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你那段記憶力,有一個‘我’。”
蘇溪猶豫了一下,她充分考慮了唯物主義的思路,但是重生本就是不唯物的。
她如實點頭:“是的。”
杜修延的視線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臂,蘇溪此時才注意到他單薄的病號服底下似乎有包扎過的痕跡,只不過被衣料擋住了。
蘇溪正欲想查看一番,卻被他不著痕跡地擋住了,轉(zhuǎn)移話題般問道:
“我們有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嗎?”
蘇溪知道他左手臂有端倪,應該是被碎片扎到了,但是可能沒有大礙。
她放心地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杜修延的提問上,然后心里有點異樣,隨即移開視線,看向病房的虛空之處,眸色幽深。
“……他給予我無限的愛,而你不能。”
杜修延眸光閃爍,一時啞然。
蘇溪總結(jié)出這句話之前,躊躇了一陣,語調(diào)平靜,只不是心臟瞬間還是有破裂般的痛感,讓她無聲地緩了好一陣。
像是覺得這句話不夠有說服力似的,她多解釋了一句:
“我父母離婚之后各自組建了家庭,我從小都被寄養(yǎng)在奶奶家,后來奶奶去世,就徹底沒人關愛我了!
這也許很多孩子都面臨過的問題,當父母雙方都重新組建家庭,伴侶性格還比較強勢的情況下,這個狀況將會變得很糟糕。
“組建家庭了他們對你的愛會有所改變嗎?”
杜修延家庭完整幸福,他或許很難想象蘇溪的處境。
但是也正因為杜修延在愛的環(huán)境長大,他才會熱衷于給蘇溪很多的愛,讓她孤冷的內(nèi)心照進一束光。
蘇溪勾唇,看似在笑,實則卻沒有在校,她語調(diào)故意放得輕松一些:
“他們會把我互相推給對方,因為雙方都不希望我去打擾他們!
“我很抱歉!
他禮貌而善意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和歉意,盡管他不需要這么做。
這也一方面向蘇溪側(cè)面表明,他對她的情況確實無能為力。
蘇溪合上電腦,看向病床的方向微微出神,有些悵然若失,深深嘆息到:
“有什么好抱歉的,這是好事,我在感情方面就像一個吸血蟲,只知本能地索取他給我的愛,卻沒有半點回應!
“這大概就類似于將石頭扔進河里,還能聽到一聲響,將心扔到我這里,就毫無回響!
她不吝于自黑,不過這總結(jié)她倒是自我感覺比較精準。
她不是不想回應,而是她無法開口去展示自己內(nèi)心的柔軟,她心中有太多重壓讓她逃避他人的善意,也無法將愛說出口。
也許,這是一種疾病吧。
“倒不至于這么說,我個人的理解是,那不是將心扔給你,迫切需要你的反應,而是類似于將心獻祭神明,帶著足夠的虔誠和覺悟,神明很少回應人們,人們也很少寄希望于神跡降臨!
這是蘇溪第一次聽到的說法,她的眼神凝滯,短暫地升騰了光亮。
原來那場單戀,如果理解成獻祭……
或許蘇溪內(nèi)心的遺憾會因此少了幾分,但是她會繼續(xù)自我懊惱。
因為她不配成為他的神明。
“話說回來,對于現(xiàn)在的你來說,你會將愛獻祭嗎?”
她好奇這一世的杜修延的想法。
“我不會,我希望愛有回響。”
蘇溪點頭,了然失笑,得出結(jié)論:“那你們果然有所區(qū)別。”
笑完,她才感受到心里的失落。
她收起笑容,靜了半晌,低喃道:
“那個人,比你瘋狂多了!
那個杜修延,他明明穩(wěn)重而自持,但是他的愛,卻熱烈如焰火,恨不得讓整片夜空都目睹他張狂的心意。
此刻的杜修延,不由得頓了一下,他心中好奇很重:“如何瘋狂?”
蘇溪跳過了愛意的情節(jié),認真思索道:
“比如……他喜歡跳傘,高空跳水,帆船,極限自由潛……”
“你知道嗎,在他去世之后,我試圖將他喜愛之物統(tǒng)統(tǒng)體驗一遍!
蘇溪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語氣帶著激動。
“果然是‘我’,都是我喜歡的運動!
杜修延眼中難掩一絲驚喜,他可以輕易理解這些,因為他自己也喜歡,但是現(xiàn)在他不想談論自己,于是問道:
“這些你都去體驗了嗎?”
聊到這里,蘇溪突然來了興致,臉上露出了稚氣的笑容:
“高空項目都體驗了,我甚至去考了滑翔傘和跳傘證,水中項目我試著去潛水和沖浪,但是極限自由潛對身體素質(zhì)要求太高了,而且我有深?謶帧@部分沒有去體驗!
“我根據(jù)記憶去了他曾經(jīng)跟我說過的地方旅行,去中亞,輕易西伯利亞,去東非,我去過最小眾的地方是馬達加斯加旁邊的法屬留尼汪……”
杜修延盯著她,瞬間覺得她揚起頭的瞬間,眼中帶著動人的光。
但是她想到了什么,眼神又黯然下來:“可惜,這些事都是我自己去的,我多想讓他知道……”
他將視線收回,心有起伏,一時不知如何安慰才恰當。
但他容色溫和,仿若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我倒是很少聽到有人喜歡高空項目的,還想去嗎?”
蘇溪點頭:“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