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摔在地上,捂著脖子說不出話來。只能后怕地瞪著甄湄手里的斷閻羅,血還在不停滴落,它在不停地躁動,但并不攻擊將它束縛住的女人。
這令葉小天想吐血三升,讓它□□氣的是那個女人,打開它的是那個女人,為什么第一個攻擊的是無辜的自己?!
甄湄與那斷手十指緊扣,壓制住它。心里卻是又是歡喜又是不可置信,它一定是三三,只是,她的三三只有一只手了。
一只手?
這令她想起故事里被分尸的白起,終于艱難的確定,這一次,三三成了白起。她這次的終極任務(wù)的目標(biāo)。
而他,被人大卸八塊,連個完整的人樣都沒有。想著自己特殊物品里彼岸花的特殊功效,甄湄的心嘭嘭地跳,彼岸花異變后,附帶劇毒。一般人根本無法使用彼岸花,但現(xiàn)在白起可以。
因為他本來就是死的。只要將尸塊聚集起來,就能將他復(fù)原成一個完整的人。
從埃爾克森的牙齒,再到異變的彼岸花,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幕后操控,帶著甄湄不停地前進。
而操控這一切的,顯然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一直在按照他設(shè)計好的路線在走嗎?
智力的提高,對于本來聰慧的甄湄來說,就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那些不被察覺的細節(jié),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線索,都被一一揪了出來。
但隨著不斷的推測出來,甄湄的歡喜卻一點點在冷卻。她的心,也像是被人倒了一盆涼水。
她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她愛上他,是不是也是被設(shè)計好的。他所做的那些,是不是也是精心策劃下的陰謀。他會不會就是善先生所說的那個皇帝,而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借她逃出副本世界……
這種念頭就像一顆瘋狂生長的種子,迅速發(fā)芽生根結(jié)藤,穿透她那脆弱的心臟,扎得疼痛流血,無法呼吸。
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假。
“不管你在副本里遇到什么人,他說了什么,不要相信!
善先生的聲音在她心間傳來,仿若魔咒。
整個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甄湄心頭大慟,一口鮮血從口中嘔出,她眼前發(fā)黑,只覺肚子一陣劇烈絞痛,摔倒在冰涼的石板上。
耳邊傳來葉小天的呼喚聲,“王玫,王玫?……”
聲音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化為虛無。
只余寥寥余音還在腦海里盤旋:不管他說了什么,不要相信。
第43章 墓鬼〔七〕
黑色瓜皮兒帽下是張褶子臉,苦大仇深狀,長袍也是沉沉陰陰的黑色,好似老黑白照片里拓印下來的人。
甄湄醒來時,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摸著,身體先靈魂一步反手將那只手?jǐn)Q住,就聽見那長得跟要入墓似的老頭兒哇哇大叫,“松手,你是要把我手給扭斷嗎!”
她怔怔一松,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間兒看起來像是藥房的地方,她在軟塌上,還能看見門外黑乎乎的天。油燈炸開燈花兒,噼里啪啦的。
“這是哪?”甄湄聲音略啞,還能感覺到自己喉嚨里帶著的血的鐵銹味兒。
那老頭兒摸著自己的手腕,沒好氣道,“哪兒,藥房!你個小媳婦兒半夜被人背過來,自己有喜了都不知道,還糊糊涂涂搞成這樣。若不是老李我醫(yī)術(shù)高明,你這孩子還不一定能保得住!
“有喜?”甄湄微微睜大眼睛,顯然不相信,“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是懷疑我清豐縣第一神醫(yī)的名頭?!”老頭兒聽見甄湄的懷疑,臉色劃拉下來,黑沉沉的,“你相公回去拿錢去了,等著吧。”
說完就不管甄湄了,攏了手,打著呵欠,讓一個小伙計兒在藥臺子那里看著甄湄,自己走后面,看樣子是去睡覺了。
小伙計偷偷摸摸瞧著甄湄,被她看到,頗是不好意思的佯裝在搓藥丸子。他哪里見過這樣漂亮的小媳婦兒,一時對她那個小相公十分艷羨。
甄湄的手不由得摸到自己的肚子,那里平坦,纖瘦,根本摸不出來。她咬著唇,直到將它咬的快要滲出血來,才仿佛失力般軟倒在塌上。
可笑,可笑。
她竟生出這一遭兒,也是他預(yù)謀好的念頭。不過是叫她乖乖聽從他的話,成為他的一顆棋子罷了。
一旦人心中生了猜忌,就萬般皆是錯。甄湄過去從未愛過人,唯一愛上的只有一個。她無從比較,竟不知自己那愛戀究竟是愛欲作祟,還是他的勾引欺騙,誤導(dǎo)了她的判斷。
可那些心痛,那些歡喜,都成了假的了么?
