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接近六十歲之際,他也締造了可以載入史冊重大理論朗蘭茲綱領,由此被稱為數(shù)學界的常青樹。
但便是常青樹也終有倒下的一天,如今已近七十歲的老人,便是依舊姿態(tài)矯健,步履如飛,在腦力運動上也難以跟得上年輕人的思路。
說到底,未來還是要看年輕人的。
這也是波達教授對顧行一欣賞的一大根源,即使這位不是他的學生,在心理上,他也將顧行一視為自己的繼承人,下一個數(shù)學時代的絕對統(tǒng)治者。
這些想法顧行一暫時還不知道,但是這位老人卻是表現(xiàn)出了與他刻薄外表不符合的熱情。
很遺憾沒能讓你加入我們的研究所,波達教授也禮貌地對著樓見岳點了點頭,然后從容地坐在桌子邊,反客為主一般對著顧行一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來,如果來到普林研究所,你會有更好的發(fā)展。我們那里不僅有世界頂尖的數(shù)學家,還有世界頂尖的物理學家,你或許能在和他們的交流之中創(chuàng)造一些新的東西。
顧行一摸了摸鼻子,從善如流地坐下來:抱歉,我早就已經(jīng)決定要在朝國發(fā)展了,至于合作交流的伙伴,朝國也不缺乏人才,何況,人才是流動的,如果要是有才之士愿意來朝國發(fā)展,我們也是極其愿意的。
他這一番話,迎來了兩位前輩打量的眼神,顯然,其中毫不掩飾的野心已經(jīng)引起了兩位前輩的注意。
不過兩位前輩并沒有表達不看好的意思,相反,波達教授難得笑了兩聲,然后拿出了貼身攜帶的筆記本,將他交給顧行一:你有這樣的想法是很好的。前路漫漫,我能幫助你的也只是這一些前人的經(jīng)驗而已。
顧神牛逼!您是怎么征服了我家導師的!
旁邊圍觀的威廉的眼睛已經(jīng)變成了星星,看向顧行一的眼神中毫不掩飾崇拜。
克洛艾教授也在此時開口,倒是沒有掏出筆記本,是給了他一張許可證:我們巴梨高師的筆記館隨時對你開放。
然后她又抬頭看了一眼樓見岳,對這一位同樣是后起之秀卻比如同火焰一般張揚的顧行一更加低調的年輕學者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樓教授,關于哥德巴赫猜想的證明,確實是一份藝術品。希望我們以后也能展開合作。
說完,她也將相同的一張許可證交給了樓見岳。
顧行一忍不住和樓哥交換了一個眼神:我們以后一起去巴梨高師玩吧。
我只怕你以后沒有這個出國的機會了。樓見岳想了想正在做的事情,在心里嘆口氣,隔著桌子不動聲色地握住了顧行一的手。
之后他們又與這兩位業(yè)界大牛好好交流了一下,夕陽的余暉灑遍空中花園之時,他們才告辭離開。
高老自然也受邀來到國際數(shù)學家大會,早就跟兩位后輩打過招呼,然后和幾位老朋友開始交流最近學術界的情況。
高教授有一個好弟子,他的老朋友米亞教授剛剛結束了和波達教授并不愉快的打招呼過程,轉頭和這位東方的泰斗聊起天來,顧教授會是一個奇跡,不亞于現(xiàn)在數(shù)學界的暴君的奇跡。
確實不錯。高老輕輕哼一聲,矜持地表達了對自己弟子的認可。
反而是另外一個插話的人,更加不客氣一點:小顧明明是一個劃時代的天才,我為能夠有幸教導他成長感到驕傲。
來人是有著一下巴毛茸茸大胡子的博爾圖教授:無論是純粹數(shù)學領域還是應用數(shù)學領域,無論是抽象的世界還是具體到宇宙與粒子的世界,他都有著敏銳的探知能力,這是萬里挑一的天賦。
高老卻搖搖頭說道:他的路還遠著,我們朝國有一個故事叫傷仲永,天才不一定能永遠保持光輝。
不管怎樣,他現(xiàn)在確確實實是個天才,光彩奪目,以至于化學界和物理學界的后起之秀都被他壓得黯淡無光,便是在數(shù)學界,也少有人可與他匹敵。博爾圖教授從來不吝嗇對自己弟子的夸獎。
說起與他匹敵,我們是不是都忘記另外一位低調的先生,米亞教授想起來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解出了哥德巴赫猜想的年輕學者,雖然樓教授一直拒絕以各種方式宣傳自己,也掩蓋不了哥德巴赫猜想被解出的才華。
我倒是更欣賞他,一直和波達教授不對付的布魯塞達教授出現(xiàn)在幾人面前,比起張揚的個性,還是這種隱士般的處世和黑夜的沉靜美徳更加適合數(shù)學不是嗎?這一屆的青數(shù)獎,倒不一定會頒發(fā)給你們正在熱烈討論的天才顧教授,相反的,一直不動聲色的樓教授已經(jīng)鎖定了這個獎項,不是嗎?
