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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車司機曾載過季糖一次,他見到對方,下意識地想要驅(qū)車離開。但發(fā)現(xiàn)對方這次沒有再帶著鼓囊囊的背包,便松出口氣,打開車門。

  進(jìn)來吧。

  季糖坐在車后座。

  他下一秒報出的地點,讓出租車司機再次后悔起自己的行為。

  去C市郊區(qū)一號古宅。

  司機哆嗦道:C市郊區(qū)沒有古宅?

  季糖愣。涸趺磿

  C市郊區(qū)曾是建國前的刑場,在那里死過無數(shù)人,聽說那里的沙石堆里還有以前被砍下的頭顱遺骸。我沒有去過那里,更不敢去

  司機面色泛白,他不斷用眼神示意季糖,希望對方能被嚇到而離開車。

  季糖:

  沒有古宅。

  他怎么找到冥婚的地方?

  莫非那名厲鬼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個恐怖空間?

  傅臨山可以控制許多鬼物,比如太平間內(nèi)的尸體魂魄、會控制推尸車的骷髏。如果有厲鬼可以創(chuàng)造恐怖空間,那是再正常不過。

  你先載我過去吧。

  司機徹底慫了,他跑下車,為季糖打開車門。

  小哥,這單我真的接不了。您下車吧。我家里還有老婆孩子。我還得回家。

  季糖:

  季糖并不懂司機的行為,他沒有為難對方:你不用載我去郊區(qū)。把我載到C市就行了。我給你小費。

  看來他又得派上公共單車了。

  司機拗不過季糖,但看在小費份上,他只能勉強答應(yīng)。

  車子開得很慢。終于在凌晨兩點時,抵達(dá)C市。

  季糖一離開,司機像見鬼似的驅(qū)車而逃。

  季糖輕嘆口氣,打開手機,用二維碼租了一輛公共單車。

  他睡了一整天,并不累。沒過半小時,他便騎著單車來到不遠(yuǎn)處的郊區(qū)入口。

  郊區(qū)果然如司機那般,沒有任何住宅,只有一大片望不到盡頭的荒地。

  沒有光、沒有草、沒有花,只有散落在荒地中的幾個小墳包。單是站在荒地的入口,就能讓人感到深深的恐懼與絕望。不愧是建國前的刑場。

  季糖把公共單車鎖在一棵柳樹邊。他脫下大衣,露出自己的一身火紅嫁衣。

  他打開手機電筒,開始進(jìn)入荒地。

  APP的確說這里有一座古宅,得找到古宅才能進(jìn)行冥婚。

  但這荒地卻是空蕩蕩一片。

  季糖眸光暗沉。

  或許APP說的的確沒錯。

  在很久以前,這里的確有一個家。

  荒地的土地很松軟,下面淺淺一層仿佛埋著許多東西,踩上去會發(fā)出類似骨骼碎裂的嘎吱聲。

  季糖小心翼翼地走到荒地中央。

  他周身全是黑暗,望不到一點邊。

  身穿火紅的他,成為黑暗中唯一一抹色彩。如果有厲鬼在此時出現(xiàn),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纏上他。

  季糖再往前走一點點,在不遠(yuǎn)處看見亮光。

  他加快步伐,也不管腳下的嘎吱聲越發(fā)越響亮。

  季糖走近,終于看清亮光的源頭。

  一個個漂浮在半空中的人頭燈籠。

  人頭是硬生生從人身上砍下來的,脖子牽連著模糊的血肉。它們沒有叼著蠟燭,卻能發(fā)出血紅色的光。

  季糖頓時感到一陣惡寒。

  它們簇?fù)碇粋很高大的東西。并且將那個東西向季糖推來。

  那是一個婚轎。

  冥婚第一個流程,先把新娘的尸體或遺照放上紅色轎子。

  轎子要像抬棺材那樣,由八個穿白衣服的人抬著。

  這一流程叫作八抬大轎

  進(jìn)入男方家后。

  第二個流程便是喝交杯酒,拜堂。

  可鬼才知道交杯酒的酒會是什么鬼東西。

  自己是要坐上那個婚轎,才能去往冥婚的古宅嗎?

