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迪從張月那拿到了新合同, 把人送出門, 和和氣氣地道別。
等她回到家, 溫玄還是在客廳里,抬頭看著天花板:“我真覺得樓上在打架!
“打架?妖精打架吧!睖氐掀财沧, “反正跟我們沒關(guān)系。”
這是她第二次表達對樓上沒好奇心了, 她不陪聊, 溫玄覺得他去研究也沒意思, 于是收回目光。他被溫迪建議可以考慮看看電視, 從綜藝節(jié)目中找樂趣。
“可是我覺得觀察人也很有意思。”他說。
“綜藝節(jié)目里不是人嗎?戶外綜藝, 不都是人斗人!睖氐险f。
“他們太隱藏自己了!睖匦槐菊(jīng)地回答道, “他們在綜藝節(jié)目里是在表演, 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是為了有趣, 不利于我的觀察!
“你還蠻嚴謹!睖氐先滩蛔⌒。
“我說的不對嗎?”見她露出笑容,溫玄知道自己應(yīng)該是說錯了話, 便謙虛地請教道。
溫迪想了想, 先去把合同收好, 然后回客廳坐下來認真跟溫玄談?wù)撨@個話題。雖然她可以無視, 但是溫玄難得對一個話題這么有興趣,那她就選擇尊重這種興趣。他的喜好是觀察人類?那她就同他分析一下觀察樓上鄰居和觀察綜藝節(jié)目里的藝人有什么區(qū)別:就是基本沒有區(qū)別。
“你想想, 樓上鄰居剛才看到我們的時候難道就是將自己的本來面目袒露給我們看嗎?不會吧, 你應(yīng)該看得出當我們談生意差點談不下去的時候, 他們是在忍, 那時候他們表面沒有翻臉, 但心里一定在罵我。這是不是表里不一?不是正確與否的問題, 而是人本來就不會將自己的秘密袒露出來,隱藏自己,那是本能,就像我們現(xiàn)在把房子租出去,也不會對租客說實話,對吧?我們也在隱藏啊,人都是會隱藏的!
“啊……”
“每一個人都有面具,只不過礙于個人經(jīng)歷和內(nèi)心所看重的區(qū)別,每個人選擇隱藏自己的一面都是不一樣的。你我隱藏的是我們是玩家,綜藝節(jié)目里的人隱藏的是自己的真實性格,樓上鄰居也一樣,大家都戴著面具見人,都是在演。你觀察人,不就是為了通過觀察與猜測來揭開別人的面具嗎?觀察細節(jié),抽絲剝繭,才應(yīng)該是你追求的樂趣。樓上鄰居不會讓你跟蹤24小時,甚至一天不一定跟我們照一面。綜藝節(jié)目里的鏡頭緊跟著人,總會有懈怠的時候,你去尋找這些懈怠的小細節(jié),不是很有趣嗎?”
溫迪哄著溫玄,引導他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電視的綜藝節(jié)目里。
溫玄也真的聽進去了,主要是溫迪那句話搔到他心坎。
——大家都戴著面具見人,都是在演。
那觀察誰不都一樣?
看綜藝,好歹有兩個小時,如果他去跟蹤樓上鄰居,只會被當成變態(tài)吧?
如果被當成變態(tài),是不是會隱藏溫迪做任務(wù)?
思來想去,溫玄覺得,還是乖乖坐在客廳看電視吧。
雖然樓上真的很響,但他已經(jīng)被溫迪說服,沒興趣再去聽了。
溫迪也終于獲得了一個能一塊聊節(jié)目的人。
她不知道裴鳳春和簡南春幾點下班,到五點時就忍不住抬頭看墻上的鐘。然后她起身來到餐廳,盯著屏幕。在院子里裝閉路電視的好處就是她現(xiàn)在終于可以通過監(jiān)控鏡頭看到外面的景象,不用靠猜測來推測外面是天黑還是天亮。根據(jù)她的經(jīng)驗,一旦天黑,外面就會變得不安全,純黑的走廊是絕對不能去的,因為有鬼。
她不安地坐在餐廳里等,但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屏幕,眼看著外面的天色變得越來越暗,溫迪的心里也越來越擔憂,她不斷起身走來走去,回到客廳看鐘,根本就沒法安安心心地坐著。然后,她鬧了這么久,分針居然才走過四小格,才過20分鐘!溫迪看著昏暗的院子,心里火燒火燎。
就在溫迪糾結(jié)時,餐廳里突然響起了門鈴聲。
清脆、震耳欲聾。
溫迪都顧不上捂耳朵就先看屏幕,在大門安裝的閉路電視里已經(jīng)拍攝到了非常熟悉的兩張面孔,正是裴鳳春和中午見過一面的簡南春。兩個人打著領(lǐng)帶,并排站在門口,已經(jīng)很熟稔地對待門鈴,按完就老老實實地垂手等著。
她馬上開門沖了出去,跑到走廊盡頭給開了兩扇門。
裴鳳春先進來,問溫迪合同有沒有準備好。
他很替自己的同事關(guān)心這件事,也很注意地悄悄觀察溫迪的臉,大概又是擔心她被溫玄家暴。溫迪都沒法給他解釋了,總之先把兩個人拉進屋,去臥室拿出一式兩份的合同和紙筆,教簡南春怎么簽字。
“對了,他有沒有跟你說下個月1號交房租的事?”
