常吃力了。她要抵抗沙暴的狂吹,還要跟流沙可怕的下拉力量作對,翅膀痛苦而疲憊。
“納爾美爾!堅持。 蓖呒卣f這話也是在跟自己打氣,她最后狠狠地一拽,尾巴纏住已經(jīng)拉出一半的納爾美爾的腰身,巧合地借了沙暴的力量,終于將納爾美爾從流沙中拉了出來。
“涅托泰普?”納爾美爾睜不開眼睛,他咳嗽了幾聲,在里面被擠壓的感覺就像被無數(shù)塊沉重的巨石壓迫,內(nèi)臟都要被擠壓出血了。
他感覺自己在天空飛了一會兒,就和瓦姬特摔到了沙子上,他身上有擠壓傷,差點沒吐出血來。
沙暴越發(fā)猛烈,瓦姬特已經(jīng)沒有力氣撐開氣壁了。巨大的翅膀在這個時候成為了負(fù)累,她尷尬地不知道怎么收回它,整個人被風(fēng)吹得往天上飄。
納爾美爾抓住她,但他根本不可能對抗這非人力所能抵抗的沙暴。
他也被帶得滑了老遠(yuǎn),拔出腰上的長劍插入沙地也無濟(jì)于事。
這樣下去,兩個人都要被沙暴帶走。
瓦姬特想松開納爾美爾的手,但他死死地抓住她,手上青筋都冒了出來,而另一只握住夜魅的手,因為跟沙地摩擦,整條手臂都是血。
“放開我,納爾美爾,這樣不行!蓖呒仄D難地在沙暴中說話。
納爾美爾堅持著,握得她的手甚至有些疼了。她的蛇神之體很難被傷到,竟然被捏得生疼,可見納爾美爾使出的力氣有多大。
“我是蛇神。我是下埃及的蛇神瓦姬特,不是公主。我會沒事的,你松手!
因為瓦姬特松了手,單靠納爾美爾一個人用力,她的手終究還是在往外滑。
納爾美爾也已經(jīng)察覺了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握緊了瓦姬特的手,卻松開了夜魅。
兩個人被沙暴吹走,徒留一地沾著鮮血的白沙。被風(fēng)一吹,了無痕跡。
第67章 法老(六)
“你醒了?”
瓦姬特醒來時腦袋墜墜地疼,她倉促坐起,一陣頭暈眼花。柔和的女聲道,“不要著急,慢慢起來!
“納爾美爾……”瓦姬特眼前的世界終于清晰了,入眼是一塊玻璃,外面是沙漠景象。而她身邊的女孩穿著奇怪的衣裳,但偏偏她卻覺得這衣裳是那么眼熟。
“你是在找誰嗎?”女孩有一頭美麗的中長金發(fā),水藍(lán)色的眼睛。臉頰上有些許雀斑,反添了俏麗可愛。她戴著圓框的金邊眼睛,越發(fā)襯得藍(lán)眼睛又大又圓,像個洋娃娃。
瓦姬特覺得身下在搖動,她好像坐在一個大車子上,她的腦袋里冒出房車兩個字。
“你有看到一個男人,嗯……他長得,很好看!贝蟾判稳菁{爾美爾,一個好看二字,就足以讓人知道了。
“我們撿到你時,并沒有看見其他人!迸⒒貞浀,“那天出現(xiàn)了美麗的海市蜃樓,白色的沙漠漂亮極了。而你就那前面,真是太美麗了,我當(dāng)時還以為看到了從白色沙漠中走出來的埃及女王。”
瓦姬特聽得有些憂慮,她有蛇體護(hù)身,納爾美爾可沒有。他還活著嗎?那樣大的沙暴,普通人被卷進(jìn)去,恐怕很難存活下去。
“你先好好休息。我們是從m國來的考古學(xué)家,專門來埃及尋找傳說中的金字塔的!迸㈩D了下,朝著車頭道,“爺爺!她醒了!”
金字塔?那是什么?
“我知道了,瑟拉娜!崩辖淌诮艿伦吡诉^來,慈愛地看著自己年輕的孫女兒,然后扶了扶眼鏡,看向瓦姬特。
老教師不禁嘆道,“真像活過來的埃及王后!
“找到了!找到了!教授!你看前面!”
