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它大嘴微張，一道無形無質(zhì)，只眼力好的人能見空氣些微扭曲的風(fēng)刃從它口中飛出，直飛向一只貪吃離了隊的公羊。
風(fēng)刃卻沒落在羊身上，而是打在它身前，將它正在啃的一簇草割斷，草屑飛揚。
公羊嚇了一跳，真的是一跳，跳起了約有一人高，就要往羊群的方向逃回去。
白虎卻在噴出風(fēng)刃的同時已急速接近，正隔在公羊與羊群之間。公羊返回時，迎上白虎的大臉，嚇得又是一跳，轉(zhuǎn)身就飛逃。
白虎在身后追得嘶吼連連，全不像平時捕獵時的小心安靜，這是為了將公羊趕得遠(yuǎn)離羊群。至于怎么活捉，它還沒想好。
方漓也不是閑站著看它忙活，但她正要出手，就聽見驚天動地一聲怒吼，接著地面似乎都被踏響，羊群邊的那幾頭巨象中，有一頭踏著重重的步子追著白虎就過來了。
方漓也嚇了一跳，當(dāng)然沒跳，急忙沖過去，雙劍出鞘，將白虎護(hù)在身后，就準(zhǔn)備殺了這頭巨象。
但見巨象咚咚咚地過來，看見她時竟放慢了步子，越來越慢，最后站定了，撲扇了幾下耳朵，居然說出了人言。
盡管口音極重，好些字聽不清楚，但方漓還是聽出來，那是在問：“你們是哪里的妖，還是外來的人？為什么偷我們的羊！”
她張口結(jié)舌了，這是妖族部落在放羊？
“對……對不起，我以為是野羊�！�
那巨象不滿地盯著她，慢慢收縮身形，變成一個又胖又壯的漢子，卻與人無異，也沒長長的鼻子甩來甩去，看來修為比迎遠(yuǎn)郡的小象高深許多。
“野羊，野羊那些畜生會不敢抓？”他大聲責(zé)問，但并沒動手，白虎見事不妙，已悄悄回到方漓身邊�？赡穷^羊受了驚，已不知道跑哪去了。
方漓自知理虧，估著風(fēng)毛羊的價，拿出靈石，問：“是我不對，就當(dāng)我買了你們的羊吧……唔，我買兩只�！�
那象族男子驚愕地睜大眼，問：“你真出這么多買？”
方漓摸不著頭腦，她雖然不知道風(fēng)毛羊的價，但這些天穿洲過郡的，盡管沒多停留，可多少還是走了走，看了看。物價大致多少她心中有數(shù)，風(fēng)毛羊在妖族手上只會粗疏的加工，直接做成皮襖穿，有一定的靈器效果。再加上肉質(zhì)不錯，所以蘅蕪洲一頭風(fēng)毛羊的價格，大概會在三百到五百下品靈石之間。
如果拿到白水洲賣就不同了。白水洲的商販最多，收風(fēng)毛羊的肯定也不少，至少能多賣兩三百的價。
其實在這種大型牲畜的買賣上，商販們都是直接用中品靈石計數(shù)了。
此時方漓就按的蘅蕪洲的高價，拿出了兩頭羊的價，一塊中品靈石，卻讓那人怎么也不敢置信。
在方漓再三保證她沒多出價，風(fēng)毛羊差不多就是這個價之后，那人轉(zhuǎn)頭大喊：“爹！你快來看！”
另一頭巨象看這邊沒打起來，就不急了，慢悠悠地邁著步子過來，到近處同樣化成了人身，還沒問怎么回事，他兒子就急乎乎地說了。
他爹也驚訝了，擦了擦手，將靈石接過來仔細(xì)鑒定，然后用一串跟小象很像的語言激動地說了一通，聽語氣，方漓懷疑他是在罵人。
說完了，他又切換成一口蹩腳的靈域通用語，這回方漓有一大半沒聽懂。
他兒子急了，直接過來將她一拉，說了一個她聽得懂的字：“走�！�
看他們沒有惡意，好像還有點憨，方漓沒掙扎，招呼上白虎，真的跟他們?nèi)チ恕?br />
