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局出來之后,天完全黑透了。
沒有月亮,城市中燈火通明,兩人沒有再乘坐飛行器,而是漫步在城市中,這次兩個人一起走,又與白日里一個人走的時候感覺完全不同。
哪怕是不說話,也覺得很愜意,一點都不孤單。
華靈檀走著走著突然懶懶地道:“突然很想喝一杯,如果現(xiàn)在有酒就好了。”
玄洺轉(zhuǎn)頭看她。
華靈檀有些興奮:“就是突然很想喝酒,你從前喝酒么?人類有很多很好喝的酒。”
玄洺沒說話,而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兩個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偏僻的街道上。等華靈檀再恢復(fù)意識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植物園的山上。
這里是植物園的山頂,前方是連綿不絕的大山,腳下再往前則是懸崖峭壁,四周一片空曠毫無遮擋,能看到一片璀璨的星河掛在頭頂。
玄洺將一粒種子放到她手中,然后朝地上指了指。
華靈檀不明所以地把種子撒了下去,沒多久,就有一顆不算很高的樹快速長了出來,這樹長得很像石榴樹,葉子小而密,樹上開著紅色的花朵,花朵圓圓的,葉片很厚實。
玄洺手中出現(xiàn)兩個玉一樣的杯子,然后伸手摘下花朵,花汁順著他的指尖落入杯中,紅色的汁液仿佛酒一樣醇厚,甚至還帶了些酒的香味。
華靈檀疑惑地看著他的動作,然后就見他的手蓋住了杯口,一分鐘之后,他的手掌移開,瞬間一股極其濃郁香醇令人心折的味道從杯中涌出,只聞到味道就似乎覺得暈淘淘地醉了。
玄洺將杯子遞過來,玉色的杯中盛滿了淡紅色的酒液。
他抿了一口酒,然后才道:“此乃酒樹,此酒名曰榐酒。取花汁浸數(shù)日成酒,味美而醉人!
華靈檀聞著味道的時候就覺得饞的不行了。她很喜歡果酒花酒,不過酒量淺,喝多了就醉,醉了之后會變成原型到處打滾,怕嚇到人,所以她只敢一個人在家里偷偷的喝。
她捧著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頓時一股香醇無比的味道涌上來,有酒味,但是竟還有股隱約的香味,入口除了淳厚就是順滑,仿佛瓊漿玉液一般的味道,瞬間讓她飄飄然了起來。
“好好喝!”驚嘆一聲,華靈檀又抿了一口,就這樣一小口一小口,她的臉上很快浮起了一團紅暈,大腦暈乎又飄然,仿佛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她腳步踉蹌地差點摔下懸崖。
玄洺一把將她拉了回來,然后奪走了她手中的杯子。
華靈檀晃晃腦袋,眼前都開始重影了。
“玄,玄洺,你為什么搶我的杯子,你也想喝了么,你快嘗嘗,我跟你說,這個好好喝哦,喝完,能看到好多星星,我去摘一顆星星給你!彼f著竟然就想往天上沖。
玄洺沒想到她的酒量如此之淺,聽她說想喝一杯的時候,那熟練的語氣,還以為她酒量很好。
沒想到這才半杯下去就開始胡言亂語了。
他做酒的時候只摘了一朵花,因為是催發(fā)而不是自然發(fā)酵的,這榐酒的味道并不夠濃厚也不如何醉人。
剛把人拉回來,華靈檀就往他懷里一趴,像是看清楚了他的臉一樣:“咦,你長得可真眼熟,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你們都好好看。”說著就捧住了玄洺的臉。
然后,然后華靈檀出其不意地吧唧一口親在了他臉上。
玄洺有些呆住了。
華靈檀還在胡言亂語,嘴撅得老高朝他臉上懟去:“人類說,親親可以恢復(fù)元氣,那我親一下,你的傷,很快就會好了吧。”
原本正要推開她的玄洺一下子就頓住了所有動作,這一愣,沒有防住,華靈檀直接親在了他唇上。
嘴唇相貼的觸感與別的地方很不一樣,很溫暖。
但是這觸碰只持續(xù)了很短的時間,很快就離開了。
華靈檀還在嘟囔:“我知道只有喜歡才能親親,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怕你又生氣,怕你又不理我,你不理我的時候,這里難受!彼孀∽约旱男乜,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開始只是啜泣了一下,很快啜泣就變成了大聲哭泣。
她聲音很響地問:“玄洺,你是不是也快要死了,就像牡丹花一樣,花朵變黃枯萎,所有葉子都落盡,最后發(fā)黑發(fā)臭,被扔進了垃圾桶里。后來我把她撿了回來,可是她已經(jīng)不會說話沒有任何意識了,你也會變成那樣么?”
