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有多晚?
九點后適合曖昧,十點后適合上床。
布洛德卻把時間定在特別正人君子的七點整,將她那句“我晚上要睡覺所以沒空去”徹底堵在了嘴里……
富麗堂皇的寬闊餐廳內(nèi),壁頂?shù)跸碌乃粽樟良t木桌兩端的一對身影。
布洛德竟然邀請她共進晚餐?
紀天音心事重重地坐在長桌尾端,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沒有開口。
白天那番話的意思,他在暗示已經(jīng)看破她的身份了?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揭穿?
宇宙中有種名為陸生水母人的軟體智慧生物,攝取目標的血液就可以將自身外表改變成其樣子,連指紋和虹膜也能模仿,是其他種族忌憚不已的間諜。
曾經(jīng)有一只水母人間諜將紀天音調(diào)開,擬態(tài)為她的模樣潛入第一師團竊取資料,撞上無所事事在師團內(nèi)閑逛的布洛德,剛想問候卻被識破身份,隨即處死。
那雙湛藍眼瞳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有著蒼鷹一般的銳利。
紀天音從見到他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暴露的準備,包括再次被送上軍事法庭。
神圣亥亞帝國的子民大多不相信輪回,信奉人死之后歸于虛無,再也找不到蹤跡。
但她也不敢用一切賭布洛德如此認為。
紀天音放在桌下的手捏住潔白桌布微微一扯,盛檸檬水的玻璃杯立刻落地,摔了個水花四濺,尖叫著起身:“真是抱歉!我不過是個平民,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晚宴,一定不適合留在您身邊!”
“無論做什么我都不會放你走的。”布洛德笑瞇瞇地通知,讓侍者清潔地板,“你的監(jiān)護權(quán)已經(jīng)移交到我手上,等到初潮到來后就可以徹底標記,以后我們會天天如此,要早點習慣!
紀天音:我今生怕是習慣不了,摔杯子不行,要不等會兒把桌子掀了。
“這是……童養(yǎng)媳?”
“就是童養(yǎng)媳,omega的情熱期只有alpha能緩解,我們從基因?qū)用婊ハ辔斎灰谝黄,還是說,整個帝國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布洛德晃著手邊的紅酒杯,“對了,你一直在流浪,對母星的事情了解多少?”
紀天音沉默地坐下,不確定他在問什么。
布洛德別有深意地開口:“五年前帝國的第一將軍換了人,你聽說過么?”
“應該……聽說過吧!奔o天音趕緊低頭,藏住眼眸里所有懷念情緒。
第一師團是神圣亥亞帝國最強戰(zhàn)力的象征,統(tǒng)領(lǐng)的師團長通稱“第一將軍”,只由s級異能者擔任。
紀天音作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第一將軍,很長時間都是星際死神的代名詞,當然,這份榮耀并非她獨自占有,還有七位直系部下的功勞。
他們的實力用一件東西就能證明:月桂白金勛章。
帝國授予獨自扭轉(zhuǎn)一場戰(zhàn)役的局面并取得勝利的戰(zhàn)士月桂白金勛章,作為最強單兵的象征。
連將軍們都不一定人人有資格拿到的東西,紀天音還是少尉就被授予此殊榮,之后的七位部下更是人手一枚。
七人都是清一色的男性alpha異能者,掌管冰火的元素系,控制心理的精神系,扭曲一切物體的特質(zhì)系……共同鑄成帝國堅不可摧的防線。
這群強大迷人的alpha身著軍裝公開亮相時,帝都單身少女的尖叫能夠掀翻夜空。
古地球時代曾將奪冠比喻為折桂,所以他們有個相當風雅的并稱:折桂七英杰。
但在紀天音眼中,七英杰的光芒卻沒那么耀眼,他們只不過是……
偽娘。
自戀狂。
鬼畜熊孩子。
還有……算了不提了,總之扔在哪里都能為禍一方。
布洛德不疾不徐地解釋:“前任第一將軍意外去世后被授予榮光永存勛章,吉頓·艾尼坦繼任。”
“七英杰呢?”紀天音隨口問了句。
“正在被全宇宙通緝!
“哦……什么?!”紀天音難以置信地抬頭!
