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他行事絕決狠辣或許在其中亦有些影響,否則就算機(jī)緣再多,他亦無法把握得住。
早在凡人界時,張凡二字便是伴隨著腥風(fēng)血雨,所過之處必會引起一番大的爭斗,甚至有翻天覆地之勢,有時候蕭瑤也弄不太明白,他怎么那么能遭人嫉恨,認(rèn)同他的人自然是有,但不認(rèn)同他的卻更多,并且都想對其痛下殺手,這個氣場頗為微妙,可以說張凡每一個機(jī)緣都是建立在森森白骨之上,血色濃郁。也不知這樣的血色氣運究竟是天賜還是天罰。
就思忖這會,蕭瑤再抬眼時便與張凡的視線對上,與在被眾修的熱絡(luò)相比,他顯得十分平靜,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那面無表情的臉在一干笑臉中是那么的特別,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雖似古井無波,但深處卻有自己看不懂的情緒在奔騰。
在凡人界時,蕭瑤便覺張凡似乎對自己藏著若有若無敵意,當(dāng)初也只認(rèn)為是因知曉他所懷揣的秘密故而才引來其忌諱與防備?稍诮(jīng)歷數(shù)萬年后再度遇,如今他對自己的敵意依舊,按說已經(jīng)到了仙靈界,又經(jīng)過了數(shù)萬年之久,以他如今的實力大可不必再顧忌被人揭穿秘密。但就是一種很隱晦的敵意,讓蕭瑤忍不住的迷茫:自己似乎沒對他做過什么過分之事吧?怎么就被惦記上了呢?
張凡的一瞥很短暫,很快他便收回視線繼續(xù)面無表情與前來恭賀他的修士客套,蕭瑤則摒除雜念,返回庸人殿內(nèi)。
這時,沉寂已久的豹子亦從其丹田內(nèi)出來,透口氣道:“不就是個中流的火神傳承,看丫那得意的眼神,真是讓人不爽!”
蕭瑤訝異于豹子所言,“你知道這座火神殿?”
豹子滿不在乎道:“火神那家伙當(dāng)初雖說算不上什么一流人物,不過他火圈玩得挺好,老子也就記住了!
蕭瑤才不會相信它,能入豹子那雙目空一切的獸眼之輩,必定是極其強大的人物,看來這四座神殿果真都乃真仙的傳承,“那么這位火神如今何在?”
“死了!北佑米ψ訐狭藫隙涞馈
“死了?”蕭瑤一怔,但隨即又想到若非已死又怎么會留下傳承在這方天地。想著她又不自覺看著豹子,不會又是這廝害的吧?
豹子感覺到她那不善的目光,立馬炸毛道:“你什么意思?!他可不是老子害死的!是神九!他自己與神九以命決斗,最終身隕。不過戰(zhàn)勝他的那人最終卻是死在老子牙下,哼哼,所以說都是些小毛角色!
蕭瑤很是無語,不過她像是想起什么般,問道,“豹子,那與我下棋那位前輩你可認(rèn)識?”
“不認(rèn)識,”豹子翻了翻白眼,“不過是個分神,也不知道是哪個角落里家伙,竟值得你如此看重!
蕭瑤覺得要和一獸類解釋什么是道心,估計也解釋不清,索性閉嘴不再理它。
豹子見她還要回去與那人下棋,當(dāng)即不耐道:“你在里邊和他下棋,那里又沒什么好玩的,悶了老子足足三年。不如你放老子出去逛逛,等你完事了,老子自會過來找你!
蕭瑤看著豹子那一臉期盼的模樣。想到自上次在靈魔戰(zhàn)場東部闖禍后,它似乎真的有所收斂,也沒再闖出禍?zhǔn),心中不由一陣猶豫。
只是豹子這脾性,雖比當(dāng)初在真仙界時收斂了許多,但讓它一直服軟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看蕭瑤久久未應(yīng),它亦不再伏小,按捺不住脾氣的跳起大罵道:“蕭瑤你這王八蛋!關(guān)了老子那么久!老子都快要發(fā)霉了!老子不管!老子就是要出去!不讓老子就咬死你!”