  八個人頭燈籠分別咬住婚轎的四個木柄。

  這個婚轎像是為死人準(zhǔn)備的,沒有燈,連遮掩住入口的布都是慘白色,被風(fēng)一吹,輕輕地撩起,極其詭異的氣息從中彌漫開。

  季糖攥緊自己紅色的嫁衣,看著婚轎向自己逼近。

  婚轎前頭有兩名人頭燈籠,它們像叼著一個方方整整的東西。

  等季糖看見它們叼住的東西時,頭皮像炸開似的,一陣陣惡寒蔓延上背脊。

  它們拿著季糖的遺照。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拍下的。

  少年端端正正的證件照,被改成駭人的黑白色,放入白色相框中,相框邊緣綁著許多白花。

  若不是季糖還能摸到自己的身體。他差點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

  看來,這個冥婚真的是要活人那一方死去,才算冥婚完成。

  轎子越來越逼近。季糖只能先上轎子試一試,里面有什么危險的東西出現(xiàn)再說。

  他撩起過長的紅色衣擺,用繩子扎成一捆,綁在大腿邊,免得行動不便摔倒。他小心翼翼地撩開遮擋轎子入口的白布,轎子內(nèi)一片黑暗。

  季糖打開手機電筒,卻發(fā)現(xiàn)手機莫名其妙地沒電。

  他只能摸著黑,進(jìn)入轎子。

  轎子里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木頭腐朽味。他摸索著,終于在轎子角落里找到一張軟墊,那八成就是座位。

  季糖剛坐下去,突然感到背后很扎。他用手摸一摸,發(fā)現(xiàn)背后全是架子。

  用來架尸體的。

  如果活人那一方,先被殺死了。尸體會被放上花轎,用架子架住,擺成坐立的模樣。在轎子內(nèi)被架到婚堂。然后還得用架子固定住軟綿綿的尸體,才能與死者完成拜堂。

  可季糖并沒有死。

  除非是馬上要死去。

  否則不會有尸體架出現(xiàn)的。

  季糖皺起眉,盡量不要靠到后背的架子。

  白布蓋住窗口。

  外面寂靜的世界逐漸變得吵雜起來。

  全是不斷響起的銅鑼聲,尖銳而刺耳。像在向陰間宣告這場冥婚的開始。

  人頭燈籠抬起婚轎,一步步地向荒地遠(yuǎn)方走去。

  季糖撐住腦袋,瞇起眼,不讓自己睡著。

  朦朧間,他聽見轎子四個木柄被松開,轎子落在地面,發(fā)出沉重的響聲。

  目的地到了?

  季糖撩開白布,正準(zhǔn)備下去。卻看見眼前更駭人的一幕。

  他面前出現(xiàn)許多密密麻麻的紙扎小人。

  不過還好。紙扎小人不會動,只是靜靜地擺放在季糖面前。

  看起來并沒有任何危害。

  季糖松出一口氣,攥住嫁衣衣擺,從轎子上下來。

  轎子停在一棟極為古老的建筑物前。

  建筑物只有一層,呈黑黝黝的黑色,大門用繁復(fù)的銅制花紋制成,看起來像某種廟宇。

  在里面拜堂?

