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確非常危險。不過,如果你愿意多和他們接觸一些,會發(fā)現(xiàn)他們也很有趣。”
“有趣?對于人類,他們是獵捕者!
唐喝了一大口,潤了潤喉嚨,兩只手撐著下巴帶著淡笑道,“是啊,梅斯菲爾德雖然是個大領(lǐng)主,卻一心愛吃。還有影魔,長得奇怪了點,可非常的溫柔熱心。鐮傷也是,是個傲嬌又古怪的偽蘿莉,別看總騎著一把巨大的鐮刀,卻也會為了裙子和珠寶絞盡腦汁。他們只不過是和人不一樣的物種。他們的確會食用人類,就好比人會吃牛肉、羊肉。但平和的時候,他們也會選擇和人類共行。這幫家伙雖然精通于欺騙、狡詐和詭計,但若是把你當朋友,卻不屑于做那些虛偽的事。比起對同類背地里舉起刀的一些人類,他們更加坦率、真誠。肆意瀟灑!
萊西特舉起杯子,半晌,緩緩放下,“你的言論總是讓人出乎意料吶,惡魔,一向讓人恐懼和敬畏。但在你這里,似乎卻并非如此。畢竟他們和我們是完全不同的。他們生活在地獄般的深淵里,他們的外表驚悚駭人,不近人情,殘忍冷酷。對人絲毫沒有憐憫之心”
“連人自身對人都沒有憐憫之情,更何況是完全不同族類的魔族?”銀勺在杯中畫圈,碰在玻璃內(nèi)壁上,發(fā)出叮咚的聲響,少女懶洋洋的語氣被揉進了寒風和紅茶的香氣中,帶著一股魔幻的不真切感,“萊西特,你會寬恕你眼里的罪人嗎?”
萊西特的聲音忽地停滯了,雙眼牢牢看著她,銀色冰薄冷漠的眸中仿佛醞釀著許多波濤,又仿佛只是幻影,讓人捉摸不透。
“我終于知道,為何那幫惡魔會選擇你。”如果敵人是天上的諸神,要存活下去,似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便只能和他們結(jié)盟了。
她的雙眼太干凈,沒有任何偏見,沒有任何精明的算計,一片坦誠、真摯。
大概這樣的家伙才會獲得惡魔的信任吧。
一壺紅茶即將喝見底部,船艙的艙簾卻被忽然掀開,風訊兵恐慌的叫聲立刻打破了她和萊西特之間的寧靜,一遍遍回蕩在艙內(nèi)。
“大人,外面有異常!”
兩人對視了一眼,立刻起身到甲板上。
已經(jīng)到了夜里,四周都暗了下來,河水漆黑一片。
隔了一條高聳的山巒,右邊,就是剛剛在伊拉瑞斯城看到的光柱出現(xiàn)的地方。
從天空裂縫伸下來的巨手仍然在掙扎,力道之大,震起無數(shù)碎石,從山的那一側(cè)飛了過來。巨手已經(jīng)察覺到了黑巖河上軍隊的氣息,卻一次次被無限滋生布滿了刺的藤蔓纏出。
沙石飛濺。
所有精英騎士的手,無一例外,都按在腰間的長劍上。魔法師連忙招呼著給船只設(shè)下防御保護罩。四濺的石子砸落在防御罩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又被反彈開。
若之前沒有選擇船,而是進攻,恐怕會無一生還。
眾人都被面前駭人的場景震懾的說不出話來。
萊西特冷峻著雙眼,五指幾乎在長杖上留下握痕。
“讓所有的士兵聽令,保護船只和后面的物資,加快航行速度,迅速通過!”
“是,大人。”
所有的風帆被揚起,沒有狂風,風系的術(shù)士便拼命制造狂風。平穩(wěn)行駛的船只立刻一個個飛速向前,時不時有巨石砸落在船的兩側(cè),濺起巨大的水花。
兩人沉默了片刻,望著被遠遠甩在身后的巨手,萊西特緊張地看著,仿佛它隨時都能掙脫開那些看似脆弱的藤蔓,殺過來。他指著天際巨手,“那就是,神嗎?”
