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下意識摸了摸懷里的兔兒, 一臉新奇,她還真沒摸過大蟲, 光看一眼她怎么能甘心,那玩意兒毛那么多,如何能輕易放過!
胭脂想著,便看向蘇幕睜著眼睛說瞎話, “小的見過什么世面,這大蟲也不過在戲本里見過,公子能讓小的摸一摸嗎,最好多摸個幾天?”
蘇幕:“……”
蘇幕:“?”
蘇幕:“……”
“公子, 陳大人已經(jīng)到了山莊!碧K壽在外頭說道。
蘇幕聞言淡淡應(yīng)了一聲,又看向胭脂,“你自個兒玩罷,過會子我派人送你回戲樓!闭f罷,也不待胭脂回答,轉(zhuǎn)身將她放在榻上,起身便要往外走。
胭脂忙拉住他衣擺一角,急聲道:“那大蟲呢,我自個兒去摸?”
蘇幕聞言冷了臉,“不行,若是想要摸,下回再帶你來。”
胭脂不由松開了手,躺在榻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他這一世真是不可理喻,覺不讓人睡,葡萄不讓人吃,大蟲也不讓摸,明明剛頭說得好好的,現(xiàn)下卻又來變卦,分明就耍著她玩。
蘇幕見胭脂一臉幽怨,眼里微微透出幾分笑意,又上得榻前,捏著她軟嫩完好的面皮,調(diào)侃道:“可真不像話,爺要走了也不起來送送。”
胭脂面上吃疼,直皺起了眉,忙抓住他的手扯開,強(qiáng)壓下想要一口咬死他的沖動,癱著臉道:“剝了一宿的葡萄,手疼!彪僦稍诖采弦粍硬粍,儼然將自己當(dāng)成了個殘廢。
蘇幕倒沒管她手疼又不是腳廢了的矛盾,伸手握住她的手細(xì)細(xì)看了看,沒看出什么毛病來,便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微微笑道:“想要什么,爺下回兒給你帶!
想要摸禿大蟲……
胭脂想著蘇幕剛頭那個模樣,又不好出聲要,可又不知道自己該要什么,一時又突然想起自己把錢都砸到他身上,身上連一個子兒都沒有,不由又郁結(jié)于心。
又想著后院里,本來被她養(yǎng)得圓鼓鼓的鳥兒們,現(xiàn)下皆餓瘦了一圈,瞧著就可憐,便厚著臉皮開口道:“給我?guī)讉銅板罷,最近手頭有些緊,后院還有一群鳥兒要喂,實在有些養(yǎng)不起!
蘇幕聞言默然無語地看了她半響,才直起身喚了外頭的蘇壽進(jìn)來,從他手上拿了錢袋來。
蘇壽遞了錢袋不由滿眼疑惑,卻不敢多看,忙退了出去。
蘇幕將手中的錢袋扔給了胭脂,“只帶了這么多,先拿著玩兒罷!
胭脂見狀起身將兔兒放到床榻一旁,一點沒客氣伸出手去拿過了錢袋。
蘇幕看著胭脂,突然俯身靠近她緩聲道:“你該怎么謝謝爺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胭脂聞言哪里還會不懂,忙在他臉上蜻蜓點水般親了下,眼睛彎了一道橋,軟聲道:“謝謝公子!
