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赤墨都是個寡言少語,緘默沉悶的性子,甚至常年一副麻木冷淡的表情,極少有情緒變化的時候。
然而此刻,聽到那男子的話,少年一直冷肅漠然的臉色頓時閃過一絲晦澀與狼狽,像是有些難以面對,他微微偏開了頭。
“感情須得你情我愿,哪有強迫之理!蹦菤赓|(zhì)妖異的男子不緊不慢地重復(fù)赤墨剛剛的話,笑得邪氣甚至是諷刺,“那剛剛在幻境里,你又對她做了什么?”
赤墨頓時渾身一震,耳根處,甚至連修長白皙的脖頸都漲紅了。
他……他在幻境里……
少年沾染了血漬的手指,緊握劍柄,微微顫抖起來。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說得那么冠冕堂皇了。”那妖異男子說完這些,竟然微微一笑,面色也緩和了許多。
他看著沉默又別扭的少年,和顏悅色地道:“所以,你愛而不得,感同身受,應(yīng)該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赤墨抿唇,沒有說話。
*
青宸從應(yīng)淵懷里醒過來時,眼底還是濕漉漉的。甚至眨巴了幾下眼睛,眼淚又不斷地往下滾落。
應(yīng)淵抬手給她拭淚,她神情懨懨地別過頭去。
“怎么了小乖?”應(yīng)淵捏住她的下頜,將她的臉轉(zhuǎn)過來,動作輕柔地給她擦去眼淚,“又不理哥哥?”
青宸哽哽咽咽:“哥哥為什么要親……別人?”
他那么厲害,不該中狐族的魅術(shù)啊。
她知道自己對他要求過高,可是她看著那一幕心里是真的很難受。
應(yīng)淵挑眉:“我親誰了?”
青宸抽抽搭搭:“剛剛,你不是親了芙霜帝姬嗎?”
“那是你的幻境。”應(yīng)淵知曉她剛從幻境出來,情緒還沒平復(fù)。他抬手輕輕捏了捏她細嫩的臉,柔聲道:“都是假的,那不是我!
幻境?
青宸也是在這時才意識到,剛剛那不是魅術(shù),而是幻境。
“幻境會放大入境之人心里渴望以及恐懼或擔(dān)憂的事情。”應(yīng)淵捧起她的臉,溫暖的掌心熨貼著她冰涼的小臉,微笑道:“原來小乖心里這樣害怕我跟芙霜帝姬在一起?”
他想起之前在沉羅江那次,青宸疼痛發(fā)作,他帶她去姬無風(fēng)那里,路上她一直問他關(guān)于芙霜帝姬的事。
原來,她從那時候就開始在意了,也就是說,從那時候,她就對自己有感情了?
可他竟然一直都沒有覺察到。
差點他就錯過她了。
“除了小乖,哥哥誰也不會親的。”應(yīng)淵安慰著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又輕輕咬了一口。
因為龍涎的原因,平日里親吻總沒法深入,他欲求不滿,所以每次總喜歡像這樣類似發(fā)泄一樣地咬她一口,這已經(jīng)成為了習(xí)慣。
青宸想起自己昏過去之前唇上滾燙的感覺,以及被人咬了一口。那異于常人的溫度,清冽的氣息與習(xí)慣性的動作,是如此熟悉。
所以,剛剛自己在幻境里并不是被扶稷輕薄了,而是應(yīng)淵哥哥將自己從幻境中拉出來,并且是他親了自己,咬了自己一口?
青宸松了口氣。
應(yīng)淵察覺她緩過來,笑著問:“現(xiàn)在不氣了吧?”
青宸嘟囔著道:“還是有些難受!
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樣,醒來后,短期之內(nèi),心情依舊難以平復(fù)。明知只是夢,可那種難受的感覺卻依然延續(xù)到了夢外。
“只是因為你的忌憚而生的幻象罷了,那又不是我!睉(yīng)淵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斑@樣也要計較嗎?”
青宸仰頭看他:“若是哥哥看到我親別人的話,心里是怎樣的感想?”
應(yīng)淵一愣,皺起眉頭似是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然后面色陰沉,眼神微冷。
難受,那種畫面哪怕只是想象一下就錐心刺骨地難受。
他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她細嫩的臉頰:“是哥哥的錯,應(yīng)該早些破除幻境,不讓小乖這樣傷心的。”
這制造幻術(shù)之人,應(yīng)該修為也很高,又有神器輔助,連他都著了道。不過他破了幻境后,就立即將青宸拉出來了。
應(yīng)淵將青宸扶起來,青宸舉目四顧,周圍沒有之前的白玉長道,也沒有高大牌坊,而是陌生的荒山野嶺,連路都看不到!俺嗄珟煹苣?”
“不知道!
應(yīng)淵祭出太微劍,劍氣化為龐大的金色長龍。長龍清嘯一聲,通身金光爆發(fā),巨大的威壓輻射開來,直接將面前的山林樹木、重巒疊嶂夷為平地。
*
“轟——”
華麗的大殿忽地一陣劇烈震動,巍峨華美的宮殿被這巨震給震得差點瓦碎屋塌。
雪衣白發(fā)的妖異男子面上閃過一絲戾氣,轉(zhuǎn)而又抿唇一笑,“你這是帶了什么人進來,太粗.暴了,差點將我這妖王大殿給毀了。”
玄衣少年眉目微動,但依舊沒有吭聲。
他進幻境后,并不是自己出來的。那幻境太令人迷醉,哪怕知道是假的,他也甘愿多沉淪片刻……直到被眼前這男子給拉了出來。
現(xiàn)在外面的動靜,應(yīng)該是應(yīng)淵破除幻境后弄出來的。
妖異男子一把拽過赤墨:“我去外面會一會那人!