“或許吧。至少奧法大陸不會存在這樣的生物,”唐撓了撓頭發(fā),懷中抱著權(quán)杖,一幅沒有受到驚嚇的鎮(zhèn)定模樣,“要怪就怪奧古斯教廷太信奉一神論,燒掉了所有其他的老神音書,導致人們只知奧古斯,而不知其他神祇。不過,你可以告訴你的騎士,這個是巨手怪!
“如果神都是這般模樣……”萊西特欲言又止,未知的茫然和隱約的恐懼,在他心中蘇醒。
“也有一些神是別的樣子。不會這么龐大。這一次的巨手只是一個預(yù)告,或許,他們在準備一場更大的攻勢!
“什么時候會有這樣的戰(zhàn)爭?”萊西特的聲線里帶著一抹焦急。
“等那個主戰(zhàn)的家伙出現(xiàn)吧。”
她看著黑黢黢的河水,兩邊山巒起伏。一切,只有等到她到了紅岔河,親自抓到一個雙翼士兵才能知曉答案。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考驗,事情關(guān)乎所有人的生死。
河風凄厲,吹蕩人衣。
千里之外的黑荊棘。
這座被玫瑰包圍的城市,自古以來象征著繁華和瑰麗。
紅黑女王在世時那絕美的身姿、唯美哀傷的宮廷爭斗、華麗綴滿珠寶的長裙、有著瑰麗斑斕油畫的大廳,都成了絕響。如今,荊棘皇庭,只剩下一片森白。
到處可見穿著白袍子的法師們,他們穿梭在大街小巷,行走在皇宮和平民的庭院里。兩旁種植的辛葉樹高高聳立著;屎蠡钪臅r候它們在默默無聞的站立著,皇后死后,綠葉仍舊枝繁葉茂。
改變的不是皇庭,是皇庭中的人。
在皇庭幽暗的大殿里,七盞雕刻著奧古斯神半身像的精致壁燈,散發(fā)出柔和、迷離的光芒。空氣里淡淡彌漫著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
這里是安靜的、也是沉寂的。
白色大理石地面畫著無數(shù)繁瑣復雜的魔法陣圖案,有的是圓形,有的帶者星星的圖案裝飾,上面用古體大陸語寫著一排排花式字體的文字。
一名穿著雪白長裙的少女跪在地上,虔誠地整理著書籍。她那柔順漂亮的棕色長發(fā)被扎成了長辮,整齊盤在頭頂,面容一絲不茍,美麗端莊。只是,那微褐的膚色,似乎昭示著她并非是養(yǎng)在府邸里的大小姐。
少女不知整理了多久,似乎是累了,用手巾擦了擦臉,仰起頭。
遠處桌子上的水晶球明晃晃倒映出她的面容——坎貝拉。
自從被父親裴南德送到皇庭外圍,她靠著一口流利的通用語,和對神音書爛熟于心的背誦,順利找到了教廷的學院,并成為一名內(nèi)侍。
黑荊棘神廷的內(nèi)殿,對于一個體內(nèi)流著叛軍血液的人而言,是危險致命的。長影被斑駁地映在墻上,坎貝拉收拾好文件。她好不容易才混進來,不時左右看,接著,一點點靠近書桌的位置,假裝是在擦拭物品。
近了。
要近了。
整整一個月,她終于有了突破性的進展——進入席恩的書房。
坎貝拉深吸了一口氣。必須成功,她想,我的肩上有著使命。這份使命是父親裴南德賜予我的榮光,風暴旗幟將高高飄揚。
在她即將伸出手的剎那。
忽地,耳邊傳來細微的走路聲。
坎貝拉肩膀一縮,宛如觸電,膝蓋下意識跪地,雙手緊緊捏緊麻布,虔誠俯首,假裝在整理地面上的毛毯。
一雙漂亮精致的白色靴子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再往前一點,就能碰觸到她的額頭。
她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發(fā)生的太快,導致她不敢去想,剛剛伸手的動作究竟有沒有被來者發(fā)現(xiàn)。心臟懸在了嗓子眼。
“哦,我記得你叫坎貝拉,對吧,剛剛有個問題就想問你,境萊茵地區(qū)的腌肉真是美味,它里面放了什么調(diào)料?”
