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漓把令牌舉起來，在門上輕輕觸碰。果然，像送她來的那位師兄所說，門自動開了。
阿漓不敢就這么進(jìn)去，在門外喊：“有人在嗎？”
仍是靜悄悄的。阿漓躊躇了一會，還是抱著包袱在外面等著。
第20章 君子居
由站到蹲，由蹲到坐，由坐到靠著墻打瞌睡。阿漓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她是被人拍醒的。
一個大巴掌落她肩上，還搖著，嚷著：“誰啊你，怎么坐這睡著了？我們都忙飛了，你還有閑睡覺？”
另一個聲音則說：“別遷怒了，這年紀(jì)一看就是剛來的，本來安排的活就少�！�
“那也是空時間讓他們學(xué)著干活，不是讓她來睡覺�！�
阿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一個胖子，一個俊俏小哥。拍她搖她的是胖子，俊俏小哥看著她醒來，忽然想起了一事，恍然大悟：“今天好像有新人來，不會就是你吧？”
阿漓清醒了，趕緊站起來拍拍灰，鞠了一躬，雙手奉上令牌：“師兄好，我叫方漓，這是我的令牌�！�
胖子伸手拿過令牌，檢查了一下，又扔回給她，大咧咧地道：“果然是小師妹，怎么不進(jìn)去，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
阿漓一噎，不知怎么應(yīng)答好。她也不知道哪間房是給她的呀。
俊俏小哥想是早習(xí)慣胖子的作風(fēng)了，完全不理他，自己對阿漓道：“今天連守院一起都在外忙碌，顧不上接你，我?guī)闳シ块g，自己安頓下來。有問題么？”
阿漓習(xí)慣照顧自己了：“沒問題�！�
說是他帶，胖子也沒走開，還把阿漓的包袱拿過去，一邊掂著重量一邊嘀咕：“這么點東西還帶著干啥，缺什么我給你買了�！�
感覺還挺熱心的，初來乍到的阿漓有點安心，她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與有惡意的人相處，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像得罪何白一樣得罪人，只能做好她自己。
君子居占地很大，第一進(jìn)院子沒人住，開著門，胖子師兄隨口給她介紹，說是接待雜役辦事的地方。第二進(jìn)仍然沒人住，說是庫房，存的都是不值錢的東西，經(jīng)常要用，所以存得離大門近，方便調(diào)取。
對了，胖子師兄姓易，易常。俊師兄姓吳，吳彬。
再往后是個小花園，花園過后才是外院弟子真正起居之處。易師兄拐了個彎，帶她去看另一扇門。
“平時咱們都從這出入，以后你也走這邊。大門那邊平時人多，亂糟糟的�！�
最寬敞的院子是守院凌肅占了，阿漓驚喜地發(fā)現(xiàn)，她自己就占了個一個小院子，雖然小，可是有三間房呢。
“便宜你了。”胖子易常說，“就你一個師妹，不方便跟我們在一塊，以后再來師妹，你也別嫌擠啊�！�
“三間屋呢，不擠�！卑⒗烀雷套痰乜醋约旱奈荩韮砷g都沒去打主意。
易常和吳彬忍不住笑了，這小師妹看來出身是差，這樣就滿足了。
外院弟子也有門派規(guī)制的衣物發(fā)放，不過沒有強行要求，可以自由打扮。但阿漓沒這樣的心思和余錢，她穿來的還是灰衣雜役服呢。
君子居已經(jīng)將她應(yīng)該領(lǐng)的東西放在桌上，衣服是兩身淡青的，另外就是一小瓶聚氣丹。
吳彬跟她解釋：“聽說你是立了功才來，上面還有獎勵，但還沒跟我們說。外院跟雜役不一樣，你當(dāng)雜役時還有工錢，我們沒有�！�
“那我們有什么？”阿漓不解地問。她覺得不可能什么也沒有，外院弟子的待遇必然是在雜役之上的。
兩人也沒事，干脆就帶她去易常那里，倒了茶擺了點心，叫雜役端了飯菜給阿漓，邊吃邊講。
“我們的待遇，就要看自己爭不爭氣了�！闭f到爭氣時，吳彬臉上現(xiàn)出愁容，易常更是露出了苦相。
阿漓就知道，他們大概屬于不爭氣的。
“你上山看到最多的是什么？”吳師兄問她。
阿漓回憶了一下，是竹子。
