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人突然抬起只有一根骨頭的手指,指了指河下的一張男性人臉:喏,這個人,他在等他前世的戀人,已經(jīng)等了四千多年。但他根本不知道,他戀人的魂魄早已灰飛煙滅,沒有輪回投胎可言。
季糖站在血紅色的大橋上,衣擺被突如其來的腥風(fēng)吹得揚起。他抿起唇,攥緊衣角,眼眸內(nèi)盡是難以言喻的神色。
他的那些厲鬼們也沒有通過奈何橋嗎。
他們生前沒做過任何壞事,只要走過這道橋,就可以擁有真正的生命,幸福而美好?伤麄儏s選擇作為亡魂留在季糖身邊。
為什么。
骷髏人收回手,嘀咕道:哎,不小心說多了。你快去工作吧!外面還有好多人在等著呢!
嗯。季糖點點頭,不忘打量起這個骷髏人。
這些骷髏在這里所擔(dān)任的職業(yè)應(yīng)該是類似鬼差之類的,每個骷髏都有自己不一樣的性格。
說起這個,季糖得隱瞞住自己是活人的身份,免得又被其他骷髏給發(fā)現(xiàn)。
一旦發(fā)現(xiàn),將粉身碎骨,必死無疑。
季糖一邊想,一邊回到橋的入口。他探出手,隨機選了一個鬼魂
這次是一名女人。
她的身形高挑修長,頭發(fā)被燙成紅色大波浪,穿著及臀的小皮裙。她見到季糖,吹了一聲口哨。
小姐,請跟我來。季糖淡聲道。
女人輕笑一聲,用涂著紅指甲油的手,緊攥住他的手。
可當(dāng)她觸碰到他的手時,臉色微變,但這異樣的神色一閃即逝。
季糖牽著她,往奈何橋上走。
果不其然,他們在橋上很難挪動步子,看得出這名女人的怨氣比小男孩大得多。
季糖耐心問道:小姐,您還記得您是怎么死的嗎?
女人歪歪頭,想了想:啊好像是車禍。我在回家路上,被卷入卡車車底,下半身被碾碎,成為肉醬,但我的上半身還留在車外痛苦地哀嚎。沒人救我,大家都在拿手機拍照,然后,我就死了。
我那時剛剛傍上一個大客戶,本應(yīng)擁有無數(shù)財富,可我就這么突然地死了。死亡的模樣還這么難看,要是被他看到了
季糖皺起眉,似乎在想怎么安撫這名怨魂。
女人突然問道:請問這名鬼差先生,你經(jīng)歷過死亡嗎?
季糖回過神:什么?
女人用纖細冰冷的指尖摩挲起他的手心,半晌,她突然詭異地笑起來:你的手,還是溫的呢。她的力道突然加重,指甲陷入季糖的皮膚。
你
季糖下意識地想掙脫開。
女人用另一只手戳了戳他的心臟位置:嘖嘖,這里還有心跳。
放開!季糖面色一沉,吼道。
叫我放開?!你叫我放開?!
女人的神色突然一變,皮膚變成屬于尸體的灰白色,五官也瞬間變得血肉模糊。她迅速地變矮,下半身由完整的雙腿變?yōu)槿忉u,最后她只剩下上半身,但她卻突然跳起來,如同一條血紅蟲的螳螂,尖叫著向季糖撲去。
你明明是活人,為什么可以來這里?!你一定還知道回去的方法吧?!你他媽快告訴我!
季糖第一反應(yīng)不是這女人很恐怖。
而是周圍的骷髏人守衛(wèi),肯定都聽見女人的話了。
他是活人。
活人來到這里,完全是違背了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是要被灰飛煙滅的。
季糖沒讓她撲倒自己,他手疾眼快地將女人推向一邊。女人被推倒在地,但她沒有因此放棄,而是用僅有的上半身和拖著內(nèi)臟與腸子的下半身,向季糖迅速地蠕動。
旁邊的骷髏人也迅速反應(yīng)過來,它們想要將季糖按倒,然后像季糖來到這里時見到那名男子一般,瘋狂地將季糖的四肢給撕扯掉,最后將季糖的靈魂吞噬。
但季糖沒讓它們抓到,他猛然轉(zhuǎn)過身,向橋的另一邊跑去
他的身形雖然很清瘦,但常年混跡于恐怖場景中的經(jīng)歷,讓他的力量與速度不亞于任何人。
站。
別跑!