布洛德目光篤定地與她對視:“折桂七英杰不接受上司‘意外身亡’的結(jié)果,認定帝國的刺客殺死她偽造死因,在她的葬禮上公然叛逃,擊退所有阻攔的戰(zhàn)士,宣布與帝國徹底決裂。通緝令發(fā)遍宇宙的每個角落,可誰都不知道他們躲在哪里……聽起來真可憐!
竟然如此……竟然如此……
早知道那七個問題兒童目無法紀,平常她出差幾天都能翻天,卻沒想到這么不要命!
軍隊不是可以任性的地方,為死人賭上一生,值得嗎?!
紀天音撥弄著面前的澆汁小牛排,語氣冰冷:“有什么好可憐的,哪怕一時沖動做錯了事也要承擔后果,活該!
想用七英杰試探么?然而那七個混蛋咎由自取一點都不值得同情,她死后新的第一將軍絕對會從七人中選出,怎么就學不會成熟點,竟然讓吉頓撿了便宜,氣死她了。
“原來你這么想啊……”
餐廳內(nèi)一時寂靜。
紀天音埋頭解決盤子里的東西,最終抬頭深吸一口氣:“我吃飽了!
表面上如何不在意,這頓晚飯還是吃的特別堵心。
“還有甜點呢!辈悸宓聨缀鯖]怎么碰食物,拍了拍手,讓侍者端來最后的點心。
木質(zhì)托盤上放著精致的玻璃盞,內(nèi)盛伏特加浸泡的甜橘布丁,顏色溫暖誘人,散發(fā)著淡淡酒香。
紀天音看了看甜點,又抬頭注視布洛德,一動不動——帝國權(quán)貴人盡皆知紀上將抽煙很兇,可從來不沾一滴酒精。
哪怕慶功宴上其他將軍醉得脫了衣服大跳艷舞,也沒人見過她失態(tài)的樣子。
原因很簡單,一個清醒的人都無法在每件事上都作出絕對正確的選擇,更何況是醉后不清醒的時候。
她是第一將軍,必須永遠理智。
布洛德彎眸,瞳孔里溢出藍盈盈的光:“你不能喝酒嗎?”
紀天音立刻地拿起玻璃盞旁的小勺子:“……謝謝,我喜歡布丁!
吃就吃,怕什么!
她現(xiàn)在心情極度糟糕,正好借酒澆愁。
一口下去,烈酒在清新的橘子香里變得柔和,于舌尖肆意流淌,兇猛的味道驟然擴散。
原來她的時代真的過去了。
彌漫酒味的布丁滑進胃里,升騰的火辣感沖散心事,如果換成真正的伏特加應該會更刺激吧?
酒勁上涌,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曖昧。
紀天音吞掉整個布丁,一言不發(fā)地擦擦嘴巴,騰地站起來向外走去,在餐廳外的走廊里徘徊一陣,然后踹開某個臥室的門。
她要睡覺。
布洛德遣走所有侍衛(wèi),獨自跟在她身后,壞心眼地笑起來:“看來是真醉了,連進了我的房間都沒發(fā)現(xiàn)!
然而事實是除了這間,其他房門都上了三道鎖,想踹都踹不開。
酒后的人分文醉和武醉,文醉的找個地方默默睡到天亮,武醉的花樣就多了,狂笑狂哭或者大唱走調(diào)的流行曲,做什么的都有。
紀天音介于兩者之間,埋頭在陌生臥室里焦躁地走來走去,猛地抬眼,發(fā)現(xiàn)一個高大的銀發(fā)男人將門從內(nèi)反鎖。
她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驚喜地沖上來。
然后……
抱著布洛德的腰開始往上爬。
布洛德一動不動的任由她抱:“難怪你從來不喝酒呢!
193的身高足以讓她像爬樹一樣向上攀,可惜這棵很高的男人畢竟不是樹,紀天音爬了幾次還是沒能站在他頭頂上,怏怏地放棄了。
“累了嗎?”布洛德托住她的腋下抱起來放在床沿,俯身替她脫掉系帶短靴,“你早晚會知道七英杰的事,與其失眠到天亮,不如喝點酒好好睡一覺!
紀天音一聲不吭。
布洛德將短靴整齊地放在床邊,略微仰頭就看見她將臉貼上來盯著他瞧,水潤柔軟的雙唇近在咫尺。
又坦率,又誘人。
布洛德決定抓住機會,哄小孩子一般放軟語氣:“保持這個距離不要動,也可以離我再近一點……”
“啪!”