“沒有誠意!碧K幕淡淡評價道,伸手一把攬過她的細(xì)腰,低頭在她軟嫩的唇瓣上懲罰似地落了一吻。
胭脂心口微微發(fā)顫,有些不知所措,直不錯眼地看著他。
蘇幕低頭靜靜看著她,末了輕輕笑起,眼里帶了些許莫名意味。
他本來就皮相惑人,這樣近的距離笑起來簡直要命,胭脂只覺不自在得很,總感覺他的眼神太過意味深長,叫她有些受不住,便忙垂下了眼睫避開了他的眼。
“等著爺回頭找你!碧K幕又在她唇上輕啄一下才轉(zhuǎn)身離去。
胭脂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靜默了半響,才拿起錢袋在手上掂了掂,好家伙可真是不少呢,這敗家子,隨隨便便就給這么多銀子。
她往日唱戲可都是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積攢起來的,這人比人那真是不能比,得活活氣死。
胭脂琢磨著將多余的錢送去給顧家,顧云里腿上的傷,可是要費(fèi)不少銀子,顧家清貧,在這上頭用度肯定是要節(jié)省,這般腿上的傷必是慢慢熬好,這要是叫龍王知道了,還不得攪海淹人,大鬧一場,蘇幕的銀子花在這上頭,也算是用得其所了。
胭脂在山莊等到眼皮微微消了腫,才回了戲樓,一進(jìn)樓便被曹班主拉住絮叨了半響。
他如今一提起蘇幕,就忍不住瑟瑟發(fā)抖,直問胭脂這兩日有沒有得罪了蘇家公子,有沒有說錯了話、辦錯了事?
胭脂搖頭搖的脖子都快斷了,曹班主才肯放了她走,待回到屋里都已經(jīng)快半夜了,她累得一躺下就睡著了。
第二日,天還灰蒙蒙地一片,胭脂就起來了,拿著蘇幕的錢袋慢悠悠出了后門,穿過羊腸小巷,沿著灰墻青苔一路而去。
到了顧家,也不敲門站在墻外就將手中的錢袋往里頭隨手一扔,只聽“咣當(dāng)”一聲后,里頭的雞給嚇得不輕,一疊聲地“咯咯”直叫。
聽得胭脂連忙遁走,省得顧家人看見了她,又推來擋去的費(fèi)唇舌耗功夫。
待到離遠(yuǎn)了,胭脂才變跑為走,慢悠悠沿著青石小巷一路往集市去。
天色已褪去了灰蒙,微微亮敞了起來,街上三三兩兩的過路行人,街邊販夫皆擺攤而出準(zhǔn)備一日的營生,早點鋪子前排起了長龍,遠(yuǎn)處面攤坐滿了挑夫貨郎,白煙裊裊,早間書堂的孩童朗郎讀書聲,聲聲入耳,一派生機(jī)勃勃的好景象。
胭脂悠悠閑閑地在街上逛著,戲班子早間都是不開戲的,這種消遣玩意兒沒人會大清早地去看,現(xiàn)下她自然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空曠的大街上,遠(yuǎn)處一個身著灰色長袍的人走來,由遠(yuǎn)及近。
灰色衣帽極大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精致蒼白的下巴和失了血色的薄唇,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陰氣森森,叫人忍不住側(cè)目。
那人行色匆匆,片刻間便與胭脂擦肩而過。
胭脂耳畔不由傳來一陣妖魔鬼怪的嚎叫,凄厲可怖,叫人頓覺不寒而栗,一瞬之間便又消音而散,仿佛剛頭只是胭脂的幻聽一般。
她腳步微微一頓,直覺身后被人盯上了,隱隱約約一股森然冷意襲上心頭,那感覺就好像走在平坦地面上,卻突然從地里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死死抓住腳踝,驚悚而又瘆人。
胭脂慢慢轉(zhuǎn)過身看去,果然見那人站在自己身后幾步遠(yuǎn),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頭頂看。
胭脂心中疑惑,細(xì)細(xì)打量了眼前這人,面皮極為精致好看,頗有幾分陰柔之美,只是臉色太過蒼白,像是剛從墳地里剛剛挖出來的死人。
胭脂不動聲色地看著那人,這種感覺很熟悉,像是亂葬崗,又脫離于亂葬崗之外,不屬于鬼魂更不屬于人,她默了半響,才微微啟唇問道:“看什么?”
