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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坦實在摸不準烏奇奇是個什么樣的人。最初相識,聽不懂她在哇哇怪叫個什么勁,憑借她無頭蒼蠅的行為以為她是個二愣子——這種人在流星街向來活不久,不過她很強,所以腦子可能不需要特別好使。后來能溝通了,聽聽她說的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話!但她的詞匯量突飛猛進,學習能力強悍,堪比團長,怎么也不該擔當‘白癡’或‘笨蛋’的名號,奈何她的無厘頭總襯得她很蠢,比如此時此刻——看看這個人在沙中滿地撒歡的德行,鼻尖湊在地上追逐綠舌蜥蜴,直到一頭扎進沙子里還不罷休,整個人從小小沙丘的另一端跑了出來。

  烏奇奇撲向俠客,帶他躍進綠洲的湖中,清洗訓練后的汗水與沙塵。

  月色明亮,飛坦抱著單膝,獨坐岸邊觀望二人在波光粼粼的水中鬧騰。更糟糕的是,現(xiàn)在他連俠客也搞不懂了。

  小時候,俠客是他們當中最晚加入孤兒所的,雖是后來者,但樂天的性格讓他輕而易舉和大家打成一片,可他最喜歡黏在小庫身旁,跟薩拉薩、希拉和派克那幾個小姑娘似的。飛坦打死也不會承認那時的自己也想跟小庫玩,不知道該怎么擠到對方跟前才在邊緣處徘徊,或者是怒氣沖沖拉著芬克斯找他打架,不過身為男孩子的庫洛洛不擅長打架,會被一幫小姑娘護住,真丟臉。這些事就忘了吧,記憶有時不需要這么好。

  后來薩拉死了,他們在一個大晴天里將她埋葬。

  葬禮過后,第一個響應庫洛洛復仇計劃的人便是俠客,他比出大拇指,替大家宣布:我們也來幫忙。話不多的飛坦一如既往保持沉默,沒有拒絕。那天大家話很少,只有小庫沉穩(wěn)交代今后幾年的安排。

  本想只做幕后謀士的庫洛洛被大家趕鴨子上架,推至‘團長’的職位。

  幻影旅團成立,每人扮演的角色都有所改變。有人離去有人留下,有新人加入。

  那個男孩不再做庫洛洛的跟屁蟲,多數(shù)時候待在臨時搭建的根據(jù)地,憑借黑客能力遠程協(xié)調(diào)眾多任務。若一起行動,飛坦也很少關注他,因為他仍是憑操控系能力遠程戰(zhàn)斗,二人并不在同一戰(zhàn)線。但生命中就認識這么幾個人,接觸得再少也稱得上是最熟悉的人,默契早存于一呼一吸之中。有默契不代表懂得對方腦子里在想什么,以前飛坦從沒在意過,現(xiàn)在也談不上在意,頂多是好奇。

  烏奇奇在湖中撲棱:“快,我們比潛水憋氣!

  俠客懶洋洋地附和:“好啊,順便比比誰能抓上來湖里最大的魚兒吧!

  她不許,說這里面住的都是我朋友啦。他沒所謂地哦一聲,說那好吧,看來以后做料理不能從這里撈魚了。

  吧啦吧啦。無論烏奇奇的話多么離譜,俠客都對她百依百順,跟自己沒長腦子似的,眼珠子也總長在她身上。

  有水珠濺到飛坦臉上。他將其擦去,心想,看來俠客現(xiàn)在又找到了新的跟屁蟲宿主。

  憋到滿臉通紅的烏奇奇浮出水面大口呼吸,她抖落卡進頭發(fā)中的蝌蚪,高聲宣布下一個游戲:“比比誰能把飛坦拖進水里!”

  “喂!”好端端在觀摩二人的飛坦忽然被土元素封鎖在沙中,一時沒來得及掙脫,俠客趁機握住他腳腕,猛地一扯。

  噗通!

  “合作愉快!這算誰贏?”俠客高舉飛坦的腳踝問道。

  在水中吐出幾串泡泡,飛坦不爽地踢腿,對方立馬撒手。

  “管他呢,反正是落湯雞阿飛輸啦~!”烏奇奇大笑。

  是爽朗的。介乎嘎嘎和哈哈之間的聲音。

  笑或哭,她都有很多種不同表達的聲音和面部表情。搞不懂,一個人怎么能有這么多情緒?