下一秒,紀天音伸手給了他一巴掌,聲音脆響卻不疼。
“我討厭你。”
“從文醉轉(zhuǎn)武醉了!辈悸宓率Γ爸滥阌憛捨,為什么?”
紀天音認真想了想:“你不導電!
冰火風雷是最普通的元素異能,常見歸常見,適用范圍卻廣,達到s級后一人即可葬送一支軍隊。
她的能力是電流掌控,通稱雷系異能,操縱上億伏特的電流擊穿一切物體,最強的殺招球狀閃電甚至能無障礙穿過建筑,將內(nèi)部的生物化為飛灰。
布洛德的風系異能不適合大范圍殺傷,最多幫帝國搞搞風力發(fā)電建設(shè),或者壓縮空氣產(chǎn)生爆炸,以及……抽離空氣中的絕緣氣體,作為無形的保護膜防御雷電。
而這個人幾乎每時每刻身上都有一層薄薄的空氣罩,摸起來充滿不真實感。
布洛德打了個響指,收起緊貼皮膚的空氣層:“現(xiàn)在沒有保護了,你想怎么處置我?”
紀天音舉起的左手虛握,像捏著一團毛線球扔在他身上。
“居然用球狀閃電,你要把我分解掉嗎?”布洛德單膝跪在地上裝作被打倒,“沒辦法,你贏了。”
紀天音不屑地扭頭嘟囔:“騙誰啊,我現(xiàn)在沒有異能,只是個普通人。”
“你才不是……”布洛德還想逗她說話,驀地察覺兩人的距離已經(jīng)過分貼近。
新鮮甜美的信息素不知何時將他籠罩,明明還不到情熱期卻濃烈到無法忍耐。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識到那是個未被標記的omega!
“異能……沒有異能……我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紀天音并未察覺氣氛變化,專心地自言自語,突然被鉗住手臂向大床中央拖拽!
仰面陷在床褥之間猛地回神,眼前是……放大的布洛德?
嗯,短銀毛加蜜色皮膚,除他以外沒別人了。
布洛德單手撐在上方,不斷撫摸她的后頸,狂氣毫無保留:“你只要跟我說話就很好了,沒有什么不該說的……所以,可以吧?”
omega天然的吸引力,還有基因匹配的加成,讓內(nèi)心的野獸撕碎他的理性躍躍欲出。
“什么?”紀天音聞到他身上雪松木的味道,心臟開始狂跳。
宛如溺水的人浮在緊貼水面的地方,稱不上徹底清醒,卻恢復一線意識。
布洛德低頭,盡量平靜地解釋:“那個想標記你的主治醫(yī)生被我嚴懲,今后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了!
“處罰了安東尼,你又在做什么?”紀天音目光冷冽。
“想請你標記我!辈悸宓峦蝗灰恍Γ堕_衣領(lǐng)露出鎖骨,然后是半邊結(jié)實的肩膀,“找不到標記腺的話,可以咬我身上的任何地方哦!
紀天音揉著發(fā)痛的額角:“……什么亂七八糟的,我累了,想休息!
“你不做,我就做了!
話音未落,布洛德壓抑的本能徹底爆發(fā),無視一切反抗將她壓在身下!
alpha的強勢作風完全展現(xiàn),雪松木清冷的味道熊熊燃燒,不容反抗,禁止反抗,只許全面承受他過分的占有欲。
紀天音被迫露出后頸,側(cè)臉埋在蓬松的枕頭里,身上明明什么都沒有,卻仿佛被無形的鎖鏈牢牢禁錮!
“布洛德你瘋了,有種別用異能,撤掉風鎖誰上誰還不一定!”
“好啊!辈悸宓螺p笑著撤掉無形的鎖鏈,用自己的力量囚禁她。
灼熱的吐息落在紀天音后頸的標記腺上,她緊張地伸手抓住枕下冰冷的武器,沒有絲毫猶豫便抽出來,帶著殺意轉(zhuǎn)身。
一把激光匕首落在布洛德頸間!
熱情一寸寸消退,兩個人同時冷靜下來。
紀天音晃了晃腦袋,發(fā)現(xiàn)記憶很模糊:“我,我喝酒了?說了什么失禮的話嗎?”