本來蕭瑤就要應(yīng)下,卻見豹子藏不住性子開始撒潑了,不由一陣好笑,索性一把抓過它尾巴道:“行啊,我就是不讓你單獨出去又如何,不知真仙大人準(zhǔn)備怎樣咬死我?”
豹子也就是嚷嚷習(xí)慣了,現(xiàn)在弄死蕭瑤它也不敢,只得繼續(xù)放狠話道:“蕭瑤!你卑鄙無恥!不過是欺負(fù)老子如今實力不濟(jì)!待老子恢復(fù)實力拿一日,第一個就是咬死你!”
每隔三岔五都會鬧這么一朝,這話蕭瑤早就聽得耳朵起繭了,只告誡它道:“你就使勁鬧騰吧!里邊那位亦是真仙界前輩,奉勸你還是收斂些為好!”
以往若是說到有關(guān)身份暴露之事,豹子定會收斂,熟料今日它卻十分不買賬,滿不在乎大聲道:“不過是一抹分神,老子怕個毛!你不知道這張傳承殿都是死人留下的,一抹孤魂有何可懼?!”
于是蕭瑤手上拎著豹子,一人一獸大鬧推搡著又回到了庸人殿內(nèi)那一方幽靜。
男子坐在棋盤前,遠(yuǎn)遠(yuǎn)看著蕭瑤拎著豹子走來,唇角處不覺揚起一個淺淺弧度,低聲道了句:“原來如此……”
待蕭瑤走近,笑道:“前輩,小輩回來了!
男子目光一直停留在掙扎的豹子身上,笑容中滿是趣味:“外邊風(fēng)景可好?”
蕭瑤坐下,順手將豹子朝旁一丟,道:“大氣運之輩自有大機(jī)緣!
“可曾羨慕?”男子問。
“有過!笔挰幪寡。
“可有不平?”
各種羨慕嫉妒恨只不過是一瞬間的念頭,之后該干什么還是干什么,從不曾在心上留下一點痕跡。
“不曾,那是旁人的事!笔挰幮πΑ
“人各有命,無須羨慕旁人,”男子聲輕柔,“世人只看到他輩大氣運,眼紅他人手中所得,卻看不到他輩所失去的并不比所得要少,天道從不刻意偏愛某人,只不過氣運佼佼者表面的風(fēng)光太盛,容易掩蓋住其所失的暗淡,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實乃恒古不變的準(zhǔn)則!
蕭瑤細(xì)細(xì)思忖男子所言,試想其中有何得失,卻是悵然無所頭緒。這會被她丟到一旁的豹子乘著她心思不在時,是一個猛撲張嘴便朝她手腕處咬去。
蕭瑤只覺手腕處一疼,低首便看到豹子兩顆獠牙死死咬住她的肌膚,眼中全是得意。
眉頭一皺,正欲將它甩開之時。便聽得男音悠悠,帶著絲絲笑意,
“鴻蒙大人若是覺得無聊,不如坐下來靜心品杯清茶,這茶雖不知年月,卻也是極好的!
但聞“砰”的一聲響,豹子驚得松了牙直直掉到棋盒里,打翻一盒棋子。而蕭瑤亦嚇得忘了要教訓(xùn)豹子。
一人一獸皆在心中驚呼:他為何會知曉?!
庸人殿外,眾修向張凡道賀聲還未斷,耳旁便又聽到仙樂響起,不多會一旁的清風(fēng)殿中一道白色光柱沖天,祥瑞之象顯現(xiàn),有人自光柱中冉冉升起。
眾修皆是瞠目結(jié)舌:今日到底是何吉日,傳承一個接一個的顯現(xiàn),什么時候四神殿的傳承變得如此簡單容易了?
