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時間迷霧, 露出小小的荒僻星球。
貓咪從盒子里跳出來,憤怒地撓花薛定諤的臉。
紀天音站在空蕩蕩的灰色土壤上, 左手仍然被男人牢牢抓住。
這里是現(xiàn)實, 她在發(fā)現(xiàn)有問題后剛要離開卻回到了數(shù)年之前,所幸察覺到不對勁后, 時間線就正常了。
“……這個身體果然很不習慣!
“親愛的,好不容易回來只想說這個嗎?”布洛德不滿地俯身,湊在她耳旁抱怨, “你那時候真是特別不可愛, 無論我怎么解釋都不聽,而且喜歡使用暴力!”
“我沒——”紀天音的反駁堵在舌尖。
大腦記得被破壞與omega的好事后,她狠狠打過布洛德一次, 畫面清晰得仿佛昨日。
因為記憶相當完整連貫, 她甚至覺得當年不相信布洛德的自己更不可思議——明明都是發(fā)生過的事實, 為什么一點印象都沒了?
紀天音尚在沉思, 布洛德就黏黏糊糊的蹭過來親吻她的臉頰。
“想你了, 讓我親一下!睕]拿到許可的男人駕輕就熟突破她的防線, “嗯……反正星球上沒有其他生物,我們可以模仿亞當和夏娃一.絲.不.掛的在地表奔跑, 想做什么做什么!
“……你就那么不喜歡穿衣服嗎?”紀天音歪了歪頭卻沒躲開,“跟馬卡龍肯定有共同語言。”
布洛德懷著珍寶失而復得的心情,濕漉漉的舔吻她的唇畔:“不是討厭穿衣服, 而是覺得回到過去后沒機會讓你看一眼我漂亮的身體, 有點可惜。”
經(jīng)過時間洗禮, 這具身體已經(jīng)有了不可消除的傷痕,不再完美。
紀天音不以為然地挑眉:“我以前又不是沒見過!
“不一樣,起碼你看到后的感覺不同,你以前肯定喜歡我,看到我后會把持不住的。”布洛德賊兮兮地捧住她的臉,“我是不是特別好看特別有魅力,把你迷得找不著北?”
那時候他真以為會再次見證她的死亡,陷入不可逆轉(zhuǎn)的分離,直到五六年后才能失而復得。
而現(xiàn)在,所有擔心都消失了。
曾經(jīng)只喜歡長腿大胸的筆直筆直的女a(chǎn)lpha,輕咳一聲目光閃躲:“我不在意這些!
“看,被我說中以后不好意思了!辈悸宓碌靡獾鼗蝸砘稳,“哎呀這樣的將軍大人真是超~可~愛~”
耐心耗盡的紀天音:“什么可愛,你他媽快把我脖子擰斷了知道嗎!”
50公分的身高差,足以讓一切溫馨場景化為泡影。
她被布洛德捧起雙頰時必須使勁仰頭配合,而布洛德也得拼命彎腰才能碰到小小伴侶的嘴唇。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辈悸宓聦⑺饋碛檬直弁凶,盯著那雙近在咫尺的栗色眼睛,“看,挺合適!
氣溫旖旎升高的下一秒,飛船從天而降,發(fā)出巨大噪音落在遠處地表激起塵土高揚。
紀天音推開他的臉:“他們過來了!
布洛德忿忿地扭頭,仍然不肯放下她:……這幫家伙太會破壞氣氛了!
片刻后塵埃落定,七英杰陸續(xù)走下舷梯,看見主帥和她大鳥依人的伴侶才長長松了口氣。
“將軍,你終于回來了!”言陵披散著順滑的長發(fā)直奔過來,“殿下離開后同樣沒有出現(xiàn),我們不敢再派人過來,只好組裝了幾架探測車發(fā)射到地表,通過拍攝照片觀察你們回來沒有!
兩個人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xiàn),如果不是被攝像頭記錄下來,誰都不會相信。
紀天音打開光腦,發(fā)現(xiàn)時間仍然保持在出故障的17點55分:“我們離開了多久?”
“有一周多了!毖粤晗肓似袒卮稹
一周多……是她被困在過往的日子總和。
看來過去和現(xiàn)實中的時間流速完全一致,真要等自然經(jīng)歷一遍人生成為愛洛·威爾斯,得等上好幾年。
“團長團長,我們想你了!毙∝堘套觽円矞愡^來,仰起頭扯著紀天音的衣角。
布洛德不爽地盯了電燈泡們一眼:“放手,這是我的知道么?”
明明在過去與這群人見過好幾次,如今重逢卻立刻察覺不同之處,從前七英杰身為帝國不可逾越的防線,更恭謹守禮,也更疏離。
最重要的是,二皇子一個命令就足以讓他們退避開來,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小貓崽子們被呵斥也不以為意,反而不滿地沖他吐口水。
——他還有沒有威嚴了?
