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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吃過早飯,宋浮塵就背著手在道觀外來回溜達,時不時停下來俯瞰被云霧籠罩的群山。

  視線一路搜尋,最后停在了遠處迷蒙混沌山嶺間,那里就是他日日關(guān)注的風(fēng)邪嶺了,經(jīng)過上次的事情后,他明顯感覺到風(fēng)邪嶺四周的氣韻有了很大的不同,但這種不同有些非同尋常,令他有些疑惑和不解。

  按照秦天跟他講述的所見所聞,宋浮塵猜測火種多半是已經(jīng)出來了,按說要是火種出來了,風(fēng)邪嶺那一處便應(yīng)該沒有火種的氣息和味道,可是他每天站在山巔之上還是能感受到火種熟悉的氣息,那是他們族人刻在骨子里的味覺記憶。

  怎么回事?難道火種還留在上母?

  不對!如果火種還留在上母,那么氣息相較之前也太微弱了……

  宋浮塵思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還是小葫蘆啟發(fā)了他。

  那日燒火大媽給小葫蘆攤了幾張雞蛋餅,正處在貪吃年紀的小葫蘆見了眼睛直放光,也顧不得餅剛出鍋還燙手呢,拿了一張就坐在門口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宋浮塵剛好從外面回來,看到小葫蘆那個貪吃的樣子覺得有趣,便笑著停了下來看著,小葫蘆見師傅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小葫蘆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餅又看了看對面的師傅,以為是師傅饞了,于是用小胖手撕開了手里的餅,把另一半遞給宋浮塵,問道:“師傅,你要吃嗎?”

  宋浮塵看著小葫蘆胖乎乎的小手里一分兩半的餅,腦中突然火花一閃,嘴里神神叨叨地說著:“難道……難道……”

  話說到一半,他就急匆匆地跑走了,只留下小葫蘆一個人舉著餅在廚房門口凌亂。

  宋浮塵快速跑到山門外,嘴里念念叨叨著:“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火種一分兩半,一半留在了上母,而另一半就在那次爆炸時,從上母出來了!

  視線在遠處的山嶺來回穿梭,腦子里則做著各種可能性推測,如果火種真的一分兩半,這樣做上母尚能保存,不至于覆滅,里面無辜的人也不至于慘死,另一部分火種也能重回原位,雖然會因此失去一半的力量,也算是兩全其美。

  宋浮塵并不知道火種一分兩半的操作可能性,他是一個半路出家的祝融后人,對于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就算火種一分兩半,那另一半的火種現(xiàn)在在哪里呢?難道火種自己能回到不周山?

  至于江離,多半是已經(jīng)被犧牲掉了,雖然他一直不愿接受這個現(xiàn)實,但理智告訴他,基本沒有活著的可能性了。

  自從上次風(fēng)邪嶺異變之后,他常常陷入一種后悔的情緒里,早知道如此,當(dāng)初南珠下定決心要回上母,找到他幫忙,把女兒托付給他時,他就不應(yīng)該把那條寄托著族人希望的手鏈交給南珠,說實在的,他確實有一點點私心,當(dāng)他知道南珠的孩子就是火瞳的時候,便知道這個孩子多半是沒有好結(jié)局的,既然如此,那就順應(yīng)故事的發(fā)展,做該做的事吧!

  即使他答應(yīng)南珠自己會照顧好江離,但他和南珠心里都清楚,有些結(jié)局根本無法改變。

  如果沒有這條手鏈,江離的結(jié)局會不一樣嗎?