父子倆跟其他巨象說了幾句，留他們繼續(xù)牧羊，他們倆以妖身，叫方漓坐兒子的背上，邁開步子就往部落狂奔。
這牧羊的地方離部落還挺遠(yuǎn)，也難怪，方漓遠(yuǎn)遠(yuǎn)看見那部落的規(guī)模就明白了。妖族在野外，并非都是以人身生活，那部落里有木制的房屋，皮毛搭的帳篷，卻也有用妖身直接伏在露天里呼呼大睡的家伙。
因身體太過龐大，吃得也多，所以部落養(yǎng)的靈獸都是帶到很遠(yuǎn)的地方放牧，免得牧草不夠。
父子兩人回來，不少巨象揚著鼻子打招呼，也有人身的親友過來招呼，說的話方漓聽不懂，只看出來有人指著她，像是問她的來歷，而父子倆挺急的，匆匆答應(yīng)一兩聲就應(yīng)付過去，把她帶到一間屋子，讓她等一會，又跑出去了。
白虎叫了一聲，它餓了。
方漓找出烤好的肉先讓它吃，好在沒等一會，簾子一掀，一個比那父子還壯實的漢子走了進(jìn)來。
“你是靈域來的？”這人的通用語講得順暢多了，方漓也松了口氣，她真怕無法交流說不清楚。
“是，我是靈域來的。到這來找黃金鈴，看到羊群，以為是野生的，驚跑了一只，我愿意賠你們�！�
那人擺了擺手，帶了絲急切：“一頭羊你出五百下品靈石？”
“嗯�！狈嚼炫滤欢�，跟他解釋道，“我沒見過城里風(fēng)毛羊的價，不過和它價值相當(dāng)?shù)囊娺^，根據(jù)品階和情況不同，三百到五百不定。這羊是我驚走的，我愿意賠五百，另外還想再買一頭�！�
那男子臉色越聽越是嚴(yán)肅，最后雙眉倒豎，嗖的一下，鼻子就伸了出來，又啪一下，將面前的矮桌打了個粉碎。
“奸商！”
方漓下意識防御，那人意識到了，趕緊收回鼻子，道歉：“對不起，我是罵到我們部落來收羊的奸商。”
方漓揚了揚眉，沒問也懂了�？隙ㄊ菈簝r了，其實也正常啊，人家辛辛苦苦地跋涉，總不可能原價給你買回去。
“你們?yōu)槭裁床蛔约簬コ抢镔u呢？”
男子搓了搓手，露出了赮色：“原來一個會說外面話的都沒有，后來我跟來收牧畜的奸商陸陸續(xù)續(xù)學(xué)了話，又教他們，現(xiàn)在除了我，其他人說得也不好，進(jìn)城怕被騙�！�
他想了什么，又補充了一句：“我是族長。”頗自豪地挺胸。
要是鼻子沒收起來，估計就要拿鼻子拍胸了。方漓不期然想到了的小象，莞爾一笑。
他們不知道是哪一族的象，如果講話都跟帶她來的父子倆一樣，那就難怪他們不敢去了。
族長哎了一聲，又道：“我就知道那些來收的是奸商，但是沒想到這么奸，一頭羊只給我們一百下品靈石，碰上豐年還好，災(zāi)年還不如自己宰了吃。哼，等我們族學(xué)會說外面的話，我就帶人自己上城里賣去。”又熱情地給方漓倒羊奶，還給白虎倒了一大盆，“你要不要看看我們別的東西？我不要你那么多靈石，比那些奸商多給就行�！�
“好�！狈嚼煲鈩印＿@個小象也跟她說過，到了荒野之中，如果碰上小部落，可以跟他們買些特產(chǎn)，只要不走眼，肯定比在城里買不知道轉(zhuǎn)了幾手的貨便宜。
“我先想買些羊毛，就不買羊了�！彼岢鲆粋�要求。這并不為難，那些商人也有來收羊毛的。
族長也是個狡猾的，不然不會有意向商人學(xué)說話，又教全族學(xué)。他們這部落不大，生活在這兒，大妖懶得管他們，城里的妖也懶得派人專門教他們說話，反正是自生自滅不礙著誰。以前族里人也無所謂，還覺得本來宰著吃的牲畜能賣出價，去買商人帶來的好東西，挺好的。到他才覺得不對，年輕時他跟在商隊后面進(jìn)了城，看得眼花繚亂，卻因為語言不通鬧出誤會，差點被打死，回家又險些迷路找不著部落。
