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滄海的決定，在孟星嵐的意料之外，但細細想來，卻也在情理之中。

  她不得不承認，那個驚才絕艷的師弟，敗了。

  與其說他敗在了那個該死的十三虛空暗印之下，倒不如說，他敗給了自己的心。

  就這樣，顧滄海生生給自己選擇了一條絕路，自那以后，他便將自己關(guān)進了煉虛峰，將這座靈虛劍派的主峰，生生變作了自己的活死人墓。

  隨著時間的流逝，顧滄海漸漸控制住了體內(nèi)傷勢，表面上已經(jīng)看不出什么，但孟星嵐知道，十年之內(nèi)，顧滄海必然會傷勢爆發(fā)，到那時，任何人都回天無力，無法阻止他的死亡。

  但在這十年之內(nèi)，他還有一戰(zhàn)之力，只是，無法施展出全盛的力量。

  為了局勢穩(wěn)定，孟星嵐對外封鎖了發(fā)生在顧滄海身上的變故，對外聲稱他正在閉關(guān)，故而除了她與慕容青煙，大荒仙盟內(nèi)部，根本沒有人知道顧滄海身上的變故。

  就這樣，煉虛峰上，一直平靜而蕭瑟地度過了三年時光。

  直到那一日，慕容青煙得到了西漠皇朝故意傳回來的情報。

  她竟然聽到了秦樹苗的消息。

  慕容青煙并不確定這個消息是真是假，西漠傳回來的蜃影極為清晰，從外貌身量等所有細節(jié)來看，那都是三年前就被認為死去的秦樹苗。

  但讓她躊躇的是，祖殿內(nèi)秦樹苗那個已然熄滅了三年的魂燈，此刻依然沒有亮起來。

  一時間，她不知道究竟應(yīng)該相信魂燈，還是相信西漠人傳來的蜃影。

  但此時，蜃影中的那個女孩，仍在生死之間掙扎，在西漠人的追殺之下苦苦支撐。

  如果那真的是秦樹苗……

  思來想去，慕容青煙決定親自去一趟西漠，去打探一下虛實，如果那真的是秦樹苗，她就要帶她回來。

  然而，臨行前她便心生猶豫，她猶豫著來到煉虛峰，想要將這消息告知顧滄海。

  她考慮到，顧滄海時日無多，如果那孩子確實是秦樹苗，而自己最終并沒有尋到她，或者去晚了發(fā)生了什么不測，那么多顧滄海來說，那就是生命中最大的遺憾。

  為了兩人之間的因果記憶，顧滄海連命都可以不要，連破封之機都可以放棄，可見秦樹苗在他心中之重。

  如果因為自己隱瞞之故，讓顧滄海死不瞑目，那她還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對這個師弟。

  但最終，她還是沒有說出真相，她還是擔心顧滄海的身體傷勢。

  可惜，顧滄海卻看到了她的破綻，自行尋找到了真相，并去了西漠。

  之后，所發(fā)生的一切，就都來源于顧滄海本人。

  嚴格來說，那并不是顧滄海，而只是他的一道殘缺神念。

  在將自己的殘破身軀與完好無損的秦樹苗，送回靈虛山，并交代了前因后果之后，這一道殘缺神念，便也煙消云散，徹底消失。

  從這道殘缺神念中，孟星嵐與慕容青煙得以知曉，在西漠之中，顧滄海遭遇的一切。

  顧滄海徑直趕到了秦樹苗最后消失的地點，那個地點在西漠皇朝傳給大荒仙盟的蜃影之中，已經(jīng)不是秘密。

  誰知，西漠四王已經(jīng)在那里布下了一個陷阱，嚴陣以待，欲要撲殺于他。

  但西漠四王的第一道攻擊，卻誤打誤撞將秦樹苗逼了出來，顧滄海就此與秦樹苗相遇。

  這些都是秦樹苗參與并已經(jīng)知曉的事情，而她被顧滄海催眠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面對同樣身為化神境修仙者的西漠四王，哪怕顧滄海沒有身負重傷，修為全盛之時，也是有死無生之局，更何況此時的他命不久矣，身上所負傷勢，讓他根本發(fā)揮不出巔峰之力。

  所以，顧滄海與秦樹苗，即將死在那里的事實，已經(jīng)變得板上釘釘，不可更改。

  所以在那一瞬間，顧滄海便做出了決絕選擇。

  他悍然決然地，向十三虛空暗印最后一道封印之上，那一團因果之線，連封印帶因果線，不分彼此狠狠地斬了下去。

  雖然他很清楚，此時的封印之上，究竟是什么情形。

  在顧滄海從孫鶴那里得到了秦樹苗身在西漠的蜃影之時，他便默默感受了封印之處的情形。

  這三年來，雖然不能入孟星嵐那樣，依靠幽影星衍術(shù)清晰地看到因果之線的存在，但在這三年里，或許是因為因果之線的疏淡衰弱，他竟然能夠感到它們的存在。

  正因如此，這三年里，即便沒有孟星嵐幽影星衍術(shù)的探查，想必他自己也能準確找到破封的關(guān)鍵。

  只是他自己不愿意。

  而當他得到了秦樹苗的消息后，他再去感受封印之處的情形時，就赫然發(fā)現(xiàn)，那一團因果之線，他已經(jīng)漸漸感覺不到，因果之線的存在，已然沒有過去那么清晰。

  那是因為，因果之線的力量，正在漸漸恢復(fù)。

  這也就是說，秦樹苗沒有死，她真的，真的回來了。

  對于顧滄海來說，那該是怎樣的欣喜若狂啊，但對于這個，孟星嵐與慕容青煙都不在他身旁，也無從得知。

  而面對著西漠四王布下的必死之局，顧滄海又一次做出了常人難以做出的抉擇。

  他在死局引動的時刻，選擇了破封！

  因果之線疏淡衰弱，向前一步便是海闊天空道途巔峰的時候，他沒有斬下，他寧愿拖著傷體，忍著痛苦，坦然迎接這一聲輝煌的凄慘落幕，蹣跚走向那慘淡的末日歸途。

  但在此時此刻，因果之線的力量重回巔峰，重新與封印糾纏一體，只要斬下就會讓他萬劫不復(fù)的時候，他卻選擇了，義無反顧的斬下了手中的劍。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選擇破封，選擇斬下糾纏在一起的封印與因果之線，他會獲得數(shù)息時間的合道境力量，但當這段時間過去，十三虛空暗印的反噬，就會讓他肉身崩散，元神毀滅，此身都歸于虛無。

  這一切，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