后面?zhèn)鱽眵俭t人踏地的咔噠咔噠聲,以及刺耳的吼叫聲。季糖的腦袋一片空白,他什么都顧不上,只一心往前跑。
他知道,如果他停下來一分一秒,他就再也不能回去了。
再也不能摸摸果果的毛絨肚皮,再也不能給厲鬼們做奶糖,再也無法陪他們到永遠。
這個場景對于季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危險。可以說是危險度是以前那些恐怖的場景成千上百倍。
沒有一線生機,到處都是死亡。
怪不得西裝男會說必死無疑。
季糖一直往前跑,他顧不著自己跑到哪里,只想要繞開它們。
最終,他跑到一個巨石后,暫時甩開了它們。
季糖靠在巨石后,重重地喘著氣。他滿頭都是汗,面色漲紅。他揉揉眉心,無奈地輕笑:可真是
他來這里可是尋找鬼王的,可莫名成了逃亡大賽。
他抬起頭,茫然地看著黑到駭人的天空。
在APP里,鬼王偽裝成了宇航員,季糖所經(jīng)歷的恐怖場景本應(yīng)是航天器或者太空的。
可他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鬼地方,除非是鬼王搞了什么手腳,或者是鬼王的家就在這里。
季糖第一次經(jīng)歷如此特殊的任務(wù),他也是第一次通過這個APP,窺見關(guān)于生與死的秘密。只是不知道未來迎接他的,還有什么。
季糖偷偷從巨石后探出腦袋,想要看骷髏群是否走遠了。但下一刻,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重重攥住,他瞳孔一縮,心頭一緊,隨即整個人被按倒在地。
一個骷髏人不知何時一直守在他的背后,他根本沒注意到。
季糖想要掙扎,可卻發(fā)現(xiàn)這些看似不堪一擊的骨架子,比他想象中要強大得多。他的手臂很快被攥住紅痕,整個人動彈不得。
骷髏人叫道:找到了他沒錯,他就是活人,皮膚都是滾燙的!
下一刻,季糖看見越來越多骷髏人朝他涌來。它們圍在季糖身邊,七手八腳地想要攥住季糖的四肢。他抬起頭,只能看見屬于它們的蒼白色顱骨。
他的手機被摔到一邊,手機完全被摔黑屏了,不能借此聯(lián)系到任何人。在這個死氣沉沉的陌生世界中,沒有一個人認識他,也沒有一個人能夠救他。
不過季糖沒有罷休,他抬起頭,重重地咬了一口旁邊的骷髏人胳膊。他的頭發(fā)濕漉漉的,連帶著眼眸也蒙上一層水霧,小虎牙隱約可見,像一只炸毛的小奶貓。
哎喲疼死了!骷髏人猛地縮回手。
就在其他骷髏人想要就此扯斷季糖四肢時,一陣極其響亮的啰聲突然響起,在分秒中內(nèi)傳遍整個鬼界。
骷髏人突然停止了要解決季糖的動作,紛紛跪倒下來,像有什么極為恐怖的東西要出現(xiàn)。
其中一個骷髏人不忘也將季糖按下來,讓季糖跪在地面。
他要來巡視領(lǐng)地了!快跪好!
季糖有點懵。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看見不遠處傳來沉穩(wěn)響亮的腳步聲。他有點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讓這里的所有鬼怪都這么害怕,甚至要跪下作禮。
他偷偷抬起半邊眼,希望能窺見對方的模樣。
腳步聲的主人似乎是一名男性,他身后還跟著好幾名骷髏人隨從。
他一直往前走,沒將一點兒注意力放到任何一名鬼怪上。季糖本以為他會繼續(xù)走下去,直到消失在眾人視線中。可他卻莫名地在中途停住了腳步,恰恰好停在季糖的旁邊。
季糖感到有道滾燙的視線盯著自己。
按住季糖腦袋的骷髏人,連忙向?qū)Ψ浇忉專罕菹,不好意思啊,這個人呢,是一個偽裝成亡靈引渡人的活人。不知從哪里來的,我們正要把他解決掉呢
哦?
那人突然在季糖面前蹲下來,他抬起手,扳起季糖的下巴,讓對方正視自己
季糖莫名地覺得這個動作很熟悉,用食指與拇指捏住他下巴尖兩厘米處,動作很輕,不會捏出紅痕,是謝立習(xí)慣性對他做的動作。
下一刻,季糖便模模糊糊地看見眼前人的模樣。
他的眼眸,是很耀眼的金色,像太陽一般。
但季糖還未來得及看清他的五官,他便松開手,重新站起來。以至于季糖只能看見一對繡著金色龍紋的黑色長靴。
骷髏人們?yōu)閷Ψ椒闯5膭幼鞲械交艁y,它們連忙扯起季糖的胳膊:陛下,他是活人,您可別碰他我們馬上為您解決他!
季糖掙扎起來,又咬了一口一個骷髏人的骨頭,留下淺淺的牙印子。
等等。男人輕笑一聲,漫不經(jīng)心道:凡是碰過這名少年的骷髏鬼,都統(tǒng)統(tǒng)給我抓去炸油鍋,靈魂永不得超生。他的語氣輕松極了,像在描述一件極為平淡的事,但話語底下的占有欲,怎么也掩飾不住。
季糖頓住,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
男人重新將視線集中在季糖身上,他俯下身,將季糖扶起來。就在季糖不知所措時,他突然扣住季糖的下巴,在季糖的唇上落下一吻。
動作熟練到像是親過了很多次。
糖糖啊,好久不見。
你還記得我嗎?