關(guān)夜飛倒是一如從前,走在最后,表情沒有因為他們的回歸輕松多少:“將軍,殿下,在你們消失的這段時間里,我用探測車在這顆星球上發(fā)現(xiàn)了別的東西!
紀天音聞言蹙眉:“什么?”
懸浮屏在眾人眼前展現(xiàn)這幾天的探測結(jié)果,距離他們消失的地點不遠處有個盆地,幾根巨大的石柱靜靜聳立在日光之下,仿佛復活節(jié)島的神秘人面石像,不知來處,不知用途。
這顆未開化的荒星除了零星的水泊就是石頭,貧瘠的灰色土壤上沒有任何可以稱為參照物的東西,此刻卻多出幾根風化的巨石立柱。
紀天音本能地認定與時間維度有關(guān),卻不知該不該過去查探,想了想才開口:“時刻做好戰(zhàn)斗準備,過去看看!
這顆星球處處透著不對勁,很難保證離開后也不受影響,進入時間維度究竟是人為還是自然現(xiàn)象,為什么最初發(fā)現(xiàn)這顆星球的人沒有遇到怪事?
古怪的石柱距此不遠,走一段時間便能看見那個類似隕石撞擊形成的盆地。
從近處觀察,盆地匯聚水洼繁衍綠藻,三五根孤零零的石柱錯落有致,而今卻已蕭索,柱身精致的花紋在日復一日的巍峨佇立中漸漸風化。
這里應(yīng)該不具備智慧生物繁衍的環(huán)境,如今卻出現(xiàn)只有智慧生物才能制造的東西——那些石柱僅存的花紋造型華麗,似乎是什么建筑的一部分。
紀天音釋放電流觸覺絲仔細搜索四處,依然沒有找到半分可疑的蹤跡。
“沒有活人!绷珠g螢收起思維觸手。
“沒有生物!辈悸宓卵L點頭。
——難道這里真的只有他們八個人嗎?
紀天音想了兩秒:“在這里留下探測車,如果離開星球后我們還會遇到時間錯亂的情況,再回來看看!
七英杰紛紛點頭,原路返回飛船。
不過轉(zhuǎn)個身的功夫,眾人耳旁突然熱鬧起來。
——人聲鼎沸,腳步雜亂,一波接一波的聲音擊碎荒星的死寂。
紀天音驀地扭頭回望,積著水洼的盆地內(nèi)不再佇立破落石柱,而是出現(xiàn)了完整的恢弘神殿!
神殿用巨石堆砌而成,穹頂高闊,燈火通明,穿著飄逸衣衫的人形生物在大殿內(nèi)跑來跑去,表情異常慌張。
“轟!”
爆破聲節(jié)節(jié)逼近,一顆炮彈落在不遠處,震動感卻沒傳到眾人身邊。
紀天音迅速意識到,這里恐怕又是一個時間維度。
但“流火”型飛船的蹤跡已然消失,灰土怪石被大片大片的森林覆蓋,烈火自森林邊緣熊熊燃燒,堵死一行人的退路。
紀天音確認大家都在身旁,放心不少:“我們好像不會被這個時間段的東西攻擊,不過已經(jīng)無法回去,還是進去看看吧!
她曾經(jīng)回到自己的時間,如今被扯入了別人的過往。
破敗石柱一瞬間完好無損,大家當然震驚的無可言說,只是同伴都在身邊,就沒什么好怕的。
“明白!”
七英杰眾敏捷躍起,沖下盆地闖入神殿。
石階之上人來人往,專注于應(yīng)付襲擊,沒有察覺一雙雙眼睛正在盯著。
七英杰與他們之間仿佛有層無形的隔閡,是涇渭分明的兩個時間段的存在。
“長老那邊已經(jīng)準備好了,快點快點,不知道敵人下一次攻擊的開始時間,必須現(xiàn)在開始!”
“他們會不會已經(jīng)料到我們的對策了?再說用這種方法……”
“寧可犧牲未來,也絕不能死于現(xiàn)在!”
紀天音聽著耳旁的交談信步向內(nèi)走去,時刻注意避開周圍的人。
不確定迎上這些人后對方是穿體而過還是被撞個跟頭,但她絕對不想親自試一試。
神殿開闊,跟著往來的人很容易進入內(nèi)部,最里層不知什么用途的房間里安靜坐著一個須發(fā)皆白的男人,鶴發(fā)童顏雙目微合,驟然睜開后熠熠生輝。
明亮眼瞳夾裹攝人的光,牢牢盯住入口。
不管哪個方面來看,他都符合“長老”的身份。
陽炎饒有興致地打量他的飄飄長發(fā),像貓看見了雞毛撣子,忍不住跑過去撓了一把:“反正他也看不見,讓我試試。”
老頭子卻立刻望向他所在的地方。
剩下的人集體后退一步。
——他能看見他們?!