那人聞言收回了視線,慢慢看向胭脂,伸出如枯枝一般消瘦蒼白的手,指著胭脂發(fā)間的花木簪,低聲問道:“從何得來這木簪?”嗓子粗礪如同被馬車輪子一圈一圈壓過,聽在耳里格外刺耳難聽。
胭脂聞言微微瞇起眼,看著他默不作聲。
那人默了半響,猛地?fù)渖矶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襲向她。
胭脂抬手一擋,后退一步準(zhǔn)備回?fù),那人卻已然收回了招式,眨眼間退到了十步開外,低頭拿著從她頭上取來的花木簪細(xì)細(xì)端詳。
胭脂見狀微蹙蛾眉,這人身形如同鬼魅,根本已經(jīng)脫離了人的極限,實在不好對付,可一看到他那只古怪的手碰著那根花木簪,心頭就極為不爽利。
胭脂眼里不由閃過一絲狠厲,一副強(qiáng)壓蓄勢待發(fā)的緊繃模樣,慢慢伸出手,看著他一字一頓輕緩陰冷道:“還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丹青手:“謝謝給小精靈我提得建議,非常感謝喔,我會加油努力的。。々d(=^▽^=)ノ
胭脂早就被謝清側(cè)寵嬌了,她回不去亂葬崗的時候了,真心喜歡的人怎么可能灑脫,早就是她的軟肋了,沒把這般荒涼的感覺寫好,是我筆力不足,有待加強(qiáng)。!
別的真的不能說,說多了都是劇透……我……我有點忍不住……說一丟丟吧,咱可千萬別把蘇幕當(dāng)好人,別把蘇幕當(dāng)好人。‰僦谒劾锛兇夂蛡順眼有趣的玩物沒區(qū)別,真正喜歡不會這般人前折辱玩弄的,下面可不能說啦,劇透完了你們看什么啊,桑心,t_t
發(fā)現(xiàn)還有小精靈不知道更新時間,更新時間周四到周一早上八點,周二周三囤存稿。如果有特殊情況我會在文案里說明,沒說就不會斷更!
第111章
那人拿著木簪看向胭脂, 固執(zhí)問道:“這木簪何處得來?”
胭脂聞言眼睫輕顫, 末了慢聲回道:“已故之人所贈, 還望兄臺歸還于我!
“已故?”那人慢慢重復(fù)道, 片刻后, 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仿佛胭脂說的是一個極大的笑話。
這笑聲實在太過粗礪難聽, 胭脂聽在耳里都忍不住微微蹙眉, 街上的過路行人紛紛投來異目, 有的甚至于是驚嚇而走。
胭脂不動聲色看著, 片刻后,笑聲截然而止,那人目光陰冷看向了這處, 拿著手中的木簪對胭脂緩緩說道:“你說慌……”語調(diào)粗礪中透著一絲詭異,仿佛篤定了胭脂在騙人。
胭脂神情一凜, 沉聲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冷笑一聲,神情輕蔑, “小小陰物也配知曉?”