并且還都是西極煉神期修士,實在值得玩味。
張凡抬首看向白光中那人,眉心微不可見的擰了擰,看來大運氣之輩并非只有他一人。
白光中的男子容貌俊美,灼灼其華,氣質(zhì)卻是清冷無雙,舉手投足之間仙姿卓絕,令人久久無法挪開目光。
比起張凡那張平凡的面容,邵寒顯然更似仙者也更具吸引力,遠(yuǎn)遠(yuǎn)望去如同一幅仙氣繚繞的雋永畫卷,輕而易舉便將原先注視在張凡身上的視線吸引了過去。有心懷春情的女修更是不覺羞紅了臉。
待仙樂停止,白光散盡,邵寒從空中緩緩落下。
原本圍著張凡身旁的修士幾乎全都涌向了他,緊接著張凡看到在離他稍遠(yuǎn)處有一抹清麗的純白。
方憶瑤!
張凡下意識的緊了緊拳頭,她方才就在附近,為何在自己獲得傳承后卻并未出現(xiàn)……
方憶瑤并未靠近被人群圍繞的邵寒,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目光透過他不知在看誰。
良久,她垂下目光,轉(zhuǎn)身飛入四神殿之一的萬華殿中。
張凡在看著那抹純白消失之后,亦長袖一擺,離開了傳承殿群。方才得到的傳承還需好好參悟。并再次堅定信念發(fā)誓:終有一日,他要站在這世界的頂端!讓世人再也不能夠輕視他!相信這一日絕不會太遠(yuǎn)!
而無論是張凡還是方憶瑤都因太過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所以并未發(fā)現(xiàn),就在方憶瑤轉(zhuǎn)身之后,邵寒那清冷的視線便越過人群一直追隨著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萬華殿內(nèi)。
悠悠午后,天空中不知從何處飄來片片烏云遮擋住明媚日光,山雨欲來之勢。
第278章 靈魔戰(zhàn)(五十二)
茅屋前的天地一片寂靜,仿佛與殿外的喧囂隔絕,唯有水車滾過的轱轆聲。
蕭瑤只覺自己心如擂鼓:怎么辦?豹子的身份暴露了!就在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
而豹子則從棋盒中一躍而起,拱起背脊,朝著男子擺出攻擊架勢,“蕭瑤!殺了他!”
這廝是驚過頭了吧?對方不過只是一抹分神,怎么殺?
短暫的驚魂后,蕭瑤倒是冷靜了下來,對上男子含笑的雙眸,她直覺在這名男子跟前任何掩飾或是謊言都會被看穿,索性攤開道:“前輩如何認(rèn)出它便是鴻蒙。”
“蕭瑤和他廢話那么多作甚?!快殺了他!”豹子還在犯二的叫囂。
男子向它投以安撫的笑意,“鴻蒙大人不必緊張,我無甚惡意,只是沒想還能在此處遇見,便忍不住想要打個招呼!
“你到底是什么人?”豹子戒備的問道。
男子笑答:“我不過堪堪一庸人,游走這天地間,只為看盡天地間美景,識天下之事理。”
沒想豹子聽他如此一說,竟意外的平靜下來,斜著豹眼道:“你是那個村的人?”
男子微訝,目光更是和煦,“正是,沒想鴻蒙大人竟也知曉我等,實乃三生有幸!
“哼!”豹子冷哼了一聲,之前的戒備完全瓦解,又恢復(fù)到原本那般懶洋洋的模樣,朝著蕭瑤叫嚷道:“老子不想呆在這!悶死了!讓老子出去!”
蕭瑤深深訝異于豹子態(tài)度的突然轉(zhuǎn)變,但看樣子二人似乎都不打算與自己解釋,心中腹誹的同時,決定還是將豹子這廝暫時先丟出去為好,不然接下來自己怕是別想再靜心問道。
“你且去吧,但不許惹禍!除非你還想再曝光一次身份!”
豹子不耐煩嘟囔了一句:“真煩!知道了!”幾個跳躍便在二人跟前消失。
留下蕭瑤與男子對望,她有太多的疑惑想問,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見她欲言又止,男子笑笑長袖一揮,將散落在地上的棋子再度集起放入棋盒,是道:“你亦無須太過擔(dān)憂,如今的鴻蒙大人比之當(dāng)初可要沉穩(wěn)許多,那時它可不是個會詢問別人的主!