  印象中,俠客是個只愛笑的家伙,即使是找到薩拉薩殘破的尸體,在他人失聲痛哭時,他都面帶笑意,甚至還突兀地笑出了聲。

  最近俠客還是老樣子,但笑得不同了,說不準是哪。是眼角更柔和了還是嘴角更彎翹了嗎?是溫度不一樣了,不再是萬年不變的冷嘲熱諷?

  誠然,飛坦不是個愛思考的人。凡是能用暴力解決的事情何必浪費腦細胞?只是,他不得不承認,世上有些事是暴力解決不了的。好麻煩。不去想就好,與我無關,我解決暴力能解決的,讓他們?nèi)ソ鉀Q需要動腦的,這是他的慣有態(tài)度。但不去想,也會讓人煩躁,是怎么回事?

  這場談情說愛的游戲中,烏奇奇和俠客仿佛已掌握最強的秘籍,只有他一人摸不到門路,在瞎幾把亂按鍵,偶爾能碰巧打出個連擊。

  飛坦暗自下定決心要更加仔細觀察。這般百依百順會是訣竅嗎?他捫心自問做不到,也并不想變成個低叁下四的小男寵。

  或許是過于目不轉睛,泡在水中的烏奇奇察覺到視線,看了過來。她俏皮一笑,展開手掌,緩緩從左揮至右側,故弄玄虛說:“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冰霜在她指尖凝聚。水溫迅速冷卻,湖面結起薄薄一層冰晶,張嘴呼出的氣帶著白霧。她抿著嘴唇,雙手捏成拳頭,似乎很吃力。晴朗的上空飄起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彼此的發(fā)絲中。

  俠客搓搓起雞皮的胳膊,攤開手掌接住白雪!斑@是冰系魔法?不對,你身邊還是圍繞著藍色念氣,所以是水系魔法升級了?”

  飛坦抬起指尖上一顆顆完美無瑕的晶體,說:“水變冰不是應該很簡單?游戲里,這倆元素一般本來就是一個體系的!

  她吐吐舌頭,“是嗎?我練了好久才掌握到這樣。你們覺得效果怎么樣?”

  俠客鼓勵性地摸摸她頭!靶枰倜忘c才可以凍死敵人。能不能冰住血液,或是準確凍傷身體各個部位,使其失去行動能力?”

  “怎么每次都要扯到殺人!彼旖浅榇ぁ

  “我錯我錯。慣性思維。職業(yè)病!眰b客懲罰性地拍打自己太陽穴。

  烏奇奇拉住他的手,冰霜沿著手掌蔓延,她解釋:“凍住普通人會很簡單,但想要殺人,還不如用電系來得快——猛然發(fā)射,便能讓心臟驟停。出其不意,連念能力者都能干掉。我猜。”

  走上湖岸,滴淌著水,飛坦抬手撣落頭頂?shù)难┗,吐槽道:“瞎扯,靠你殺人還不如等母豬上樹!

  她豎起手指,搖了搖!矮C協(xié)最新的一篇報道聲稱在某座海島上發(fā)現(xiàn)了會爬樹的豬哦!

  俠客百思不得其解:“這不科學,豬進化上樹的功能干嘛?”

  二人嘚吧嘚吧聊起動物和進化論,討論念能力和魔法該怎么在達爾文的理論中存在,蹙著眉頭,飛坦心想,啥玩意兒,這種內(nèi)容的談天說地,好像也做不到。

  冰雪散去,烏奇奇一拍腦門說:“哎呀,我給你們示范是想問這個視覺效果怎么樣!

  俠客打了個噴嚏,表情疑惑,“就是下雪啊,你指什么?”

  “得嘞,看來畫面感不夠宏大和震撼,我得改改。”

  “干嘛用?”飛坦問著,脫下上衣,擰水!霸陂_發(fā)新的絕招?”

  “快冬天了,聽說流星街從不下雪,等圣誕,我想給大家看看這番景色!毖鎏稍谒嫔系臑跗嫫娉錾衲擅闪恋囊箍铡W詈笠幻堆┗ㄔ谏车厣舷。

  俠客悠悠浮在她身旁,仰望同一片天空,口吻漫不經(jīng)心:“冬天不過是會凍死流浪漢的季節(jié)罷了——咳咳咳,我還真是煞風景,那什么,我是說,挺美好的。是手捧熱巧克力,穿著毛茸茸的睡衣坐在壁爐旁看小說打游戲的季節(jié)~ 應該側頭望去,窗外就是雪景,對吧?”