“沒錯，我們叫君子居，這名字是上上上上任守院定的，我們就是種竹子的�！�
確實有點復(fù)雜，阿漓聽吳師兄講完，回去又理了理，才弄清楚天璇宗的上下關(guān)系。
雜役是歸屬于天璇宗的，不管在哪干活，都是天璇宗發(fā)工錢，童叟無欺，所以雜役也不是太在乎分到了哪里。
但實際上雜役的隸屬關(guān)系并不一致。
像阿漓之前，就是直屬于宗門的雜役，她這樣的就是直接為宗門種田養(yǎng)獸，為宗門核心保證供應(yīng)。
而她來路上看見的那些雜役，則是歸君子居這樣的外院指使。外院各有職司，每年的收入上交八成，一成歸守院，一成由眾外院弟子按功勞分了去。
君子居之名，就是因為這里的外院以竹林的收入為主，某一任守院就定下了這樣的名字。
當(dāng)年這里的收入一定挺不錯的，才有這樣的雅興�，F(xiàn)在，看易常和吳彬的模樣，那實在是不爭氣了。
易常還安慰她：“你沒事，你剛來的，不怕�！�
收入太低的外院是會被裁撤的，天璇宗原有外院四百五十一處，多年下來裁得只剩三百三十九處。
有的是天災(zāi)，靈氣變化，產(chǎn)出的靈物質(zhì)量下跌，再去維持只會虧損，只能撤了。有的是人禍，管理出問題，上下混亂，明明賺錢的買賣卻搭了本錢進(jìn)去，也只好從上到下一起抹了，合并到其他外院。
還有些，就像君子居，卻是因為出產(chǎn)的竹子沒有競爭力，收入越來越低。
“今年僥幸過關(guān)，明年說不定就要并到別處去了�！币壮Ｐ睦锟�，“雖說到別處也是一樣，但沒臉見人啊。別人也嫌我們?nèi)チ朔直∷麄兊氖杖搿Ｔ谶@咱是老人，說話管用，分靈石時拿得也多，到人家的地方可不行了。”
所以說阿漓沒關(guān)系，她純新人一個，到哪都一樣。
“原先收我們竹子的金玉軒，今年死命壓價，守院帶著沈師兄和姜師兄去找那個陶掌柜談生意去了。叫我們巡視竹林，監(jiān)督役工看護(hù)林子�！币壮Ｈ滩蛔⊥虏�，“我看守院也是急了，我們君子居向來輕松，竹林天生天養(yǎng)的，好管得很吶�！�
吳彬在旁冷嗖嗖地補充一句：“就是賣不出去。”把易常說得又泄了氣，不提這個，轉(zhuǎn)而給方漓介紹君子居現(xiàn)有的人員。
君子居因為不景氣也挺久了，人也越來越少，到現(xiàn)在這任凌守院修煉到金丹期，收了兩個徒弟，大師兄沈逸，二師兄姜云。其余還有四人，只算是外院弟子，卻不是凌守院的徒弟�，F(xiàn)在方漓來了，就有五人啦。
歸他們指揮的雜工有五百多人。君子居也有些田地和靈獸，部分人就種田養(yǎng)靈獸，也不賣到外面，供自己人打打牙祭。
大部分人做的是竹林的加工工作。直接賣竹子很虧，精加工他們做不了，粗加工一下，賣出去也能提升一點價值。制符紙、挖竹筍、砍伐竹林……這些都是要雜役們?nèi)プ龅摹?br />
另有十多人是在門內(nèi)有些關(guān)系的，凌守院就讓他們在君子居內(nèi)服侍，平時多有打賞，他們也算盡心，使喚起來十分如意。
吳彬想了想，還真沒侍女，得方漓自己挑一個。方漓受寵若驚，但是拒絕了。
她可不習(xí)慣叫人侍候。二人也不勉強她，讓她自己先休息，等守院回來再安排她的事。
說話間，剩下兩人也結(jié)伴回來，方漓一一見過。易常是老三，吳彬老四�；貋淼男l(wèi)無忌排行第五，韓清第六。
這夜，阿漓一時都靜不下心去她的秘密天地。她躺在床上看自己的房間，這還是個帶隔斷的屋子，外間待客，里間臥室。她從沒住過這么大的房子。
翻來覆去，半晌才勉強定神，慢慢進(jìn)入狀態(tài)，再次進(jìn)入空間的宮殿。不過今天她不繼續(xù)練習(xí)織造了。
打開絹書，凝神于一處，阿漓來到第三處對她開放的所在，那片竹林。
這么巧，君子居的收入就是來源于竹，她本來不想貪多，現(xiàn)在看來還不能不學(xué)呢。
把竹林男子的衣服拿起，再度沉浸于他的世界，這一回阿漓看得用心。
其實竹林確實不太需要花費心力照顧，這回用心看，阿漓才發(fā)現(xiàn)，這壯漢對于主體的一片紫竹根本沒怎么用心，只在竹林的生長期間，給它們澆了點水。
“竹林需要澆水嗎？”阿漓很奇怪，師兄們的說法是，竹林只要巡視防蟲害就行了。沒天災(zāi)的日子里，天生天養(yǎng)。