于是當(dāng)了族長之后，象智慧——這不是部落名，是他給自己起的名——用各種辦法學(xué)了通用語，逼著族人學(xué)，不學(xué)就跟他打一架。
他能當(dāng)族長就是因為他身上長出八道符印，是同齡中最強(qiáng)的，打不過他就要乖乖學(xué)。
他有個雄心，不但要到城里去賣牲畜，還要帶族人搬到城里去，見世面，過好日子。
所以對這個非奸商的人族，象智慧非常熱心，甚至愿意倒貼點東西，讓她多講講外面的事。
第84章 妖域風(fēng)情（二）
方漓除了用比城中便宜得多的價買到了足夠的羊毛，還買到了一種比較稀罕的物資，象族的牙。
這一族也是力象族，比法象族的獠牙更大更堅固。每當(dāng)他們的妖力深厚一層，身上長出一道符印，力氣就會更上一層樓。
與此同時，他們舊的獠牙也會脫落，長出新的。
這牙對他們來說沒什么用，留著只是一種榮譽，可以跟子孫吹噓自己的成就。有商販過來時，有些不在乎的就賣掉了。
好在仍然有很多留著，到象智慧當(dāng)上族長之后，就不賣了，要等以后進(jìn)城自己賣。
現(xiàn)在他大方地把方漓帶到自己家，給她看他的獠牙：“這是我長出的第一對牙，二十歲開始長，三十二歲就脫落了，族里誰也比不上我�！�
這對他是不賣的，記錄著他成長過程中最初的驕傲。不過最近脫落的就沒什么紀(jì)念意義了，他后來在族里一直都是第一，已經(jīng)習(xí)慣到麻木了。所以他決定賣給方漓。
“人家出六百下品靈石收，我肯定不止這個價，沒賣。你出個價，比城里便宜也不要緊，就當(dāng)交個朋友了�！毕笾腔酆浪卣f。
方漓也不客氣，先上手測這對牙的屬性和材質(zhì)。力象這一族自身沒有施法天賦，這對牙也沒有靈力屬性，讓價值下降了許多。但本身堅固致密，方漓拿象智慧給她的、他老爹跟其他妖族干架時掉了的廢牙試了試，她金丹期的實力都沒弄斷，是做胚體的好材料。
又經(jīng)象智慧同意，她收著力試了試別的牙，發(fā)現(xiàn)越是實力強(qiáng)盛的后期脫落的獠牙越是上佳，正好也是象族越不重視的。
象智慧打算賣的這對就是最近剛脫落，他已有了接近人類元嬰期的實力，這對大牙就算讓她師父來，不出劍的話，也要費些力氣才能弄斷。
方漓心中一動，拍板買了下來，給了一個她覺得便宜，象智慧覺得賺了的價，皆大歡喜。又問：“象族長，你們族里還有沒有比你更強(qiáng)的老人想賣牙？”
“有啊。我爹早年的賣給商隊了，后來的我不給賣，他就老嫌我不讓他賣給商隊換城里的新鮮玩意，天天說我。你買么？買就買他的吧�！�
象智慧也是快被他爹煩死了。別的族人好辦，他不能把他爹揍一頓。
“我先看看�！�
方漓轉(zhuǎn)了一圈，買了好幾個實力跟她師父幾乎相當(dāng)?shù)睦舷笞詈竺撀涞拇笱�。這也是這個力象族最強(qiáng)的戰(zhàn)力了，個個身上都有十二道符印。他們畢竟是個小族，天生的血脈限制，能突破十二符印的那是天才中的天才，這個部落里沒有，象智慧倒是有可能，不過現(xiàn)在還算壯年，沒到時候。