“前輩以前認(rèn)識它?”蕭瑤又再坐到棋盤前。
男子目光透過天空,“與天地齊生得鴻蒙,真仙界誰人不知誰人不識。只是旁人道它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我輩卻覺此乃無拘無束的真性情,比之道貌岸然的虛偽之輩不知勝過幾疇?上в袝r候世俗容不得太過自由真切的實物,非得要在上邊束縛上一層薄紗,半遮半掩方才覺得有美感!
從豹子方才的態(tài)度看來,這位前輩并非是它仇人一伙,自然也不會是同伴。但能讓豹子放下殺意,顯然這位前輩定不會將他們的秘密泄露。蕭瑤放下心來,對他方才所言略有所思“前輩,真仙界也算世俗么?”
對方笑容狡黠反問,“真仙界不算世俗么?”
蕭瑤無法回答,不僅僅是因為她不曾到過,而是在印象之中仙界那應(yīng)該是處極樂之地,無數(shù)話本手記都有記載:那里超脫世俗,仙者間彼此尊重有禮,逍遙自在,其樂融融。但自泰極界飛升以來,一路走過,仙靈界亦如同世俗,有時候甚至比世俗更為殘酷,那么真正的真仙界又會是何種光景?
她不能確定,亦不想去猜測。
“罷了,如今考慮這些尚還太早,很多下你亦不必多問,只需順應(yīng)自然天道而為!蹦凶酉袷强创┝怂拿糟酒鹕韥恚瑢⒄麄棋盤收起:“棋先暫且下到此處吧,你也該回去了。道心雖重,但修行的功夫同樣不可拉下!
“可是,前輩……”蕭瑤有些猶豫,只覺剛?cè)氲篮_吘壱猹q未盡。
男子淡笑:“眼下你更需要的是獨自靜思。接下來還有萬余年,論道也不急于這一刻,并且庸人殿我允你隨意進(jìn)出,且先回吧!
蕭瑤想想這一日情緒波動確實有些大,心緒也有些飄忽,既然得了前輩的保證,便不再堅持,離開庸人殿返回飛鴻宮。
她這一走便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這一靜思便是五年。
這段日子,蕭瑤摒除一切雜念,甚至連豹子這個闖禍精也完全拋在腦外。只是日復(fù)一日的修煉,打坐靜思。
出關(guān)后,雖然修為境界與五年前并無什么大改變,但她卻清楚自己的心境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場盛大的洗禮,變得更為清明。許多以前看得模糊的事物脈絡(luò)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是說不出的歡愉與輕松,感覺絕不亞于修為境界的突破。
嘗到甜頭的蕭瑤自然又再次來到庸人殿。
但庸人殿內(nèi)深處,茅屋水車依舊,唯獨不見男子的身影。
不過蕭瑤也并未失望,她記得男子曾說過茅屋中有不少書卷,便入了茅屋自己尋書看去。
一入茅屋內(nèi),蕭瑤不覺嚇了一跳,別看從外邊看茅屋不過巴掌大,里邊的空間卻是外邊所見千倍,放置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瘢线厰[放著的全部都是書卷,有紙張的亦有竹簡甚至是刻在甲骨,獸骨之上。
蕭瑤隨意拿過一本翻閱,立刻被其中內(nèi)容所吸引,連翻過幾本后發(fā)現(xiàn)這些書卷不是論道學(xué)說,便是記載辨析與天地規(guī)則的相關(guān)典籍,其價值絕不亞于那些天地至寶,神器仙器。
有如此寶貴的藏書作伴,蕭瑤日夜讀卷,幾乎將庸人殿當(dāng)成了家,若是看書累了乏了便到殿外四處走走抑或修行打坐,也有遇到男子時,便向之請教書中不明之處,下棋,垂釣,品茗,論道,日子過得既充實又愜意。
不知不覺中,蕭瑤漸漸忘卻了世俗,忘卻了時間流逝,貪婪的學(xué)習(xí)感悟這一切。
直到有一日,她如同平常一樣踏入庸人殿內(nèi)這方小天地。
卻見男子負(fù)手立與梨樹之下,樹梢間梨花如云,如雪般的花瓣四處紛飛,看上去縹緲而虛無。
他朝她笑道:“世間總有緣聚緣散時,今日一別,你我緣分暫了,即日起你可以不必再來這庸人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