  人頭燈籠飛到季糖面前,為季糖灑下血紅色的光。

  季糖小心翼翼地向廟宇大門走去。

  在季糖看不見的背后。

  那些本應(yīng)不會動的紙扎小人,全都露出它們的五官,三個黑黝黝的孔洞。它們一邊向季糖跳去,一邊笑嘻嘻地唱起歌。歌聲尖銳而詭異。像在唱某種喪歌。

  它們像一只只青蛙,排成一條,緊緊地跟在季糖背后,不斷重復(fù)著一段歌詞。

  季糖沒有察覺到它們。

  他走到廟宇前,看見廟宇的大門貼著白紙制成的囍字。

  大門被人頭燈籠推開,發(fā)出詭異的咯吱響聲,白色囍字被它們落下的頭骨肉末染成血紅色。

  廟宇內(nèi)很空蕩,只有盡頭擺放著一張小桌子。

  小桌子上放著一根紅色蠟燭。

  這蠟燭散發(fā)出的血紅色火光,像帶有魔力般。吸引著季糖向前。

  季糖走到八仙桌前。

  他看見桌子上擺著一張黃紙。

  黃紙上寫有幾行血紅色大字,大字還泛著水光,明顯是剛寫好的。

  【喜今日赤繩系定,珠聯(lián)璧合。卜他年白頭永偕,桂馥蘭馨!

  【恭喜裴白舟先生與季糖先生在陰間喜結(jié)良緣!

  裴白舟?

  這名厲鬼叫這個名字嗎?

  在陰間喜結(jié)良緣?什么意思?

  季糖抬起眼,猝然看見八仙桌的背后,放置著一副黑黝黝的棺材。

  棺材比季糖見過的所有棺材更要大,看起來像雙人棺材。

  棺材用黑木砌成,棺材板貼有一個慘白色的囍。

  這便是冥婚中的婚床。季糖也在這婚床上度過一夜。

  季糖忍不住向棺材那邊走去。

  空蕩蕩的廟堂中,就擺放著這么一副棺材,看起來駭人極了。

  他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棺材上面擺放著兩幅遺照。

  其中一張照片,便是季糖的遺照。

  少年的遺照與之前那張不同。之前那張里的人看上去起碼是活人,而這張照片中的季糖面色慘白,雙目緊閉,隨著時間推移,照片中的季糖變得越來越像尸體,皮膚發(fā)白,嘴唇發(fā)紫,眼角有黑血流出。

  這張遺照像是在預(yù)示著再過不了多久,現(xiàn)實中的季糖就會成為照片中的模樣。

  季糖遺照旁邊的照片,八成就是那名裴白舟的遺照。

  季糖在冥婚中的夫君。

  裴白舟的遺照同樣用白相框制成。只不過他的照片上糊著一層厚厚鮮血,散發(fā)著濃厚的血腥味,根本看不清照片中的人。

  這么多血。

  這名厲鬼或許死的很慘。

  季糖想道。

  他拿起自己嫁衣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為這幅遺照擦掉鮮血,努力地讓裴白舟的模樣露出來。

  鮮血一點點被擦掉,青年原本的模樣也逐漸露出

  季糖完全沒有注意到。

  八仙桌之下的棺材板,被人大力地推開,從中伸出一只蒼白的手。

  那只手緊緊地攥住季糖滑落在地的嫁衣衣擺。

  第76章

  季糖完全沒注意到有只手扯住自己的嫁衣衣擺,他只顧著擦相框。

  糊在玻璃相框上的鮮血很厚很稠,季糖費了好大勁,終于將鮮血一點點地擦干凈,照片中的人逐漸呈露而出。

  這同樣也是一張遺照。

  照片里的青年年輕極了,皮膚蒼白,面容清俊。他的唇角微微上揚,眼角微彎,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溫柔之意,像一縷溫暖的春風(fēng),全然沒有傅臨山的那種冰冷氣息。

  他身穿黑色中山裝,看起來是民國人。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職業(yè)。

  季糖抬起手,幫青年抹掉最后一點鮮血。照片內(nèi)青年含有笑意的眼眸,也在靜靜看著他。

  季糖揚起唇角,柔聲對眼前的照片道:裴先生?

