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溪, 關于我自己的部分,我其實已經(jīng)猜出來了, 我會死在圣馬力諾賽道上, 但我也同樣會被人記住,比如你……”
杜修延是如此置身事外地說著這一切, 說出的話縈繞著宿命與樂觀交織的奇妙部分。
“你已經(jīng)拿到超級駕照了,你的每一場賽事將會被人記錄下來反復觀看,你當然會被人記住,不止我,很多人都會記住你�!�
蘇溪很鄭重地對他說,將自己說話的重心放在了這一世,她很輕巧地避開了杜修延上一世的部分,好像這樣能讓悲劇色彩更淡一點。
上一世的杜修延,他當然會被人記住,因為當時他已經(jīng)拿了四座世界冠軍,被認為是極有潛力改變歷史的車手。
在賽場上很多人都會被記住,即便他沒有拿下史上最多的冠軍,正如同車神塞納,這個名字一直持續(xù)到將來,都是賽事的精神象征。
“蘇溪,你知道我說的并不是現(xiàn)在……”
杜修延不是會輕易被她帶偏的人。
每次蘇溪的轉移話題,他都輕易了解,只是不說而已。
蘇溪很感激他帶給自己的這份隨和。
“你確定知道那些你能穩(wěn)住自己的心態(tài)嗎?”
在他的堅持下,她試圖給他提前打一個預防針。
“那是一個故事,并非當下,不是嗎?”
以蘇溪對他的了解,他的確有非常好的情緒管理能力。
蘇溪和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擁有不一樣的成長環(huán)境。
杜修延的心中,充滿安全感,他從不擔心這個世界棄他而去。
但是蘇溪不是。
在這一刻,她從床上坐了起來,走到床邊將窗簾拉開,將窗戶打開透了口氣,在月色和蟲鳴中,她的聲音冷沉了幾分。
“好,我告訴你,你會拿到世界冠軍,而且不止一次,你有嫻熟的駕駛技巧,可以將賽車的性能發(fā)揮到極致,未來長達十年,都還有無數(shù)人在對著賽事視頻和采訪記錄分析你的技術。”
“對于那場事故,不是你駕駛技術的問題,是因為在彎道上發(fā)生了碰撞,賽車翻轉滑行。”
“你比我清楚,賽車翻轉在現(xiàn)在的視角下,幾乎是必死的,因為再堅固的頭盔都無法避免高速摩擦和整車加壓對脖子產(chǎn)生巨大剪切力�!�
“當年你發(fā)生事故的時候,我才二十二歲,剛寫完碩士論文不久,我對賽車一無所知,我非常無力,而且事發(fā)突然,我……”
說到這里,蘇溪看著天上灰色的云彩,哽咽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呼吸才說道:
“我有很多想說的話都沒來得及表達,比賽之前你給我打來電話,你說賽后我們在德國相見,我將想說的話留到了賽后,但是……”
“但是我再也沒在德國看到你,你的尸體是破碎后被修補的,但我覺得……那丑得不像你……你平時,多好看啊,但是那一次,摔得……”
杜修延聽到后面,發(fā)現(xiàn)蘇溪的聲音開始越來越哽咽。
“蘇溪,別哭,這一次不是好好的嘛,樂觀點想,就算命運與上一世一樣,我至少還有四年不是嗎?四年還挺久的�!�
蘇溪聽到他此刻的聲音,才終于安心,他沒被影響,挺好的。
這個人,他明明聽的是自己死去的故事,卻反而來安慰講故事的她。
她雖然有時候被回憶侵蝕,但是理智尚存,調節(jié)好情緒之后,就立刻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其實我認為命運是可以被改變的,上一世你其實在這次的霍根海姆賽道并沒有奪冠,因為你以前不擅長雨天和大彎道駕駛,所以在我印象中,你上次拿到超級駕照是要比現(xiàn)在晚一年的�!�
杜修延似乎并不是很在意這樣的變化,他淡笑道:
“所以我的命運已經(jīng)開始在改變了嗎?”
蘇溪也不知道怎么會突然間自信滿滿地低喃:
“不管你自己如何改變,但是有我在,我也會設法改變你的命運�!�
那個死去的命運。
這一次杜修延明顯愣了愣,像是受到了什么震動,沒有立刻接話,停頓了半晌,才低聲道:
“謝謝你�!�
蘇溪靜了一下,想起最近兩人之間頻繁相互道謝,有種又陌生又和諧的奇特感,她不禁因為這句道謝而一改之前的陰霾,輕笑了一聲。
杜修延沉思了片刻,才正色道:
“我很理解為什么上一世的杜修延那么喜歡你了。”
蘇溪聽到這句話,心跳有些亂,但是又很快恢復了理智。
“為什么?”她穩(wěn)住語氣,淡聲問道。
“因為……你確實值得被愛�!�
這句話的語氣多么真心實意,尤其在蘇溪知道,他并不經(jīng)常開玩笑的情況下。
“這才哪到哪,我和他認識的過程非常順利,我和上一世十八歲的自己是不一樣的 ,我偏執(zhí)又極端,也很沒安全感,不懂人心可貴。 ”
她對自己的評價十分客觀,這些都是后來自己慢慢體悟生活之后才感知到的。
對于那份愛,她內心充滿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