不過她也沒見過多少人種竹，可能是她見識少。所以她只管專心地看，看男子是怎么做的。
自從她修煉后，她發(fā)現(xiàn)空間里靈氣非常濃厚。但沒用，她的身體一天只能吸納和轉(zhuǎn)化那么一點靈氣，在里面修煉，也就是將時間縮短一點。
孟君告誡過她，過度修煉會傷害經(jīng)脈。像人家天才弟子，一天修煉半天也沒事，她們就只能修煉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這就是差距了。
所以在里面修煉，還不如用來學(xué)習(xí)呢。
但竹林男子做得最多的還是養(yǎng)蜂弄蜜，竹林似乎真的只是澆一次水就不管了。
只是這水，似乎有點不一般。
方漓醒過神后，去那個盛水的瓶那看了看。這就是那個與眾不同卻并沒引發(fā)異狀的玉瓶，它長頸圓肚，方漓舉起來用一只眼使勁往里看，能看見瓶里還有大半瓶無色無味，看著十分普通的水。
她記得竹林男子就是端著這個瓶回來，然后每次竹筍出土?xí)r，到旁邊的湖里打上一缸水，再將瓶中水滴入缸中。
這還不算，這缸水還要再兌出十缸來，一缸用來澆灌竹林，一缸再兌出十缸，被他全拿走不知送去了哪里。剩下八缸，便是日常泡茶化蜜做菜用了。
她能將東西帶進(jìn)帶出，卻不能將這里的東西帶出去，這個玉瓶是帶不走的，不知道水可不可以。
她決定謹(jǐn)慎一點，至少也要弄個玉瓶才行。
第21章 蕪山
凌守院過了四日才回來，召見方漓。
方漓見他臉上沒笑容，猜想他八成沒談好生意，心情不好。不過凌守院也沒亂發(fā)脾氣，見禮時還放緩了神色，引她見過自己兩個徒弟。
“門內(nèi)已經(jīng)傳消息與我，初步?jīng)Q定，你的獎勵就是……”凌肅說到這里便停了停，掃視一圈，將眾人神色都看在眼中。
“你們不必?fù)?dān)心�！彼龡l斯理地說，“獎勵是一座山的竹林，自負(fù)盈虧。我定下了，就是蕪山好了�！�
一時間，幾個外院弟子既尷尬，又松了口氣。姜云率先埋怨道：“師父故意耍弄弟子�！�
卻是承認(rèn)了擔(dān)心這事。
君子居收入本來就逐年減少，再作為獎勵多分些給方漓，那他們還能落著什么。
蕪山的竹林給她卻不妨。因為今年他們準(zhǔn)備放棄幾處不賺錢的林子，收縮人手，嘗試做些別的事。蕪山就是準(zhǔn)備放棄的地方。
當(dāng)然，竹子一旦種下，平時并不需要太多的照管，相當(dāng)于白送給方漓。也是因為最后會抽不出人來砍伐和處理，不然也不會便宜她。
方漓也松了口氣，她是怕了這些事了。要是因此惹來麻煩，她可不樂意。
這些師兄把不高興擺明在臉上，她反而放心�，F(xiàn)在她的獎勵不會搶了他們的資源，她就更放心了。
其實安排方漓來這里也是因為君子居快被裁掉了。這種地方才能大方地直接賞一座山給她。阿漓那天見到的幾位內(nèi)門長輩們也是對她心有好感，才為她考慮。讓她多撈兩年靈石，等君子居裁了，再讓她去個正常的外院混日子。
凌肅把她的事安排好，就和眾人商議起下面的計劃。
“金玉軒的陶掌柜說了，這幾年女修之間流行起靈花提煉出的香露。最重香味，其次是功效，對靈氣環(huán)境要求不高。靈花的價格在節(jié)節(jié)攀升，如果我們肯種，種多少他收多少。所以，抽出的人手，就去種花罷了�！�
大家也沒什么異議，這事去年就討論了大半年，凌肅一直沒下決心。今年是被壓價壓傷心了，這才痛下決定，要將君子居的經(jīng)營慢慢轉(zhuǎn)向其他方面。
衛(wèi)無忌有點擔(dān)心：“萬一到時候種的人太多，價格下來了怎么辦？”
凌肅去年也是擔(dān)心這個才遲遲未定，聞言一嘆息：“還能如何，就散了吧，我拿靈石去活動活動，給你們重新找個好點的去處�！�
不是他喪氣，實是君子居既不擅煉丹，也不擅煉器，養(yǎng)靈獸也比不上幾個老牌的外院，種靈谷靈藥又沒那個天然的條件。他也想不出別的主意了。
方漓卻想到了一事，動了動嘴唇又沒說。
她還是自己先試試，不成也是虧了她自己的靈石，不會害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