完全不記得剛剛發(fā)生了什么,隱約覺得與標記有關(guān),回過神時這把匕首就橫在布洛德脖子上——不過八成是他自找的。
“沒有沒有!辈悸宓聫澠鸫浇牵荒槨拔揖筒徽f等你來問”的神秘。
紀天音懷疑的目光來回掃視,布洛德衣衫不整露出半邊肩膀,她的衣服倒還好好的穿在身上。
布洛德慵懶地攏起絲綢衣衫,說的云淡風輕:“只有一個人知道我在枕頭下放武器,她慣用左手!
“我隨便摸到的。”紀天音拿激光匕首的左手一抖,后知后覺地扔掉武器,“抱歉,酒后失態(tài)!
難道她這個本性的alpha打算把二殿下怎么樣?
又脫衣服又拿匕首……是想捅死他以后再標記么?已經(jīng)超出r18的范圍直接躍進了r18g啊!
“是我失控的想要標記你,不過你可以回房間了!辈悸宓麓驍嗖孪耄灶欁蕴稍谝贿叡硨χ。
許久之后,仍然沒有聽到回答。
“難道不想走么?”布洛德興致勃勃地轉(zhuǎn)過身,卻發(fā)現(xiàn)紀天音已經(jīng)沉沉睡去,“睡著了啊,那就沒辦法了……”
……
紀天音醒來時,終于沒有滿屋子亮瞎眼的珠寶,反而聽到了若有若無的水流聲。
聲音是從外面?zhèn)鱽淼,透過落地窗本應看見庭院的全貌,此刻卻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水霧。
布洛德呢?
明明是他的房間,床上卻只有她一個人躺過的痕跡。
紀天音拉平襯衣的褶皺,穿過落地窗走進庭院,溫暖潮濕的水霧立刻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阻止她繼續(xù)前進。
“睡得好嗎?”布洛德的聲音從深處的溫泉方向傳來。
熱騰騰的水池里有一抹深蜜色身影,時不時晃動一下。
紀天音敷衍地點頭。
在伏特加的幫助下,夢中沒有折桂七英杰,只有永恒的平靜。
“我倒是做了一個夢!辈悸宓掠鋹偟亻_口,“夢見標記了一個很強大的alpha,把她壓在身下,每次用力時她的異能都會暴走,在我全身留下細碎的傷口?晌胰匀粵]有放手,想逃開就握住腰拖回來,到最后她只能用冰冷抗拒的眼神看著我,只看我一個人!
被迫聽人發(fā)表春夢感想的紀天音:“alpha無法標記另一個alpha!
布洛德輕笑:“我知道沒用,可還是做了。像幻想過無數(shù)次的那樣,咬住她后頸并不存在的標記腺,在她的身體里反復成結(jié),次數(shù)足夠多說不定就可以標記成功呢。就算不行,也能一遍遍弄亂她冷冰冰的表情……反正不管怎樣都很劃算!
霧氣越來越粘稠,終于不再流淌,只有汩汩的水聲。
紀天音眼前除了白色什么都看不見,有些不安地向前踏了一步,水霧驟然消退,才發(fā)覺布洛德赤足站在她面前,只裹著一件如墨的長斗篷。
是他在控制蒸騰的霧氣。
布洛德俯身,問了毫不相關(guān)的問題:“……你說,她這樣的人會愛上我嗎?”
紀天音:“絕對不會。”
咔!
漂浮在周圍的柔軟霧氣立刻凝固。
布洛德濕漉漉的額發(fā)下表情稱不上失望,只是無奈:“還在記恨昨夜差點被我標記的事?沒辦法,我們的基因匹配率達到99.7%,哪怕你不在情熱期也能讓我失控,你打算怎么辦?”
“這里是醫(yī)院,拿到抑制劑不難!奔o天音斂起目光。
100%的匹配率只是理論存在,不可能真正出現(xiàn),普通ao達到65%已經(jīng)很驚人了,他們的匹配率竟然這么高?
問題是她還沒有經(jīng)歷初潮,求偶信息素未達到臨界點就有這種效果……
“在高匹配率下抑制劑的作用很小,到時候我會完全失去理智哦!辈悸宓滤菩Ψ切Φ靥嵝,話鋒一轉(zhuǎn)卻松了口,“不如,我們暫時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