  不會!宋浮塵知道如果沒有那條手鏈,江離的下場可能會更慘,可能還沒有到上母,她就葬送在了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手里,那些人會想法設(shè)法殺了她,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但江離有了那條手鏈,身體里火的力量被激活了,她才有了抵御風(fēng)險的能力,才機會走到這一步。

  但現(xiàn)在想來,即使宋浮塵盡心盡力教給了她功夫,骰子也配對成功,她能夠正確地運用自己身體里的火的力量,她也救不了自己,宋浮塵也救不了她,南珠也救不了,江離生為火瞳,天生就跟火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這就是她躲不開的命運。

  歷史上的每一個火瞳都沒有好結(jié)局,江離應(yīng)該也不會例外,面對火種,所有人,不論正義與邪惡,都只是被它的意念牽引,被自己內(nèi)心欲望驅(qū)使的工具人而已。

  事情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宋浮塵便想著,或許可以找到那另一半的火種,把它送回原來的位置,也算是不負族人所托,有始有終吧,有些持續(xù)千年的爭端可以休矣,按照族人的說法,火種一旦重回不周山,有些邪惡的欲念也就不得不斷了,因為沒有人能在不周山上拿走火種,除了火神祝融。

  在山頂這段時間,宋浮塵想了很多,有些事他終于想了個明白,而有些事卻越發(fā)疑問重重,火種現(xiàn)在在哪里?族人口中說的不周山又是在哪里?看樣子他得抓緊時間重回一趟秦嶺老家,去找一些知情人問一問了……

  他正盯著遠處的風(fēng)邪嶺出神,就聽到小葫蘆在背后叫他:“師傅,師傅,電話響了!”

  他一回頭,就看到坐在地上跟包子嘻鬧成一團的小葫蘆,小葫蘆身上灰撲撲的,沾滿了狗毛,包子在一旁歡快地蹦蹦跳跳,不停搖著尾巴,不時蹦到小葫蘆懷里親一口,逗得小葫蘆哈哈笑個不停。

  往日看到這樣治愈的場面,宋浮塵都會會心一笑,但今日不同,他緊鎖著眉頭“嗯”了一聲,就快步向著宿舍走去。

  上次風(fēng)邪嶺這一帶出事后,鎮(zhèn)政府出于安全考慮,想勸住在這一帶的村民都搬出去,要不然再發(fā)生什么事,也不好救援,想要把大家都集中安置到鎮(zhèn)上,但那些村里住習(xí)慣的老人哪里拋得下故土呢,那里有他們住了一輩子的房子,看了一輩子的山,地里還有他們一年的收成和活計,去了鎮(zhèn)上他們都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于是都不愿意到鎮(zhèn)上生活。

  鎮(zhèn)政府沒辦法,便讓電信運營商將大山里的信號塔加強了一下,至此宋浮塵在山頂?shù)牡烙^也能接打電話了,只是遇到天氣不好的時候,會出現(xiàn)信號不穩(wěn)定或者沒信號的問題,山上沒有電,為了聯(lián)系方便,秦天還專門給他買了一塊太陽能充電板,只要是晴天出太陽,就能充電。

  他跑回宿舍,電話還在桌子上響不停,他拿起來一看,是李家偉打來的。

  李家偉和婉婷原本打算離開毛旺的,但婉婷實在是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了,兩人便商量著在毛旺留了下來,他們買下那個臨水的獨棟民居,因為位置偏僻,所以房子很便宜。

  “怎么樣?”宋浮塵沒等對方開口就搶先問道。

  “好多了!”

  “嗯,上次給你們的血還夠吧?”

  “嗯,還夠,我現(xiàn)在每天定時定量地幫她打,情況好了好多,婉婷說讓我好好謝謝您,還有秦天,要不是他,婉婷肯定還要受折磨……對了,婉婷說等她過段時間,身體好了,我跟她一起去觀里看你,給您買點好酒……”

  “嗯,好了就好,記得她每次吐出來的血要小心處理,用碗裝起來,一滴也不要漏,然后再把秦天的血滴進去,等到蠱血不動了再倒進火堆里!”

  “好的,我記下了了!”

  “嗯,還有就是,她之前血蠱已經(jīng)入骨,身子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損傷,就算是秦天的血有妙用,也只是盡量緩解和改善,照比普通人來說,她的壽命還是會短一些的……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接道:“嗯,知道,她也說了,還能這樣活下來,已經(jīng)是上天眷顧了,沒有更多的期盼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宋浮塵就掛了電話,他嘆息了一聲,退出通話界面,忽看到短信箱里有提醒,心想著又是什么廣告騷擾信息嗎?