甄湄閉上眼睛,忍下胸口翻涌的腥甜,只覺得天昏地暗。她仿佛沒有選擇,只能這么被人推著走,一步步踏進深淵,陷入黑暗。
她從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時刻懷孕,她不知道自己肚子那個正在一點點長大的孩子,究竟還是不是人?系統(tǒng)通知欄里那所謂的破碎的神格碎片,到如今也有了解釋。
只是欺瞞神的手段罷了,或許就連這個孩子,也只是一個棋子。
她需要一個解釋,他親口的解釋。
她要問他是誰,他究竟,想要什么。
她想問,在他眼里,自己究竟算是什么?!
閉上的眼睛猛地睜開,燈光昏黃,然而那雙眼眸卻亮得驚人。
“哎,你去哪里!”
小伙計看著甄湄往外走,忙著急趕上去,耳旁劃過風(fēng)聲,叮地一聲,他驚駭?shù)乜催^去,只見一塊五十兩的腰錠竟深深陷入房柱里!而他回頭看去,只是這么一個回頭,那美麗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見鬼了,見鬼了!毙』镉媷樀妹﹃P(guān)上店門,整個嚇得冷汗直冒。他等了好一會兒,不見那女子回來,才目光猶疑地看向那沉沉的腰錠,眼里漸漸透出一抹貪婪,走過去,手摸到腰錠,努力往外拽。
然而,不管他怎么拽,腰錠死死卡在那里出不來。身后被人一拍,小伙計嚇坐到地上,抱著頭,“我我我……我不敢了……”
藥房老頭兒陰沉沉地看著小伙計,“什么不敢了?”
“師傅……”小伙計聽見聲音,反應(yīng)了過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
“是鬼,對不對!
“是是是……師傅你怎么知道?”
藥房老頭兒看著那大腰錠,嘴巴抽了抽,他的手?jǐn)n在袖口里的手拿了出來,上面有一個血印,他看著那血印,眼睛就是一抖。
那背著女子來的男的,年紀(jì)一看不過十五六,通生的市井小人的氣質(zhì),怎么可能娶到一看非富即貴的大家閨秀。
他那時就長了個心眼兒,心里覺得不對勁兒,但想著那小子不可能丟下這么一個美貌大姑娘就不管了,才定下心給她診治。
誰料手還沒碰著她,就被一只不同于女人的手給抓住了,竟是一只斷手!
藥房老頭兒當(dāng)時差點就嚇得厥過去,但多年來的經(jīng)驗讓他明白,如果他真的厥過去,也別想再醒過來了。當(dāng)時就惶急解釋,自己只是給她看病,如果不診治,她會沒命等等。
本以為自己命就此休矣,那手竟然放開了。他能干嘛,趕緊診治,希望能被放過一命。那女子脈相也是奇怪,他平生未見,唯一診斷出來的,就是她應(yīng)該是有喜了。
但這胎也奇怪,沒有動靜,摸不出活氣兒,倒像是死胎。他看著那明顯像是男人的斷手,心里只道,恐怕她真正的相公,是個死人!
藥房老頭兒百般忙活,救下了已經(jīng)有些氣息微弱的女子。她醒來時那斷手就消失了,而她的動作看起來,竟也不像是剛剛還垂死的人,精氣神十足。
老頭兒心里苦澀,忙趁機走人。但一時又不敢真回去睡,躲在后面看著。
然而可怕的是,那女子走時根本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背后,一只斷手貼在她的后背,被切斷的地方,還在滲著血液。
漆黑的夜里,那一路滴在青石板上的鮮血,刺得人眼生疼。而那女子足尖綻開一朵蓮花殘影,整個人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藥店老頭兒手捏了捏那腰錠,純度非常高的銀子,心道自己也該早早歇業(yè)歸鄉(xiāng),今夜遇到這事兒就叫他帶入棺材里,免得禍及后人。
“看什么看,你還想用這銀錠不成?!滾滾滾,趕緊收拾了,把門封好,今夜再不許開門!”