博爾圖教授也笑了,輕輕搖了搖頭:那我們就按照一貫的處理方式吧,要不要打個賭?看一看這一位橫空出世的天才能不能得到最年輕青數(shù)獎獲得者的稱號。
第106章 開幕式
國際數(shù)學家大會正式開始。
顧行一和樓見岳提早一個小時到了會場, 他們是和高老潘老還有其他受邀的教授一同進入會場的,之后便分散開來。
會場里人頭攢動, 相當熱鬧,并不是一個適合黏在一起的好場景。
兩人對視一眼, 默契地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偏僻角落站在一起, 在無處不在的各國直播媒體的鏡頭死角悄悄的拉起了小手。
平日里把玩對方的手都毫無感覺,在這種地方悄無聲息的拉手, 卻仿佛有熱度和奇異的震顫從對方的指尖蔓延過來。
有一種禁忌的偷情般的快樂。
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看見我們兩個。顧行一勾了勾手指, 有意在樓見岳的手心搔過,誘惑得明明白白, 坦坦蕩蕩。
朝國官方會有直播, 樓見岳看了一眼旁邊掛著熟悉標志的攝像小哥,低聲回答,恐怕會有上億人看見我們。
看見我們偷情?顧行一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輕輕笑了笑。
胡說什么。樓見岳低聲斥責, 然而眉眼卻是柔和的, 帶著股說不出的縱容。
不過這份溫柔繾綣沒有持續(xù)多久,博爾圖教授就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顧。他張開雙手擁抱了一下這位久別的得意弟子, 然后才轉向樓見岳,恭喜,這一次的青數(shù)獎必然要有樓教授一個名額。
顧行一撇了撇嘴,略帶點戲謔地看了樓哥一眼。
這一個小表情迅速的被他的導師捕捉到,博爾圖教授摸了摸他的大胡子:顧也有可能會獲得這一屆的青數(shù)獎, 畢竟在這一代的年輕數(shù)學家之中,目前為止的最高成就便是哥德巴赫猜想的解出和梅森素數(shù)分布的發(fā)現(xiàn)。
說到這里,這一位性情寬和開朗的教授擠了擠眼,壓低了聲音,用一種說小秘密的語氣說道:你也許能獲得這一次的青數(shù)獎,我為此已經(jīng)跟人打了賭,賭約是三瓶威士忌,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呀。
現(xiàn)在向獎項的候選人施壓也沒有用了,遠遠的走來一個身材短小的教授,他留著小胡子,整個人的身體里反復醞釀著充沛的精力,正是之前和博爾圖教授定下賭約的布魯塞達教授,勝利女神已經(jīng)向我拋出了親吻。
調侃完以后,他正了正神色,向著樓見岳伸出手:樓教授,久仰大名。顯然,又有一位青年才俊將要摘下青數(shù)獎的桂冠,蔓延千年的謎題終于被人破解,數(shù)學王冠上的明珠終于找到了主人。
樓見岳點了點頭,和他握了握手,謙虛道:我只是跟著前人的腳步走了下去而已,這一道謎題是由一代代數(shù)學家一點點突破的,我只不過是僥幸成為了打破屏障的最后一人而已。
這樣的謙遜真是讓人欣賞的美德,布魯塞達教授捏著他的小胡子說道,轉頭把目光投向了顧行一,這一屆或者下一屆,顧教授也將有機會獲得青數(shù)獎,只不過,恐怕這一屆很難了,在數(shù)論領域里面,哥德巴赫猜想無疑是至高的桂冠。