  宋浮塵點開收件箱,給他發(fā)送短信的是不認識的號碼,但是當(dāng)他看到內(nèi)容,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到最后嘴巴都訝異的哆嗦起來,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確認自己沒有做夢,也沒有會錯意,短信確實是以江離的口吻發(fā)送來的,才激動地說:“她沒有死!江離沒有死!太好了!太好了!”

  當(dāng)他得出這個結(jié)論之后,心中一頓狂喜!手都跟著激動地顫抖起來,江離沒有死!他內(nèi)心激動呼喊著,他迫切想要知道江離在哪里?身體有沒有事?等到內(nèi)心稍稍平息后,他反復(fù)讀著江離發(fā)來的那條短信,可越讀心里越?jīng)]有底,那字字句句中分明帶著一些訣別的味道。

  “師傅,我們多年相處下來,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我思來想去,這件事拜托師傅最合適,我的父親年事已高,這些年在外身心飽受病痛折磨,日常需要有人照顧,這本應(yīng)該由我來做,奈何情況不允許,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想拜托師傅代為照顧!

  “至于秦天那邊,我相信師傅自然能跟他解釋清楚,他雖然照顧得很好,到底是非親非故,父親這人本來就話不多,不善于跟人相處,這些年在外受苦,性情難免大變,我跟秦天即使是有些情感上的牽扯,我也實在不想麻煩他,他還有自己的人生要走……我的囑托相信師傅定能明了,至于我,很好不用掛念,如有機會定會帶上好酒回觀里,跟師傅喝上三天三夜……”

  不對,這信息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宋浮塵心里有些發(fā)慌,趕忙撥通了發(fā)出短信的手機號,接電話的是一個陌生男人,等那個男人搞清楚宋浮塵的來意之后,才告訴他,是個姑娘借了他手機發(fā)的信息。

  “是在什么地方?”

  “青海格爾木!”

  ——————————————

  厲勝男回到山莊已經(jīng)有好幾日了,說來這是一座山莊,其實更像是一座療養(yǎng)院,由她一手策劃建造,療養(yǎng)院總共三層,依山傍水,環(huán)境清幽,里面餐廳、醫(yī)療室、棋牌室、影音室等各種設(shè)施也一應(yīng)俱全。

  在療養(yǎng)院住著的都是些已經(jīng)退休的老人家,退休金尚可,也不想過問孩子們的生活,城里的日子實在過膩了,就來這山里躲清閑,這里除了地理位置偏僻點,照比很多城里的養(yǎng)老院都要好得多,沒事兒大家下下棋、聊聊天,種種花果,小子日別提多舒心愜意了。

  這天厲勝男在三樓的辦公室處理完餐廳的一些工作,下到一樓,就看到一群老頭子坐在大廳里下棋,大家看她下來忙跟她打招呼,她四處看了看,問道:“老薛呢?怎么又不見他人了?”

  “可能又在花園里給月季剪枝吧,他每天也就那么點事兒!”

  厲勝男聽了正準備走,又有老頭沖著她說:“你們家秦天真是爭氣啊,這次賽車又是冠軍,我昨天看了比賽報道……不像我們家那位,一天什么事兒不干,只會啃老……”

  厲勝男笑著說:“怎么會,你兒子多孝順啊,我看來這里最頻繁的就是你們家兒子了!

  “你們秦天快結(jié)婚了吧?跟之前那個姑娘也談了有好幾年了……可惜了,要是秦天單身啊,我還想著把我外甥女介紹給他呢……”

  一聽這話,厲勝男神情稍變,說到:“沒呢沒呢,他前幾天跟我說,說是跟之前那個姑娘早分了有一段時間了……”

  “分了?”幾個老頭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年輕人嗎,分手也正常,誰年輕的時候沒有談過幾段啊,那要不要我們這些叔叔伯伯給他留意一下,看有沒有合適的姑娘介紹給他,給秦天介紹嗎,我們當(dāng)然要給他介紹個方面都優(yōu)秀的,相貌好,工作也好的這種……”

  厲勝男微微一笑說:“那就麻煩各位叔叔伯伯了啊,我回頭跟秦天說說,這孩子平常也忙,總是天南地北地跑比賽,我也怕一般的姑娘受不了,哎呀,反正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都不管他的,隨他去,反正只要他認定的人,我就喜歡我就高興!