“這倒沒有!焙喣洗后@訝地說,“下個月1號?先住再交?”
果然他也為溫迪的慷慨感到詫異。
“是啊!彼c頭。
“您這樣的房東,我從來都沒見過!”簡南春忍不住夸贊道,“您真的太大方了!”
溫迪可以跟張月解釋她找人看房,跟這些租客就沒必要說這些了,非常自然地接受了簡南春對她的夸獎,反正,除了出發(fā)點是眾人想不到的以外,她做的事情確實可以歸類為慷慨大方。她現(xiàn)在純粹就是靠賣那根金條換的錢活著,不缺錢用,所以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給各位租客發(fā)福利。
簡南春沒有坐太久,因為他們工作了一天也夠累了,還得回去做晚飯所以馬上就告辭了。
溫迪又扯了一張紙寫下自己的銀行卡賬號和座機號碼給他,把人送出門。
她回客廳找溫玄說:“我是不是應(yīng)該印一些名片啊?”
名片里寫好賬號和聯(lián)系電話,再有租客成交直接發(fā)名片就搞定,不用每次都來回把那兩串超長數(shù)字念一遍或是寫一遍,有時對方聽不清還得問她,于是她還得重復(fù)一遍。雖然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但是程序也蠻復(fù)雜的,寫完還得對照檢查,擔心遺漏數(shù)字。直接印名片的話把寫好的信息卡片發(fā)給對方就行了,至于記住和對照那都是別人的事情,她不用再勞心勞力。
溫玄一聽就懂:“我明天去找印名片的地方……哪里印名片?”
“你找人打聽復(fù)印店吧,肯定有這個項目!睖氐险f,“你留在那里當場打完當場帶走,反正打印名片也不用設(shè)計,只要印上我的姓名和那兩串數(shù)字就行,一共三行,白底黑字或是黑底白字,我都不介意,最重要的是快。”
“嗯!睖匦c點頭,又重新把目光飄向了電視機。
這里的綜藝比現(xiàn)實世界的有趣多了,一旦看進去,很難不看入迷。
行了,家里的電視綜藝兒童現(xiàn)在有兩位了。
溫迪無奈地笑笑,搖搖頭走進廚房開始做菜。
誰能從入神中先清醒那就誰負責今天的晚飯,她倒是沒意見,而且中午做了很多的菜,現(xiàn)在還放在冰箱里,她的主要工作就是把這些菜端出來回鍋炒熱,全程花費的時間可能不到20分鐘就能搞定。
電飯煲里還有半鍋剩飯,保溫沒關(guān)閉過,溫迪重新開蓋發(fā)現(xiàn)電飯煲里的米飯還是熱的,那就連煮飯的時間都能省略。等溫迪把冰箱里的菜統(tǒng)統(tǒng)回鍋炒過一遍端上餐桌,再拿出有余熱的米飯時,掛客廳墻上的鐘分針還指著“9”這個數(shù)字。才五點四十五。
“溫玄!睖氐锨们米雷樱斑^來吃飯了!
溫玄眼睛還盯著電視機,人倒是挺乖地來到了飯桌前,裝好飯菜頭又扭過去沖著客廳里的電視機,好像深恨自己沒法把餐桌搬去客廳。誒?搬去客廳?他想了想又把頭轉(zhuǎn)回來,問溫迪:“要不我們?nèi)タ蛷d吃晚飯?”反正客廳也有個長條桌,就是坐沙發(fā)上得彎腰夾菜麻煩點——但能看電視!
溫迪捂著臉,她本意是想培養(yǎng)出一個能聊綜藝的同好,為什么真的培養(yǎng)出一個電視兒童了?
“行嗎?”溫玄還在想念著剛剛沒看完的綜藝,電視機里傳出歡聲笑語,他簡直好奇死了。
“去吧去吧!睖氐蠜]有教小孩的經(jīng)驗,只好揮揮手放他回客廳。
溫迪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但是吃著飯的時候她思考了一會兒,又覺得溫玄會有這種表現(xiàn)也很合理。他本來就是一個被憑空創(chuàng)造的人,沒有過去,從誕生時就是這個二十多歲的樣子,但他和其他人不一樣并不擁有正常的二十多年生長期,他獲得的知識常識經(jīng)驗都是由烏鴉強行灌入的,沒有實踐。
他會對許多事情有好奇心,哪怕有些事他應(yīng)當了解,但知道和體驗是兩碼事。
現(xiàn)在他確實很容易沉溺在電視機里,那是因為他沒有真的體驗過它。她看了二十多年電視都很難抵擋一個有趣的綜藝的誘惑,何況是從來沒看過的溫玄?溫迪理解了,同時更覺得苦惱了。她已經(jīng)剖析出驅(qū)使溫玄舉動的原因,但她仍然沒有想出解決辦法。
更苦惱的還在后頭。
她又聽到了走廊里的腳步聲,與此同時,有人砸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