樓見岳笑了笑,開頭說道:如果我憑借著哥德巴赫猜想的桂冠獲獎了的話,這一份軍功章有顧教授的一半,他是我的靈感之源。
這話已經(jīng)說的有些曖昧了,布魯塞達這才注意到兩人眉宇之間流淌的淡淡情愫,他并不是不知人情的研究者,隱隱約約看出了倆人的關系,聲音也帶上了幾分祝福的意味:能夠得到一份靈感之源,確實是身為研究者的大幸。
他們的閑聊沒有持續(xù)多久,大會正式開始,學者們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而多家媒體也都已經(jīng)將攝像頭轉向會場中心。
在現(xiàn)在,世界各地數(shù)不盡的觀眾都將目光投向了這四年一度舉辦的屬于全世界數(shù)學家的盛會。
一開始是開幕式。
一如所有會議的傳統(tǒng)一樣,會議的組織者和國際數(shù)學家聯(lián)盟的主席首先開始開幕式致辭。
在各種感慨感謝和歡迎各位數(shù)學家之后,頒獎環(huán)節(jié)終于姍姍來遲。
原本因為冗長的致辭而稍稍消沉下去的會場氣氛再一次被點燃。
毫無疑問,開幕式上的頒獎環(huán)節(jié)一貫是最為矚目的,在開始之前,便有無數(shù)人圍繞獎項的候選人而議論紛紛,甚至定下賭約。像是各國媒體,也都不忘在開始之前做好準備,在新聞稿上介紹本次出席會議的本國數(shù)學家,然后推測他獲獎的可能性。
在來此之前,即便是低調如樓見岳,也不得不接受了核心媒體的邀請,做了一次簡單的專訪,簡單地談了談哥德巴赫猜想解出的前因后果。
其實,我現(xiàn)在有點后悔。接受完采訪之后,樓見岳送走了媒體,對著一直安靜躲在臥室里的顧行一輕聲說道。
嗯?顧行一放下了手中正在描繪的草圖那是他之前為超導量子芯片設計的電子電路,看不出來樓哥還會緊張。
不是因為緊張,樓見岳和他一起坐在了床邊,自然地梳理著他的發(fā)絲,只是有點后悔,沒有把你在解出哥德巴赫猜想過程中的重要性說出來。
顧行一扣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著:那為什么不說呢?
我只是覺得樓見岳顧慮很多,有關大眾的輿論,也有關其他更重要人物的看法,畢竟這是一條不算大眾的道路,畢竟是人群中的異類,總是要更辛苦一點。
但是當他直直地對上顧行一那雙眼睛,他讀出了其中的坦蕩和無畏,自己給自己安上的枷鎖似乎也有所松動,所以,他沒有把這些可以說是成熟,也可以說是腐朽庸俗的考慮說給他們家小獅子聽。
只是覺得還不到時候。他笑著說道,湊近了顧行一,剛好控制在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應該要等到再晚一點,再成功一點。
顧行一迅速為他這句話點燃了興趣,確實,比起現(xiàn)在就當眾出柜,還是在得到舉世無雙的獎項之后當眾表白更加符合他的浪漫主義美學:這樣看起來我們可能還可以再比一比,看看誰先達到一個領域無可置疑的巔峰,然后向大眾宣布我們的關系。
好斗的小獅子。樓見岳又忍不住擼了把毛,低聲說道:你就不希望我們兩個共同解出一個謎題,將真理冠上彼此的名字,以此來向世界宣告嗎?