  烏奇奇深深嘆氣,呼出一團白霧。沉寂不到叁秒,“對。都對。所以需要蓋結實的房子,給大家準備暖暖的衣服和吃的!”一句喊口號的功夫,她已重振精神,躍出湖中沖回基地。

  她的精力跟情緒一樣,波動起伏不定。沒出一刻鐘,她背與提著大包小包,朝二人揮手道別:“我出門訓練啦!”

  如果不是還泡在湖里的俠客也抬手,答:“記得晚上回來吃飯,”飛坦一定以為她這是為自己準備了一周的糧食。

  “我盡量!么么噠~”人不見蹤影,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天地間。

  飛坦發(fā)愣。怎么突然就兵分兩路了——那該觀察誰?他下意識地知道烏奇奇的訓練目的地是哪,便問:“她經(jīng);亓餍墙郑俊

  “是啊,你敢信,不到兩周,基地囤了大半年的糧食就被她霍霍干凈了。一開始以為她是個大胃王!眰b客扒著岸邊,可算找到人倒苦水。“后來才知道都被她送給那些郊外的垃圾了,明明是做給她吃的!

  “……垃圾么,我記得你不也是郊外來的?”不置可否的反問。

  “所以我才更有發(fā)言權嘛!焙鰜淼囊魂嚊鲲L卷起泛黃的沙粒,襯得俠客的笑容像老舊電視機的雪花斑點,失真且模糊。“你說她到底看上了那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什么了?”

  “我哪知道!泵摽诙龅乃查g,飛坦想起她初來乍到的模樣,對一切都充滿熱情,還有叁張臟兮兮的小臉,看到他既害怕又崇拜的模樣,遲疑地叫他老大、飛坦哥。是他閑來無事捉到的玩具,玩膩了放他們自生自滅,被她當成寶貝抱在懷里,會興高采烈叫她小烏姐姐、奇奇姐的小鬼;貞浂虝旱赝A粼谇Н彴倏椎膬删呤w上。

  他抿了抿嘴唇,把濕漉漉的斗篷掄到右肩上披著,邁開腳步,按照此刻奔跑的速度,到達流星街時就風干了。

  身后傳來叫喊:“唉,等等,你去哪?”

  飛坦很快把基地甩在身后,那聲音又叫道:“啊!等等我!”

  呼哧呼哧的喘氣和腳步越來越近。并沒有減速等待的飛坦斜睨追趕上來的人,在觀察日志中記錄:這貨體能確實進步了。想到這,同時得給烏奇奇的日志加以補充:訓練態(tài)度變得積極,不再嘰嘰歪歪,甚至到了迫切的地步。

  似曾相識。小庫在正式創(chuàng)辦‘幻影’旅團前的整整叁年都是這般度過的,沒日沒夜的修煉、學習——嗯?第幾次了,自相遇以來,烏奇奇和庫洛洛的身影又重迭了。什么鬼,飛坦甩頭,甩開詭異的聯(lián)想。

  鉚足勁奔跑的俠客尚有余力做鬼臉挑釁:“比比誰先找到奇奇!”

  “不自量力!憋w坦不屑地咂舌,每踏一步都爆發(fā)出更強的念氣。

  沒事找事。什么都要變?yōu)橐粓霰荣悺2辉O下某種比拼就渾身不自在。從小習慣競爭,在彼此拉扯中長大。也只有這樣生活才能有點意思。你以為盜賊的生活很刺激嗎?對飛坦來說,刺激源自未知,而團長喜歡把一切都安排好。計劃越周全,越是枯燥無味。除了跟團員打賭比賽,也就打打殺殺和折磨人能給生活增添些趣味,足夠投入一個游戲也能暫時麻痹這股寡淡。