胭脂聞言瞳孔猛地一縮,看向那人渾身緊繃到了極點。
那人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簪,又看向了胭脂,微一思索, 突然抬手將木簪向胭脂這處擲來。
胭脂眉心微折,足尖點地翻身一躍避開了木簪擲來的方向,半空中伸手接住了花木簪,待一落地看向那處, 人早已消失地?zé)o影無蹤。
街上行人三三兩兩,胭脂站在清冷的街頭,早間風(fēng)輕輕拂過她胭脂色的裙擺,寂靜沉悶的詭異之感隨風(fēng)而來,四下蕩開。
這人顯然不是人,木簪是他做葉容之時送的,以凡人的壽命來算,是三輩子前的事,那時的人早已化成了灰,只有妖魔鬼怪才能活這么久。
這樣的“人”卻認(rèn)識葉容之……
胭脂微微垂眼看向手中的花木簪,簪身繞著一片黑霧,在細(xì)白手指和木簪間繚繞,片刻后,簪身微微泛著溫潤白光,環(huán)繞外頭的黑霧突然皆被吸進(jìn)了木簪里,片刻后,木簪恢復(fù)如常,仿佛剛頭的一切不過她的錯覺。
胭脂心口一陣陣發(fā)慌,看著木簪神情凝重。
那日過后,胭脂連等了十幾日,那人卻如同曇花一現(xiàn)般,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她有心想尋地府問一問,奈何自己如今是個凡胎肉體,無計可施。
一切皆如深海表面般平靜不起波瀾,底下的波濤洶涌卻半點看不出。
胭脂暗中打聽了許多,發(fā)現(xiàn)蘇家如今早已不同命薄所言。
蘇家三年前就已是朝廷欽點鹽商,壟斷經(jīng)營大權(quán),坐收暴利。
蘇家產(chǎn)業(yè)遍布揚(yáng)州,賭坊酒肆茶館勾欄,吃喝玩樂謀取大利的產(chǎn)業(yè),無一不曾涉獵,可以說是揚(yáng)州的龍頭老大,死死掐著揚(yáng)州的財政命門。
換而言之,蘇家若是倒了,揚(yáng)州風(fēng)月娛樂的大營生也就癱瘓了泰半。
蘇家老爺年輕時,也不過是個靠祖業(yè)吃飯的紈绔,心思皆在女色頭上,待到年邁更不可能有什么建樹。
除了蘇幕,蘇家再沒旁的人能做到這般,這簡直如同揚(yáng)州的土皇帝,也不知他究竟使了多少手段,現(xiàn)下顧云里本家和蘇家,她還真拿不住誰高一籌。
可他……他如今才堪堪十七歲。
這般年紀(jì)為何不去斗雞走馬,不去斗斗蟋蟀,不去流連勾欄為個粉頭一擲千金,非要在這給她一個勁兒地添亂!
胭脂忍不住以手扶額,只覺頭痛欲裂,他本來就極難對付了,現(xiàn)下更叫她難上加難,這戲子對上霸王龍,簡直是雞蛋碰石頭,一撞一個脆聲兒~
蘇幕如今這樣一個性子,顧云里又住地這般近,二人難免又會碰到。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還是先想想法子,騙著顧氏一家子離了此地才好。
胭脂正暗自琢磨著,卻聽門口一聲叫喚, “胭脂。”
胭脂抬眼看去,顧云里推開微敞的門,腿腳有些不方便地站在門外。
胭脂默了一默,想起那日顧夢里拿著銀子來找她,一口咬定這錢就是她給的。
她自然是不認(rèn)的,顧夢里無法只能默默回去了。
胭脂這事告了一段落,可顧氏兄妹的毅力如何能這般小覷,他們心中認(rèn)定這錢就是胭脂給的,她不要,他們也不能碰,仿佛這銀子是塊燙手山芋一般。
胭脂不理便常來她這念叨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勞什子話,道理是一套接一套,直磨得胭脂一個頭兩個大。
且這銀子他們不用,當(dāng)做個積灰的擺設(shè),胭脂沒法只得承認(rèn)這銀子是她給的,就當(dāng)借他們的,來日翻成兩倍還來,才算讓這二人消停了下來。
顧云里一進(jìn)門便見胭脂腿上擺了只兔兒,靠躺在長搖椅上一搖一搖 ,打個蒲扇閑得跟二大爺似的。
顧云里沒有看錯,胭脂確實閑得嘴里都淡出只鳥,曹班主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完完全全將她當(dāng)作了個擺設(shè),戲也不讓她唱了,每日好菜好飯倒也沒斷,如同喂豬一般,將她當(dāng)成了一個閑人養(yǎng)著,實在叫胭脂百無聊賴到了極點。
蘇幕那一陣揭過了,戲班便又開始接活兒了,現(xiàn)下正在大戶人家的壽宴上擺大戲,整個戲班都去了,就剩下她一個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