隔著一道門,傳來興奮的男聲。
杰德急急忙忙打開玻璃窗,探出了大半身子,瑟拉娜忙過去拉住他的身體,“小心一點!哎,那是——”
“震驚世界的杰作啊!苯艿履怯行啙岬乃{(lán)眼珠瞪得老大,他連忙掏出脖子前掛著的望遠(yuǎn)鏡,嘴里還不自覺地為瑟拉娜科普道,“在埃及傳說中,金字塔是到達(dá)天國的階梯,它象征著法老的無上權(quán)勢以及神權(quán)。法老希望在死后依舊能夠統(tǒng)治他的王國,往往在一登基就開始建造死后的陵墓!
“至今金字塔還有很多未解之謎,比如說有名的胡佛金字塔。每一塊組成金字塔的巨石拆下來都超過了一噸,這樣沉重的巨石在缺乏運輸工具的古埃及是如何被運送到金字塔進(jìn)行建造的?每一塊巨石之間竟然沒有一絲縫隙,嚴(yán)絲合縫得比鋼筋水泥還要緊密。”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經(jīng)過一位數(shù)學(xué)家的研究調(diào)查,胡佛金字塔的高度乘以十億,就是太陽到地球的距離。而胡佛金字塔正好在子午線上,將地球分成了兩半。所以有人甚至猜測,金字塔其實是外星人在地球留下的信號發(fā)射站。”
杰德眼神炙熱,嘴唇幾乎有些顫抖了,“但從未有人見過這樣的金字塔,純白色的蛇身女王像,我的老天啊,那些埃及人是怎么做到的!”
瓦姬特赤足走過去,她呆呆地看著那遠(yuǎn)處聳立在金字塔前的佇立的神像。
她身高可能足有一百米,體態(tài)婀娜,上身是□□,而下身是長長的蛇尾。潔白的大理石磨礪得十分光滑,猶如上好的美玉。豐滿的胸脯,纖柔的腰肢,蛇尾纏繞著金字塔,輕輕倚靠著金字塔,仿佛在沉睡休憩。
她美麗誘惑,又有神一般的莊嚴(yán)。頭上戴著蛇形的王冠,一顆紅色的寶石鑲嵌在蛇眼處,仿佛在注視著闖入這個已經(jīng)寂靜千年的地域的人們。
“她看起來好眼熟。”瑟拉娜喃喃道,她驀地看見走過來的瓦姬特,心頭一跳,不可思議地對比著那女神像和瓦姬特。
雖然神像有些年久失真,可依然能夠辯識出一些痕跡。
不可能吧?
瑟拉娜為自己的猜想感到震驚。怎么可能呢?可是瓦姬特的出現(xiàn)本身就很奇特,她是伴隨著美麗的白色沙漠出現(xiàn)的,身上的穿著也很復(fù)古,尤其是那佩戴的黃金寶石飾品,看著就昂貴得很。
房車突然停了下來,瓦姬特一時從迷怔中醒了過來。她看見瑟拉娜驚異地看著她,瓦姬特勉強笑了笑,“我可以換件衣裳嗎?”
“哦,好,好的!鄙日襾硪粭l她的裙子,因為有些緊,她很久沒穿了。寶藍(lán)色的百褶裙穿在瓦姬特身上,十分現(xiàn)代,她那白金色(在m國白色和白金色有時非常的相近)的長發(fā)編成麻花辮放在肩上,她借了瑟拉娜的卡通口罩戴上,阻擋了她越發(fā)好奇的目光。
車外人聲嘈雜,然后房車上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了五個人,三男兩女,穿著打扮像是旅行客。他們看見瓦姬特也愣了下,但沒有多說什么,都坐了下來。
“你們簡直太胡鬧了,怎么會想到在沙漠徒步旅行!苯艿掠悬c生氣,“難道不知道沙漠的危險嗎?還這么深入,不要命了!
兩個女孩子,一個看起來比較冷,一個看起來倒是溫柔可親,她連忙解釋道,“我們也是不小心迷了路,多虧遇到你們,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哎,我們是來工作的,等辦完事再送你們回去吧!苯艿聼o奈道。
女孩連連道謝。
瓦姬特卻不像老杰德那么輕松,這些旅行客看起來太奇怪了,在沙漠中迷路,卻沒有一點慌張。衣裳整潔干凈,嘴唇也沒有半點□□燥空氣吹拂過的痕跡,背包不大,不像是能裝很多東西的樣子。這樣的裝備與其說是來旅行的,更不如說是故意來碰上杰德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