  乍看轟轟烈烈的日子,怒火與欲火無時無刻不在燃燒,細看是燃盡的灰燼,滿目瘡痍,無聊透頂。

  幻影徑自奔越荒涼大漠。

  流星街外圍沒有守衛(wèi),因為窮鄉(xiāng)僻壤沒有值得守護的東西。有哪個正常人會想踏足骯臟的填埋場?運輸垃圾的貨車司機巴不得傾倒完就捏著鼻子落荒而逃。

  熟悉的腐臭味和消毒水。

  蝸牛爬過的路線會留下小小一串亮晶晶的痕跡,正如凡是烏奇奇走過的地方都煥然一新,由此可見,她的回溯術更得心應手了。

  飛坦循著蹤跡,站在新堆積起來的垃圾山坡上觀望人群中神采奕奕的少女,她邊與大家聊天邊從包中掏出廚師長俠客準備的食物,一同進餐。她竟然還從基地的酒窖里順了幾瓶紅酒,瓶子在幾人之間傳遞,碰到想嘗鮮的小孩子,烏奇奇一把抓過酒瓶,義正辭嚴不準他們喝,說年紀太小的孩子喝了會影響大腦發(fā)育,這是只有大人才能品嘗的毒藥。

  “嘿咻!眰b客跳到飛坦身旁,氣喘吁吁地盤腿坐下!拔疫從沒見過她這么積極的外來者,主動分發(fā)物資給這些刁民!

  “她明顯沒把自己當外人。”飛坦抬手接住她扔過來的酒瓶,也將她的燦爛笑容收進眼底。

  俠客將其奪過,仰頭喝了口悶酒!拔艺娌幻靼住!憋w坦立刻豎起耳朵,神奇,居然還有這貨也搞不懂的?對方不言不語,只顧喝悶酒,久到飛坦忍不住抬手扇了他肩膀一巴掌,讓他有屁趕緊放。俠客欲言又止,最終似乎換了個話題:“你說,團長什么時候會收網(wǎng),清理這里?”

  都快忘了還有這回事。飛坦瞇眼,從山頂俯瞰破爛的棚屋,衣衫襤褸的居民。

  當年,不被合法認可的流星街居民受種種黑幫勢力的壓迫,被當成貨物掠奪、販賣。

  表面上流星街終向黑暗勢力投降與妥協(xié),換來黑幫的庇護與補給,借由本地的特有優(yōu)勢——不存在于世的身份,為罪犯提供躲避警方追蹤的藏匿地,也為黑幫提供無來處可尋、無名無姓的打手。

  殊不知,是蜘蛛編織的網(wǎng),將地盤劃給滋養(yǎng)邪惡的天堂,引狼入室。

  飛坦的肩膀又聳了聳!肮芩。反正薩拉的兇手都找到了、殺死了。”

  驀然被松開的酒瓶叮哐滾到垃圾堆底,俠客嘲諷地勾起嘴角,低低嗯了一聲,“還記得我們最初所做這一切的目的嗎?”

  “復仇!闭Z氣堅定不移。

  “嗯……大概吧。”俠客對酒意猶未盡,吆喝著讓烏奇奇再丟一瓶過來,她翻翻包,說已經(jīng)喝完啦,他只好作罷,將下巴抵在膝蓋上,表情略顯茫然:“那仇已報,現(xiàn)在該干嘛呢!

  沉默。是啊,仇已報,可怒火并未消退,反倒少了宣泄的渠道。飛坦冷聲說:“不是很好?愛干嘛干嘛!

  “可我好像不知道做什么。”俠客微微側頭,望著他,渴望解惑!澳隳兀看蛴螒、殺人、陪奇奇、跟著芬克斯逛蕩、放蕩、熱衷參與任務,除此之外呢?”

  “列了這么多還嫌不夠?你不外加還有一堆團長的事情要忙。”

  “也是!

  飛坦抱著雙臂佇立。俠客抱著雙膝呆坐。他們所在之處四面皆是焚燒垃圾的烏黑濃煙,冉冉升起。

  兩個人默默注視像只蒼蠅嗡嗡轉,忙忙碌碌的烏奇奇。她總用許多瑣事可做,無聊這個詞對她來說一定很陌生,哪怕她所做的許多事情在飛坦和俠客看來挺無聊,但她總是充滿干勁。反倒是他們,看似逍遙自在,生活卻從骨子里滲出索然無味。

  俠客由衷感嘆:“真是羨慕小家伙旺盛的精力,這么聒噪!

  “跟她一樣吵的人沒資格說她!