  應(yīng)該是叫這個名字吧。

  裴白舟。

  很好聽的名字。

  季糖話音剛落,攥住他嫁衣衣擺的那只手,本想拉季糖進(jìn)棺材,可在此時卻有點猶豫,手微微地松開。也就在這時,季糖往前走一步,那只手徑直被扯斷,被拖出棺材縫。

  這形成極為詭異的一幕。

  少年的紅嫁衣衣擺被一只蒼白的尸手緊緊攥住。尸手是在生前被活活砍斷的,能看見橫斷面發(fā)黑的血管與血肉。

  季糖并不知情。

  他瞥一眼八仙桌后的黑色棺材。

  按照APP的任務(wù),他得進(jìn)入棺材過洞房。

  但季糖并不是那種莽撞的人,不會一進(jìn)來就急著打開棺材完全任務(wù)。他得觀察清楚周圍、弄清這個厲鬼的身世死因,才敢于直面對厲鬼。

  他借著唯一一根蠟燭的燈光,細(xì)細(xì)打量起這座廟宇。

  廟宇除了有棺材、牌位之外,還有一個白色箱子。

  可能是冥婚中的聘禮。

  季糖摸摸自己的口袋。

  如果硬要說,他也帶了嫁妝。

  幾顆奶糖。

  季糖瞇起眼,走過去,將箱子打開。

  箱子非常地破舊,他輕輕地一碰,箱子便開了。

  出乎意料的。里面并沒有什么恐怖的東西,只有一沓紙,紙寫滿密密麻麻的血字。甚至有些字是新寫的,泛著駭人的血光。

  他愣住,看清其中的字。

  這些字都是重復(fù)的一句話。

  【帶我走!

  季糖翻到最后一頁,仍是這句話。

  看得出,這里的人每天都在重復(fù)寫這句話。誰都不知道他重復(fù)了多久,等待了多久。

  季糖忍不住疑惑起來。

  這名厲鬼看起來很特殊。

  季糖第一次見到有如此求生欲的鬼。

  按理來說,三星厲鬼實力不差,為什么這名厲鬼不會自己離開?

  是不是這里有其他東西束縛著他?

  APP派季糖作為正派去拯救它們,也一定有負(fù)面人物存在去摧毀它們。

  沒等季糖將這些紙放進(jìn)去。廟堂的大門突然被撞開,季糖瞳孔一縮,他看見門外蹦蹦跳跳地走來許多小紙人。小紙人呈慘白色,密密麻麻地鋪在地面。

  小紙人看見季糖拿著紙,瞬間發(fā)出詭異尖銳的尖叫聲。

  它們沖過去,像虱子一般跳到季糖身上,強迫將紙放回箱子。

  不愿意讓季糖看見這類似求救信號的東西。

  季糖皺眉。

  他先將紙放回箱子,觀察一下情況再說。

  小紙人見季糖妥協(xié),響起怪異的笑聲,蹦蹦跳跳地離開廟堂。

  季糖舒出一口氣。

  與此同時。他在箱子中找到一把小刀,他將小刀藏進(jìn)袖口里,以防萬一。

  處理完這一切后,季糖轉(zhuǎn)過頭,漫不經(jīng)心地瞥一眼厲鬼和他的遺照。

  下一刻,他頭皮發(fā)麻。

  季糖的遺照,又變了一副模樣。照片中的人睜開了眼睛,眼睛沒有瞳仁,只剩下慘白的眼皮。而且面色變得更慘白,甚至浮出駭人的尸斑,腐爛的速度似乎在加快。

  然而另一幅厲鬼的遺照,變得更恐怖。里面呈現(xiàn)的人已經(jīng)完全爛掉了,勉強看得出這是一張臉。

  季糖忍不住想道。

  如果隨著時間增長,他的遺照也腐爛到像這名厲鬼這樣,現(xiàn)實中的他是不是也真的會變成這樣?

  這幅遺照像顆定時炸彈,時間流逝,危險越來越近,誰都不知會有什么危險。

  季糖只能先執(zhí)行任務(wù)。

  打開棺材。

  進(jìn)去睡一夜,當(dāng)作入洞房。

  他依然沒有注意到扯著自己衣擺的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