玄洺沒想到在她心里會這么在意這件事,他從來都沒有感知到,可見她將這個念頭藏的有多深。
可就是這樣藏起來的心思,才讓他動容。
他嘆息一聲,將華靈檀按進了自己懷里。
“不會,我不會死的!
“你發(fā)誓?”
“我發(fā)誓,我絕對不會死在你前面!
華靈檀這才安靜了下來,也不胡言亂語胡亂親人了,而是身子一軟,人就不見了。
玄洺捧著一顆沒有花朵的植物,吹著山頭的夜風,第一次感覺到了凌亂。
不過他很快就就沒有時間后悔了,手中的植物又開始鬧騰了起來。
他一個沒攥穩(wěn),直接從他手中掉了下去,然后迅速鉆進土中不見了。
伴隨著植物消失,還有一個狂放的笑聲在腳下若隱若現(xiàn)地回蕩。
“哈哈哈,大家下來游泳啊,我們來比賽誰游的最快最深!”
玄洺:“……”
他快要維持不住自己的形象了,一抹臉,一朵黑色的蓮花也鉆進了土中。
山頂只剩了一株酒樹孤零零被地留在了原地。
兩人離開后不久,山頂就又出現(xiàn)了兩個人。是斬仙與金易。
金易施施然地揮來一個石臺與石桌,斬仙摘了兩朵花放進葫蘆中。
金易接過葫蘆晃了晃,接著桌上出現(xiàn)兩個杯子,他打開葫蘆,只聞到一股比之前還要濃郁十倍的味道從中飄出。
在玄洺手中淡紅色的液體,此刻從葫蘆中倒出來后呈現(xiàn)出濃郁又澄澈的紅色。
金易朝斬仙舉了舉杯,斬仙抿了口酒,然后坐在石臺前,手中多了一把琴。
琴聲乍起,帶著說不出的疏狂。
接著桌前驀然又多出了一些人。
紫青黃古齊枝肉肉木影相繼出現(xiàn),接著是被金婆羅拉著過來的了塵。
石臺被變成一個長長的臺子,肉肉爬上樹摘了好幾朵花遞給金易。
金易把花放進葫蘆中又晃了晃,給每個人都斟了一杯酒。
金婆羅端著酒杯,又朝了塵鼻子下晃了晃。
了塵嗅著香味,從懷中掏出一個保溫杯,非常淡定地打開,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金婆羅:“無趣!闭f罷品了一口榐酒,一臉的陶醉!拔蚁氲搅撕芏嘤镁谱龅牟,用它來做菜,一定會非常好吃!”
嘗過他手藝的大妖們聞得此言瞬間都興奮了起來:“做!現(xiàn)在做!需要什么東西,我們來準備!
金婆羅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杯酒下肚喝暈了,大手一揮道:“想吃什么盡管點!”
“好!”