坎貝拉的嘴唇哆嗦著。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她很清楚,如果這個問題回答錯誤,那么她偽造的背景就會被戳穿,必將死在這里。
“回、回稟大人,是檸檬!
余光里,能瞥見對方炫目至極的淺金色長發(fā)。這張陰柔俊秀的面龐,冰的好似不是塵間物。遠遠看,席恩就仿佛是一具完美至極的木偶,無論是動作、姿態(tài),都異樣的標準。
標準到不像是活著的人。
席恩淡藍色的眼珠微微傾斜,目光在地面上跪伏著的女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嘴唇突兀揚起一抹笑容,“哦,檸檬。看來,你們家鄉(xiāng)的風俗的確有趣。多謝。”
“神與您同在,這是我的榮幸,大人!
坎貝拉一邊跪著,一邊倒退著準備離開房間。
在她腳將要邁出門時,席恩涼涼的聲音再次傳來,“以后,書籍不必替我整理!
“是,是。抱歉,大人!
奪門狂奔而出。冷汗早已將后背浸潤。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心律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
庭院里,快步走來一隊人。坎貝拉趕緊低下頭,繞到柱子后面,雙手放在胸前,做出標準的禮儀。
為首的那人穿著長長的袍子,露出一長截雪白的胡子。
后面跟著一個帶著王冠的骷髏術(shù)士,術(shù)士身后,則是年約十來歲的小正太,暗紅色雙眼,睫毛纖細濃密的像是蝴蝶雙翼,身體上多有猙獰縫合的痕跡,笑嘻嘻的樣子,光著腳,一只腳被白色的布條包了起來,另一只就踩在地上。
坎貝拉瞳孔放大了一瞬,動也不動。
她……見過。
小正太似有所感的望了過來,紅艷艷的嘴唇扯出一個詭譎燦爛的微笑,擠了下眼睛。
看到坎貝拉還相安無事,鐮傷終于從自己的腦袋瓜里搜尋出了這個女人相關(guān)細枝末節(jié)。
凱爾西納澤那個人類臭小子一直和坎貝拉熱乎,這不,她就記上了。
再一次變回男人,鐮傷的內(nèi)心是復雜的。別說,這個臭小子的身體還真是爛透了,既沒有好看的腹肌,也沒有雄偉的某弟,干癟矮小的就是一幅萬年長不大的正太樣。
他心思神游的時候,門在背后關(guān)閉。席恩站在桌子邊,臉籠罩在陰影里。
那一瞬間,鐮傷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魔魘。
作者有話要說:
鐮傷:所以,我現(xiàn)在占據(jù)了尸縫的身體,變成了男人。
作者:其實寫文的時候,我都搞不清楚寫鐮傷,到底用她還是用他了。
阿撒:有區(qū)別嗎?
唐:有區(qū)別嗎?
萊西特:有區(qū)別嗎?
坎貝拉:有區(qū)別嗎?
鐮傷:我是服氣的
第208章 諸神的盛會【五】
當唐終于來到紅岔河時,天色大白。
萊西特正在清點途中傷亡的人數(shù),索性并不算多。
“總算是要到了啊。”她把手放在眼前,握成圓圈的形狀,遠處,暴風雨旗幟正在高高飛揚著,“沒準他們還在睡覺!
她猜的沒錯。當她快步飛進營地時,影魔正蜷在獸毯上呼呼大睡,直到被唐叫醒為止。
“太陽都曬屁股啦!”唐說,“影魔先生,好久不見啊~”
“哦,哦,是誰?”影魔揉了揉眼睛,然后發(fā)出一聲大叫,“唐小姐!”說著扭頭往旁邊搜尋其他人的身影,一邊迅速收拾,“您來的可真快啊,我還以為得多兩天。不過,既然唐小姐已經(jīng)來了,我的心情可算是好多了。夜罰人正在東邊的營地!
“他還在訓練士兵?”
“是的。他打算率領(lǐng)一只小分隊到前線去。他發(fā)了誓,說必須至少要抓回一只長翅膀的鳥人,哈。那邊奇怪的鳥人很多,你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