顧行一露出了沉思之色:讓我考慮一下,看看有什么適合的猜想可以解一解。
就在樓見岳分神回憶來之前的小細節(jié)的過程里,這一屆開幕式已經(jīng)頒發(fā)完了應用數(shù)學領域的高斯獎和計算機數(shù)學的奈望林納獎,來到了下一部分,陳省身數(shù)學獎。
這一個獎項為紀念現(xiàn)代微分幾何之父陳省身而設立,并不限制領域,是數(shù)學領域最高成就獎。
負責頒獎的是之前還和顧行一相談甚歡的波達教授,也是這一份獎項的上一任獲獎者。今天他換上了一身黑色西裝,神情依舊嚴肅,但是在念誦頒獎詞的時候,語氣明顯和緩了許多。
獲得這一份獎項的是與他同歲的高爾登教授。他在相對論中的黎曼幾何領域耕耘近半個世紀,并且證明了結合在物理學上的重要性,獲得這份獎項當之無愧。
波達教授也不會在此時體現(xiàn)他的毒舌個性,相反,在將刻著陳省身肖像的金色獎章交給這位可敬的同事的時候,他甚至笑著說道:老伙計,這是你應得的榮耀。
在經(jīng)歷了這樣漫長的過程之后,全場的氣氛終于被堆到了最高潮。
接下來便是四年一度頒發(fā)的,專門為不滿四十歲的青年數(shù)學家所設立的被譽為數(shù)學界的火/藥獎的青數(shù)獎。
在會場之中一片寂靜,無數(shù)人的目光緊緊盯著中心拿著頒獎詞的頒獎者。
目光熾熱的,仿佛要將他手中的頒獎詞燒出一個洞來。
艾斯教授笑了笑,他已經(jīng)四十出頭,然而臉上依舊帶著某種可以稱之為青春的光彩,此刻更是有興趣逗一下子臺下緊張的觀眾們:看來大家都很期待這一次的頒獎結果,我也很好奇,但是等拿到頒獎詞以后,只能夠說這樣的結果真是意料之外,但細細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不是這是個嚴肅場合的話,一下被吊足了胃口的觀眾們,恐怕要發(fā)出不滿的噓聲了。
這一位教授也識趣地停止了玩弄臺下觀眾的行為,清了清嗓子,以在此刻應該有的深沉莊嚴的聲音說道:我們的第一位獲獎者擁有著世間少有的深刻洞察力和對數(shù)字的敏銳直覺。
他從一開始便選擇向數(shù)學的皇后匯聚了數(shù)學純粹之美,對稱之美,理性之美的數(shù)論領域發(fā)起沖擊。
在這個無數(shù)人憧憬著夢想著卻又紛紛折戟的領域,不過短短數(shù)年,他便奪取了無數(shù)桂冠。
從孿生素數(shù)猜想再到哥德巴赫猜想,從改進圓法再到全新的篩圓法,他不僅僅奪取了數(shù)學的明珠,還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全新的工具,為數(shù)論這門古老又經(jīng)久不衰的學科注入了新鮮的生命力。
這一切,意味著這一位年輕人不僅僅擁有無可比擬的才華,還為此付出了足夠多的勤奮和汗水。
艾斯教授停了下來,他知道臺下的觀眾們應該已經(jīng)猜出了第一位獲獎者的身份,輕笑一聲:其實我個人也挺欣賞他的。
之后他又正色道:恭喜我們的第一位獲獎者,樓見岳!
第107章 獲獎
在獲獎者的名字被爆出的一瞬間, 雷鳴般的掌聲席卷了整個會場。
沸騰著的喜悅氣氛在室內翻涌著,感染得每一個人都不自覺的鼓起掌來。
這不僅僅是一塊獎牌, 更是全數(shù)學界對于哥德巴赫猜想解答者的認可,代表著一位未來數(shù)學界的恒星在此刻升起。
不滿三十歲的青數(shù)獎獲得人, 單單是這一個身份就足以令無數(shù)人激動凡是在數(shù)學史上大放異彩的天才們, 無一不是在極年輕的時候便已經(jīng)在數(shù)學領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這一點在數(shù)論幾乎全是比拼天賦和數(shù)感的領域尤為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