然后準備灶臺的準備食材的,鬧哄哄亂作一團,連斬仙的琴聲都聽不到了。
斬仙眉頭一皺,指尖用力在琴上一撥,一聲極其刺耳的聲音劃過每個人的耳膜,微有些喝醉的金婆羅瞬間捂著耳朵清醒了過來。
大妖們的動作靜止了兩秒,然后兩秒后,該做什么就繼續(xù)作什么,完全不理會他的抗議。
斬仙:“……”
要氣死了!
金易笑了笑,為他的酒杯斟滿酒,斬仙氣地一口氣喝光,這次琴聲更加狂放起來,簡直如魔音入腦一般。
盡管山頂已經(jīng)被結(jié)界籠罩,但是這一個晚上,所有員工都做了個非?膳碌呢瑝簟
不過其他人像沒聽到一樣,招呼著金婆羅繼續(xù)。
唯有了塵,痛苦地喝了口熱水開始念經(jīng)。
這會范云槐才拽著貝淵姍姍來遲,他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貝淵歉意地跟在他身后。
凡人因為體內(nèi)濁氣未散,很難被帶上天飛,因為會很重很吃力。所以倆人上來,幾乎就是范云槐把貝淵給拖上來的。
肉肉趴在桌上擔憂地問:“不去找園長姐姐嗎?”
紫青掐了掐他的臉:“有魔尊在,不要去打擾他們知道么,說不定他們現(xiàn)在在做很重要的事呢!
肉肉感應(yīng)了一下依舊在土里到處翻滾,快要滾到河中的華靈檀,小眉頭輕輕皺了皺。
木影扯了一下他的手。
肉肉回頭朝他笑了笑,然后也一頭扎到地下,好一會之后,捧了不少松茸野菌出來。
另外一邊,華靈檀從山上一路竄到了濕地,又從濕地竄到了琥珀川的河邊。
玄洺堪堪在她跳進水里之前將她拉住了。
被拉住之后,華靈檀用葉子做手拼命掙扎了起來。
“你是誰?放開我,再不放開我讓玄洺揍你了,他可是我的大靠山,你打不過他的,誰都打不過他,他可厲害了!碑Y聲甕氣的聲音傳來,華靈檀執(zhí)意要往水里鉆。
“他在那里,我要去找他。”
雖然是株植物看不到表情,可玄洺還是感覺到了從她身上傳來的堅定的情緒。
然后他松開了手。
華靈檀一瞬間就如同離弦的箭一般,直接扎進了水里。
一顆陸生植物進水里時間太長也是會溺水的。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華靈檀仿佛感覺不到水中與泥土有什么區(qū)別,她甚至覺得,在水里更舒服。
玄洺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邊,見華靈檀往水底沉,他也跟著沉了下去。
入水后剛剛還不停翻騰的人,這會終于安靜了下來,她的跟扎在水底的淤泥中,原本就低矮的植株,仿佛要被淤泥淹沒了一般。
玄洺游過去,并沒有出手把她拉出來,而是就靠在了她身邊,根系與她的根系緊緊地靠在一起。
水底一時竟完全寂靜了下來,就連一條魚都沒有,似乎連水流也靜止了下來。
時間慢慢地流逝,時值月上正中。山頂眾妖吃了金婆羅做的醉蝦燒魚燉肉,香味彌漫了許久才結(jié)束。
酒不知道喝了多少壺,就算是大妖們也開始暈眩了起來,最終他們也沒有離開,直接變回原型扎進土里。幾個沒有原型的普通人則各自臥在一邊,躺了一地。
空氣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在誰也沒看到的水底深處,一朵沒有花瓣的植物突然發(fā)出了一陣光芒。
仿佛是出現(xiàn)了什么神跡,星云一般浩瀚又璀璨的能量從那植物身上大量涌出,很快將它包圍。
沒過多久,這株低矮到快要埋入淤泥中的植物突然開始抽條快速生長了起來,原本尖尖的葉子被拉開變成了圓形,莖稈向上拉長,接著,在它的頂端,突然長出了一朵花,花朵慢慢變大變大。
那赫然是一朵粉紫色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