用來干嘛她還沒想到，但是這樣的機(jī)會不多呀。妖皇已經(jīng)收緊了靈域與妖域的來往，很多來往于兩界的商販，拿的憑證還是大幾百年前他們的祖先傳下來的，又或是向有祖上憑證的人買來的。
近百多年來，妖皇就沒發(fā)多少新證。
要不是祁遠(yuǎn)給了她一個，她也來不了這么遠(yuǎn)的地方。師伯給的那個限制還是挺大的。
所以妖域特有的東西，現(xiàn)在拿到靈域去買，價格能上天�，F(xiàn)在她多買一點，就算用不著，回去給師父師伯用也是好的。尤其師伯好些徒弟，這些象牙完全可以用來做劍胚送給弟子。
如果師父再收幾個徒弟，她也當(dāng)師姐了，總得有東西當(dāng)見面禮吧。
方漓美滋滋地想著。
順便她也打聽了一下附近的部落，怕自己再把別人放牧的靈獸當(dāng)野獸。
象智慧手上有一幅簡易的地圖，拿出來給她劃拉了一下，他們是小部族，所以方圓上千里內(nèi)，還是有一些其他小部族的。
但出了這個區(qū)域，就是八臂天猿的地盤，他們也是包括力象族在內(nèi)附近所有妖族部落尊奉的妖王部落。
“八臂天猿？我在白水洲見過八臂猿的店伙計�！狈嚼炝⒖滔肫饋砹�。
“不是一回事。八臂猿是八臂天猿的附屬，地位跟我們差不多。他們的胳膊是后來長出來，八臂天猿天生就有四對胳膊，還有四對才是后來長的。”
象智慧的部落每年放牧的靈獸，要送十分之一給妖王部落。而八臂天猿的族長，也就是這一帶妖族部落的妖王，已經(jīng)帶著部分族人搬到城里去住了。
象智慧這么一說，方漓突然想起件事。
她當(dāng)時在邊緣那座臨野城下飛舟的時候打聽到，城里有個什么猿大王，想建城，在遠(yuǎn)方建城。
莫不是就這個八臂天猿？
她把消息一說，象智慧頓時重視起來，追問了半天，方漓也只知道這些。象智慧一激動，鼻子又出來了，鼻尖點著肚子，一下一下的，考慮了好久，用力一拍肚皮：“不行，我得去城里打聽打聽。多謝你了，我再送你一對牙。要是能占個先機(jī)，我們族說不定在我當(dāng)族長的時候就能搬進(jìn)城里咧�！�
他咧開大嘴笑了：“我本來是想著，到我孫子輩的時候才差不多了�！�
于是方漓又收獲了一對大牙，還有十頭活羊讓她牽著帶走。
居然還給了她一頭巨象，象智慧道：“族里的獸化種趕走了，跟外面的野象生了后裔，比野象聰明一點，聽話，認(rèn)路。你騎著它走，到猿大王的領(lǐng)地就放了它，它自己會回來�！�
方漓騎在象上走了半日，挺新奇的感受，白虎也很好奇，鬧著上來坐了一會，又覺得沒意思，下去自己跑了。
方漓看看沒人了，這才把十頭活羊收起來，準(zhǔn)備慢慢養(yǎng)著吃肉剪羊毛。
巨象走得很慢，但一步邁出去極大，也不比白虎慢多少，又穩(wěn)，坐著很舒服。
方漓本身要找黃金鈴，正需要慢慢走，因此也不著急。這樣走了半日，忽然聽見身后又是微微的震動，難道是力象族有人追來了？
果然，來的還不是別人，就是象智慧。
象智慧以妖身在奔跑，追上方漓他也很高興，還跟她打招呼：“走得不快啊�！�
“我要找黃金鈴呢。你不是去城里了嗎？”
象智慧也沒變回人身，就這么揚著鼻子說話：“我想了想，去城里打聽，不如直接去猿大王的部落打聽啊�！�
于是同行。但象智慧急著去打聽消息，方漓不好意思耽誤他，打了招呼，讓他先走。象智慧便邁開大步咚咚咚地跑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