這種感覺無異于脫掉衣服走上街頭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隱身,太尷尬了。
不對,既然能看見,那為什么外面的人不阻攔,還是說只有他能看見?
紀天音將跑回來的陽炎攔在身后,時刻準備攻擊。
哪怕個子再小氣勢仍足,讓人一眼看出她才是領(lǐng)導者,而且很不好惹。
須發(fā)皆白的老頭子卻對她視若無睹,直奔站在旁側(cè)的言陵而去,右手熟練地攀上他的屁股,陶醉于富有彈性的觸感之中:“哎呀哎呀,瞅瞅這大閨女,長得真俊。”
言陵:“……”
所有人:“……”
最痛恨被誤認為女性的秀麗少年,一把掐住他的脈門狠狠用力:“你、說、什、么?”
“疼疼疼!能不能輕點對待這把老骨頭?”老頭子哀叫起來,“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隨著他的觸碰,一行人與神殿之間無形的隔閡緩緩消失,所感知的一切都變得清晰無比。
他們真正進入了另一個時間維度。
“先松手!奔o天音命令小狼狗放開獵物。
“我叫厄刻蘇!崩项^子穿著寬大的白色衣袍,須發(fā)與衣服幾乎分不出界限,“諸位異星的來客,你們好!
紀天音沒有答話,觀察著那身衣服蹙起眉頭:“林間螢,你覺不覺得這身衣服……像你招搖撞騙時穿的?”
自稱厄刻蘇的老頭子這身白袍沒有圖案,卻用精致的剪裁襯托出簡潔華麗的感覺,如果換個人穿,簡直是林間螢開辦圣歌共濟會的專屬衣服!
喜愛裝逼的異色瞳教祖喃喃:“……我那件衣服是從一本古書上看見的,不知道來自哪個種族,我覺得不錯就拿來用了!
“哈哈哈,想不到我族從歷史上消失了數(shù)千年,還有痕跡留存嗎?”厄刻蘇絲毫沒有追究他侵犯知識產(chǎn)權(quán)的意思,中氣十足的笑聲回蕩在房間里。
“從歷史上消失?”紀天音打斷他的笑聲,“請問您是什么意思,這里是哪里?我們降落自宇宙編號為dxpg15的荒僻星球,發(fā)現(xiàn)星球上出現(xiàn)古怪石柱,剛過來看看就——”
厄刻蘇避而不答:“你怎么不問問,你們還回不回的去呢?”
紀天音陷入思考。
厄刻蘇捋著胡子:“相信諸位來時也看見了,我族正在遭遇強大敵人的圍攻,但這不是正在發(fā)生的事實,而是一段歷史……啊,應(yīng)該是幾千年前的歷史了吧!
“那我此刻正在跟歷史人物對話嗎?”紀天音猶自鎮(zhèn)定地輕笑,“——是你把我送回過去的?”
“從某個角度看,是的。你之前回去的是自己的時間,而現(xiàn)在,我將你們拽入了我的時間,一段注定毀滅的過往!倍蚩烫K痛快承認,完全沒有坑人的愧疚感,“剛才不是說了,我族正在與強敵戰(zhàn)斗,而且一定會毀滅。”
“敵人還沒打過來,你們怎么知道會毀滅?”
“不是我們,而是他們知道!倍蚩烫K為難地咂咂嘴巴,想了想才解釋道,“敵人有個非常難纏的能力——他們可以預見必然發(fā)生的未來,而預言的結(jié)果,則是我族賴以為生的伊甸星從宇宙間消失!
——預見必然發(fā)生的未來。
——伊甸星。
兩個名詞瞬間點燃紀天音的神經(jīng):“你們的敵人……是不是叫做卜特族?”
“你居然知道?”厄刻蘇終于露出驚訝的表情,“難道他們未來也沒有從宇宙間消失么……”
“不,不是……”紀天音勉強鎮(zhèn)定心神,重重喘了口氣。
飛船墜毀在巫星時,從自稱罪民的大祭司阿曦那里聽來亥亞帝國皇族不為人知的過往,記得那段血與陰謀的前傳。
而參加逃殺游戲時,她曾給雙胞胎講了個睡前故事:冒險家們?nèi)ふ叶褲M大量珍寶的伊甸星,卻一無所獲,遠航軍無人歸返。
冒險家是卜特族的代稱,他們發(fā)現(xiàn)了擁有大量資源的伊甸星就此遠航,奧爾維亞在母星趁機推翻舊主統(tǒng)治成為新王,而卜特一族,沒有人活著回來。
那不是傳說,而是切實發(fā)生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