接著,白光一閃,兩人便已到了殿外。
殿門口,高大挺拔的男子與嬌小纖柔的少女正臨風(fēng)而立。
“居然是應(yīng)淵龍君?”妖異男子面色驚訝,笑得客套,“應(yīng)淵龍君竟然會來我妖域,真是幸會幸會。”
應(yīng)淵掃了一眼這男子,幾乎是瞬間就判斷出他的身份,“郞睢。”
怪不得那幻境造得連他都被卷進去片刻。
雪衣白發(fā),妖異紅瞳。妖君郞睢。
所謂六界,便是:神、仙、人、魔、妖、鬼,此六界。
如今天帝管轄著神、仙、人三界,而魔界,妖界與冥界卻各有其主,不在掌控之內(nèi)。
魔界,自上一代魔君佘衍隕滅之后,魔族的下一代君主一直不被人知曉,只有一位不被承認的魔主代職。
冥界,冥君夜閻雖不明著與天族生事,但也喜歡暗暗從中作梗。
只有妖域的妖君郞睢幾乎避世不出,不被太多人知曉。
沒想到他們這次追蹤赤媛,竟然追到了郞睢的頭上。
郞睢自然也認得應(yīng)淵,更聽說過他的威名。他輕輕嘆了口氣,“既是應(yīng)淵龍君親自來要人,我自然要給幾分薄面,幾位隨我來吧!
他將幾人迎進殿中,走入后面的庭院。
直到走近一座華麗精美的院落時,他抬手一揮,破了禁制結(jié)界。里面的房間頓時“砰——”地一聲巨響,房門直接被轟開。
然后一個紅衣的嫵媚女子沖了出來,口里還嬌斥著:“郞睢,你這個狗東西,你敢關(guān)我!”
她一邊罵,一邊一道法力打了過來,人也一手掐訣,一手執(zhí)劍,沖他撞了過來。
郞睢輕巧地避開了法術(shù)傷害,又一手捏住朝自己刺來的劍,卸了劍勢。一手一個翻轉(zhuǎn)就將赤媛攬入了懷里,笑得魅惑又溫柔,“阿媛,先別打,看看誰來了?”
赤媛原本不欲理他,但眼角余光已經(jīng)瞥見了赤墨和青宸他們,頓時也沒鬧騰,驚訝呼道:“阿墨?青宸師妹?”
甚至還有應(yīng)淵龍君?
見到了這么多熟人,赤媛的底氣也足了。更何況還有應(yīng)淵在,她也不怕打不過郞睢。怒瞪了郞睢一眼,郞睢好脾氣地朝她微微一笑,然后松開了她。
他又將青宸幾人迎入院中花樹下的長案前,幾名妖族侍女立馬送來瓜果點心,茶水等。
大致講了一番自己如何將赤媛?lián)飦碇,郞睢端著茶盞,笑意盈盈,“誤會誤會,我只不過是想求娶阿媛罷了!
赤媛瞪他一眼,“你這是求娶嗎?你這是強娶!
郞睢好聲好氣,“阿媛,你都同我好了,為何不愿意嫁我呢?”
赤媛媚眼如絲,慵懶一笑,“我跟許多人好過呢,難道我每個都要嫁?或者說,你們都愿意嫁給我?”
郞睢臉色一變。
赤墨別扭地撇開眼。
應(yīng)淵面色不動,青宸愣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
蛇族與龍族,因為天性原因,狂放而濫情的事情極多。以往赤媛偶爾發(fā)熱期總會消失一陣子,青宸也不知她到底去了哪里。
她想起以前赤媛說,若是她想聽她的那些艷事,她能跟她說上個幾日幾夜……
原來竟是不止一個人呀,怪不得能說上許久……
青宸面色微微發(fā)燙。
氣氛一下子就尷尬起來。
最后沉默良久,赤媛堅持要走,郞睢陰沉著臉,最終還是放了她。
赤媛挽著青宸的手臂,應(yīng)淵走在前頭,赤墨跟在他們身后。
郞睢對著赤墨用傳音入耳喊了一聲,“小舅子,我跟你說的那些,你考慮考慮啊。”
少年腳步一頓,然后頭也沒回,也沒理他,再次邁開長腿,跟上了赤媛和青宸。
*
七星界,云海城。
“我給你帶了些好東西,就存在這里。本來打算過幾天給你送過去,沒想到被郞睢那個家伙抓走了。”
從妖域出來,幾人御風(fēng)行至云海城。
赤媛拉著青宸從某間鋪子里出來,手里提著一個四方玉缽,里面栽著一棵紅得晶瑩剔透的小樹苗,“這個是雪顏果,美容養(yǎng)顏滋陰,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這種帶有靈氣的仙植都是活物,無法放乾坤囊?guī)ё撸运拇嬖谶@里。
天色已晚,幾人訂了客棧,赤媛將青宸拉到自己的屋里,兩人守著雪顏果。青宸讓腓腓對著那棵紅紅的樹苗吐了一口仙氣,那嫩苗轉(zhuǎn)瞬間就快速長高,吐芽開花,快速結(jié)果。
兩人一人摘了一枚紅潤多汁的仙果,邊吃邊聊。
從妖域出來后,青宸就一直對赤媛的那些情史十分感興趣,于是便問了幾句。果然聊起來就沒完沒了,香艷無邊。青宸邊紅著臉邊好奇地聽,兩人說說笑笑,竟然不知不覺到了深夜。
從赤媛的房間里出來時,青宸看到了廊下站著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