  論飛坦搞不懂的人,應該再加一人:他本人。為什么寡言的他總會被吵鬧的人吸引,如芬克斯和烏奇奇,如今勉強加上俠客吧,也許是覺得他們煩。還有燦爛的笑容,如小庫的、薩拉薩的、烏奇奇的,也許是覺得他們刺眼,相比之下俠客的就還好,因為時常是虛假的。

  過度受街坊鄰里的歡迎,人人都想跟她說上兩句,或讓她幫忙維修東西。孩子們毫不客氣,互相推搡,偶爾也有膽大的會向飛坦打招呼,再怎么說他也跟著烏奇奇在第十區(qū)住了個把月,氣場又那么強大,誰人不知這位閻王爺?他自是從不回應,唯有烏奇奇看來時,他會半瞇起眼,迎上她視線,向上扯扯面罩。

  俠客碧綠的眼珠骨碌碌來回左瞄右瞥,賤兮兮的。飛坦沒好氣地兇他看屁啊。

  “嘿嘿。我以為你是那種會把喜歡的東西搶到手,抓緊不放,扼死在手中也無所謂的人。但是嘛,原來你是把對方捧在手心里的純情小男生——哎喲喲,救命啊小烏!”他吊著嗓子嚷的時候飛坦尚未出手揍他, 只好狐疑地放下準備好防衛(wèi)的雙手。

  眼眸低垂,飛坦僅是機械地反復張開和握緊空空如也的拳頭。

  俠客見狀沒有再騷擾他,把目光投向烏奇奇。

  太陽當頭照,有那么一刻和一個角度,顯得萬物都失去影子,猛烈的陽光打在身上,驅(qū)走寒意。流星街外圍缺乏樹木和落葉,很難感知十一月的秋意,滿街飛舞的只有薄薄的塑料碎片,各式各樣的包裝紙。如果是白色的苯乙烯塑料泡沫,乍一看還以為是雪花。

  俠客拿胳膊肘戳飛坦。“你觀測的目標又動身了,我們跟上嗎?”

  飛坦不驚訝自己的行為被看穿,但稍感不自在,恐怕觀察筆記上的內(nèi)容也會被識破,盡管他現(xiàn)在無法回想起來在腦海里涂涂寫寫記下了什么,誰叫觀察對象跟患有多動癥似的永不停歇,筆記超綱了。

  烏奇奇很忙。一會要和人類溝通,一會又湊到野生動物們跟前,說著一些旁人無法理解的語言,胡亂擺動四肢。

  她幫鬣狗纏好腿部繃帶,擦擦額頭上的汗,問身邊的孩子:“對了,怎么不見饅頭那小子?我特意給他帶了好多零食。喏,給你!

  左半身肌肉萎縮的女孩開心剝開棒棒糖,先把包裝紙上的甜味嚼干凈,才嗦著糖說:“死了!

  “他還在玩這種惡作劇啊!睘跗嫫骓樖譃閯e人遞過來的破損羽絨服施展回溯術。

  女孩把糖用力啃下來,拿塑料棍指向急救診所!八氖w可能還沒被拖走。”

  羽絨服在烏奇奇手中突然消失,那位居民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抱怨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衣服怎么就這么沒了。

  “怎么就這么,沒了。”烏奇奇重復。

  飛坦沒看到預想中的淚珠,往常該哭哭啼啼了。

  背脊比往日的挺拔,步伐穩(wěn)重,沒了平時的雀躍,烏奇奇緩緩走向街邊小診所,掀起布簾。目光灼灼,嘴唇輕抿,她撫摸小男孩蠟黃干癟的臉頰,掃視四周,柔聲問醫(yī)護人員:“斯卡夫醫(yī)生,有什么能幫你的?”

  “小烏來了啊?剛好,快!笔覂(nèi)一位戴著手套的人來不及打招呼就指揮她做這做那,表現(xiàn)得很熟絡。

  她點點頭,很快進入護理的角色。

  飛坦靠在診所外,依稀記得她曾提及的豐富人生履歷——一直幫別人打下手,做飯、考古、急救、追捕逃犯、保護動物等等。像游戲角色一關一關地闖過、升級,她每種經(jīng)驗都不曾浪費,全部派上用場。

  俠客站到他身旁,問:“你跟她在一起那么久,在她忙碌時你只是愣愣游離在外嗎?”