夜色深深,縣城里一片冷寂。融融月色,被薄霧蒙上,連道路都看不清。
甄湄也不知自己走到哪里去了。她心里亂,知道自己應(yīng)該好好完成任務(wù),只要完成任務(wù),她總能見著他的。
先去找葉小天,把白起的斷手拿到,然后其他的到時再說。
甄湄看過故事,知道葉小天這主角雖然看起來是幾人中最沒用的,但實際心思慧敏。因為是他的第一視角,所以能看出來葉小天是個聰明的人。既然她提醒過他,他的四姐有問題,那他肯定不會冒冒失失回去。
唯一可能去的地方,應(yīng)該就是橋洞底下,他的隱藏基地了。
清豐縣里只有一座橋,橋洞下有個小暗門,里面通著葉家荒廢的老宅。甄湄到的時候,暗門外的地上果然見著有帶著些許紅壤的泥土,她推開暗門,里面是狹小的甬道。
甬道盡頭有一抹光亮,葉小天正拜著貼在墻上的葉家先祖的名錄,嘴里念念有詞,“葉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葉小天,闖出大禍,希望祖宗莫怪,一定要保佑你們唯一的獨苗苗。
“他們?nèi)羰悄鼙S,那也不會死了!?br />
甄湄的身影冒了出來,她看著那紅字黑字,和這狹小的空間,故事里葉小天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家人全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被玉嬌娘等人收留。
“你你……”葉小天驚懼地說不出話來。
“沒死成。斷閻羅在哪兒?”甄湄說話時,難免帶了點對某人的火氣,有些諷意。
然而葉小天沒有回話,只是驚恐地看著她,如果他活在后世的話,一定會覺得自己心頭有一萬匹草泥馬奔跑而過。
在哪兒?尼瑪在你身后,在你的肩膀上,你看不見嗎?!
葉小天見她的肩上,搭著那熟悉的斷手,甄湄半邊身子都浸透了斷手滲出的血液,血還在一滴滴往下落,然而她卻一點沒有察覺。
顯然,斷閻羅并不希望她看見它。
那么,他如果想活命的話,最好嚴(yán)嚴(yán)實實閉上自己的嘴。
他真的不好奇這斷閻羅到底跟這位發(fā)丘中郎將傳人有什么糾葛!他只希望這兩個瘟神趕緊走人,!他怎么這么苦命啊!
“怎么?”甄湄蹙眉,看著葉小天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模樣,“我很可怕嗎?”
葉小天麻木地搖頭,機械地回答道:“斷閻羅消失了。在那墓地消失了!
但葉小天那怪異的神情怎么也不是不知道下落的表情,甄湄知道追問不會有結(jié)果,將空間里存放的銅錢取到手心里,然后扔給葉小天。
“明天將這個,拿到當(dāng)鋪去賣!
葉小天迷茫的拿著銅錢。
“到時候如果有人找你,你就跟著去,不要透露是我讓你來的。只說這個是你祖上傳下來的。不要怕,我會跟著你的,保你沒事。”
甄湄不想篡改劇情,這是她的優(yōu)勢,還是要按照原劇來。到時如果有異數(shù)發(fā)生,她就知道到底是誰出問題了。
姐欸,你跟著,才最可怕好嗎?!葉小天簡直想哭,他敢不答應(yīng)嗎?只能順從點頭,無有不應(yīng)。
甄湄雖然覺得葉小天有些奇怪,但她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只覺他古怪不已,提醒自己要注意著點。
她覺得自己右肩膀有些乏,伸手捏了捏,然后看見葉小天張大嘴巴,忍不住又蹙緊眉頭,她側(cè)臉看自己的肩膀,又回頭。
“你到底看什么?”
“沒什么!
葉小天努力合上嘴巴,把自己臉掰回去。
那只斷手圈在她的脖頸,好似一個人勾著她,想要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