第162章
季糖徹底懵住,腦海一片空白,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對方親了自己。
男人松開叩住季糖的下巴,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為季糖拍干凈身上的泥土,一邊對身旁的侍衛(wèi)道:待會把這名少年帶到我床上。
他瞥一眼方才想要傷害季糖的那群骷髏,冷聲繼續(xù)道:然后,記得處理掉它們,別讓糖糖再見到它們。、
那群骷髏也沒想到這個活人少年,竟有這么大的后臺,它們面色蒼白,徹底僵在原地。
話音剛落,他拂袖而去,只剩下季糖在原地愣愣地站著。許久,他才慢吞吞地反應(yīng)過來,他腦子轟一聲地炸開,內(nèi)心溢滿各種復(fù)雜的情緒。害羞、無措、迷茫
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似乎在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發(fā)展。
他不知所措之時,本被摔在地面的手機,突然亮起屏幕,彈出一條來自厲鬼收容所APP的提示消息。
【恭喜!您成功與本次任務(wù)的四星級厲鬼相遇!祝您任務(wù)順利!】
四星級厲鬼?
原來剛才的男人,就是這次的目標(biāo)。
季糖皺起眉。
按理來說,他們之間應(yīng)完全是陌生人,可那名厲鬼卻對他很熟悉。
甚至還親了他。
季糖舔舔被親得泛紅的唇,唇上似乎還殘留著陌生氣息。他耳根泛紅,緊緊攥住手機。
看來他這次遇到的厲鬼,和以往的不一樣。
厲鬼認識他,他不認識厲鬼。
這到底怎么將這名厲鬼帶回家啊。
季糖的腦子暈乎乎的,而且身體也因為過量的奔跑而變得異常疲勞,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
他被這里的侍衛(wèi)帶上轎子后,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季糖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大床上。映入眼簾的是黑褐色的木質(zhì)天花板,床單和枕頭也都是黑色。季糖旁邊還有一只枕頭,枕頭上有凹陷的痕跡。
這表明他現(xiàn)在是睡在別人床上,似乎還和別人共枕同眠了。
季糖立馬反應(yīng)過來,想要掙扎地坐起身。還好身體經(jīng)過一夜的休息后,一身的勞累都已經(jīng)洗去,他很利落地就下了床。
他光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細細地打量起周圍的擺設(shè)。
這間房子的擺設(shè)很干凈,除了一張床外,只有一張桌子和椅子。桌子看起來大而沉重,刻滿各種繁復(fù)的花紋,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東西。
墻壁和天花板一樣,都是用青銅砌成的,透著一股沁人的寒意。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香味。
季糖往大門走去,卻發(fā)現(xiàn)門被青銅鎖給緊緊地鎖上,根本打不開。而且這個屋子連窗戶都沒有,根本看不出他現(xiàn)在身在什么地方。不過唯一可以確定,他現(xiàn)在還在鬼界。
季糖:
他是被囚禁在這里了?
季糖重新回到床上,悶悶地蜷縮成一團,將自己縮回被窩里。
這張床似乎真的是那個男人睡過的,上面還殘留著淺淡的沉木香。但季糖除了這張床外,也不知藏在哪里。他在床上滾了滾,奶香味一時將沉木香給徹底掩蓋,整張床都是香噴噴甜滋滋的氣息。
就在他快要睡著時,門突然打開。
季糖瞬間清醒過來,他鉆出被窩,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看向門處。
迎面走來的便是他要收容的四星級厲鬼。
高大的男人身穿黑色長袍,寬大的袖子垂在腰間,袖口的布料摩擦過別在腰間的長劍,揚起一陣?yán)滹L(fēng)。長靴踩在冰冷的青銅地上,響起沉穩(wěn)而響亮的腳步聲。
他從黑暗中走出,季糖終于看清他的五官。
他長得很英俊,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一雙冷金色的眼眸給人一種很強大的威懾力。
但季糖第一反應(yīng)不是覺得他帥,而是覺得他很熟悉,像是從哪就見過他,而且是每時每刻都會見一面的那種。
季糖愣住原地,保持著從被窩里探出腦袋的姿勢,不知如何稱呼對方。
男人慢條斯理地來到季糖身邊,柔聲道:醒了?什么時候醒的?
季糖抿起唇,小心翼翼道:剛剛。
他必須時刻對這個男人保持警惕,對方即使對自己再溫柔,也是一名厲鬼,而且是目前怨氣最重的四星級厲鬼。對方隨時都可以奪他的命。
誰都不知道這名厲鬼是抱有什么心思接近他的。
季糖想罷,不忘往充滿戒備地往被窩里縮了縮。這個小動作被男人看在眼里,男人笑了,他伸手去掀季糖的被子:你不用這么戒備,我們認識的。
季糖:
他伸出一只手,攥緊要離自己而去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