  好像差不多,那時看的沒有現(xiàn)在仔細。飛坦沒回答,俠客卻聽懂了沉默。

  “你現(xiàn)在就跟個觀察珍獸的獵人似的!眰b客卷起毛衣的袖口,在撩起簾子走入診所前,他沖飛坦擠擠眼,“那你繼續(xù)看著,我去刷好感度了。”

  瞬間多了兩個幫手,醫(yī)生終于能喘口氣。

  飛坦無意參與,又不知能干嘛。他像個門衛(wèi),站在原地看求醫(yī)的人進屋又出來,有人托著角度詭異懸掛著的手臂,有人頭破血流被抬進去,這些外部創(chuàng)傷嚴重的并不多,更多是淘垃圾導致傷口感染或吃壞了捂著肚子的人。還有暴瘦到皮包骨的,看樣子是餓的,急病亂投醫(yī)。行囊空了,烏奇奇能給他們的只剩填不飽肚子的糖果。

  清潔隊來移除饅頭的尸首時,烏奇奇斜依在門口眺望,目光似在看向很遠的地方。

  最新一位來訪者不是患者。

  身穿黑色長袍、面戴防毒口罩的人向飛坦微微傾身鞠躬,裝模作樣,刻意將音色壓得低沉:“許久不見,近來可好,二號?”

  “你還沒資格這么叫我!变J利的金眸盯著來者。

  直白的話語和不收斂的目光令對方略微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擠出一絲笑意道:“是。是長老想見你們的新成員,請隨我來!彼D身離去,見飛坦沒有跟隨的意思,又咳了咳。

  “肺癆里邊就醫(yī)!遍T衛(wèi)飛坦善解人意地掀開塑料簾。

  來者的表情被防毒面罩遮住,想來不會好看,不過他沒再糾結,踏進診所。

  烏奇奇皺著臉在為一個男生清理接近腐爛的傷口!霸趺催@么晚才來治療?”

  男生滿不在乎地說:“一般撒點土就好了,這次整個胳膊動不了了,沒辦法!

  “撒土只會更容易感染啦……你沒來聽過阿凱開設的衛(wèi)生講座嗎?”

  “那是啥?我剛搬來第十區(qū)!

  “那歡迎你啊,你去街上問問阿凱的課堂就知道了。大家會分享些求生竅門,還有——”

  “冒昧打斷!泵擅婺凶由锨耙徊。“請問是十號,女巫小姐嗎?”

  烏奇奇詫異地抬頭,貌似沒準備會被這般稱呼!笆前∈前。”

  “很榮幸見到您,長老有請,請隨我來!碑吂М吘吹鼐瞎。

  “流星街的老大想見我?!”烏奇奇驚嘆后,再次專注地為男生清理傷口!昂玫模缘,我忙完馬上來!

  “呃!庇衷獾骄芙^,吃癟的信使不耐煩地抖腿。

  烏奇奇抽空朝器具努努嘴巴,“不然你搭把手?說不定能快點。”

  俠客上道地把針線遞過去,笑道:“有請!

  叁番四次遭受嘲弄,烏奇奇的漫不經(jīng)意比飛坦與俠客的刻意為之殺傷力更大,那人克制地沒抬手打翻俠客的手,不過還是冷哼一聲,極為小聲地嘟囔:“給臉不要臉,流星街養(yǎng)的狗得意什么。”

  飛坦表情波瀾不驚,掏出小刀磋磨指甲,瞇眼細細打量他:“你確定要把臉給我?“

  那人按住防毒面罩,嚇得連連退后!鞍  

  俠客收回不小心插進對方手掌里的針,訕訕說:“哎呀,不好意思,我手抖了一下。你就當被狗抓了一道子吧。真幸運,你剛好在醫(yī)院!醫(yī)生,快來幫幫他!

  醫(yī)生丟過一張皺巴巴的創(chuàng)口貼,嘟囔:“只要您跟那尊門神不搗亂,患者可能會減少幾個。”他轉身推了推烏奇奇后背說:“拜托你快帶著瘟神們走吧,剩下的我自己能應付!

  烏奇奇無奈點點頭,起身。

  飛坦望著遠去的背影,隱隱約約感覺到,他的觀察目標終有一天也會變得像小庫一樣遙不可及。

  俠客撣撣手上的枯血。“又發(fā)什么呆呢,快跟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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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天同慶!FJ老賊要更新了!比比看是本文先完結還是幻影旅團先被FJ寫死吧……(自旅團回憶篇出了,網(wǎng)上清一色預言旅團要被西索和酷拉皮卡聯(lián)手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