  “是啊,現(xiàn)在的孩子自個兒都有注意,我們家長啊也管不了,隨他們?nèi)グ!?br />
  “是是是……”

  一群人又寒暄了幾句,便又開始該干嘛干嘛了,下棋的下棋,找人的接著去找人了。

  厲勝男繞過前廳,到了后院,那里有一大片空地,一半種著些新鮮的蔬菜瓜果,一半種著一些花花草草,厲勝男放眼望去,果然看到那個薛老頭拿著個剪枝的剪子在月季花叢里鉆來鉆去,地上散落著一些已經(jīng)開殘了的枯枝敗葉。

  在毛旺的時候,秦天便跟厲勝男說了實話,坦白跟陳白露已經(jīng)分開,至于王雅君也只是一般朋友而已。

  陳白露和王雅君這兩個姑娘,厲勝男都見過,也相處過,覺得模樣都不錯,人也挺好的,知道她們跟兒子都沒成的時候,心里難免有些遺憾,但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她自己的婚姻失敗,讓她明白感情這種事外人操心不來,便想著順其自然,她從沒有在婚姻和情感上給過秦天壓力,甚至還跟秦天開過玩笑說:“只要你不帶個外星人回來就行!”

  后來,一行人準備從毛旺回來的時候,秦天堅持要把這個薛老頭帶回來,秦天的說法是——這老頭兒不是一般人,是他未來的老丈人。

  厲勝男有些懵,到底是哪家姑娘她連面都還沒有見到呢,這怎么就突然出來個老丈人了呢?但看秦天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厲勝男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希望能見見姑娘,秦天的臉色不太好看,只是低聲說了一句:“有機會的,只要你見了,一定會喜歡她的!

  “她叫什么?”

  “江離!

  那之后,這個薛老頭便跟著她住到了山莊里,這老頭一天到晚沉默不語,也不合群,不愛跟那些老頭老太太玩,總是愛一個人呆著,到山莊外的林子里溜達,或者給后院的月季花剪枝,厲勝男好幾次從窗口看見他一個人坐在后院的長椅上發(fā)呆,一直從夕陽西下坐到了黑沉的夜里。

  厲勝男看著他那個樣子莫名有些觸動,知道這個老頭心里一定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苦痛,跟那些無憂無慮、樂樂呵呵安度晚年的老頭老太太不一樣,他的苦痛無人了解,只能一個人躲起了滿滿消解,這讓她想到了自己的過去,老公為了自己過好日子拋妻棄子,自己是怎樣帶著秦天一步步從泥濘里爬出來的,現(xiàn)在她是外人眼中的女強人,事業(yè)好,兒子也爭氣孝順,沒有人知道她那些苦難的曾經(jīng)……

  因為兒子的拜托,也因為同理性的關(guān)系,厲勝男對薛老頭格外的照顧,還私下里反復(fù)交代工作人員,要多多關(guān)注、照顧他。

  這天,她剛在辦公室遠程開完工作會議,就收到了秦天發(fā)來的一張圖片,她戴著眼鏡放大屏幕,發(fā)現(xiàn)是個姑娘的照片,秦天緊接著又發(fā)來一段話:“媽,這就是你未來兒媳婦,怎么樣?”

  厲勝男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這姑娘不同于秦天以往交往的對象,外表雖然清麗纖細,但眼神中卻迸發(fā)出堅毅強大的力量,非同一般,那種力量讓同為女性的她感到了振奮,她笑了笑,回復(fù)道:“你小子,眼光不錯!看來媽不用為你的事操心了,你自己不挺有眼光的嘛!”

  “那是,我就說只要你看她一眼,就一定會喜歡的!”

  “嗯,什么時候把她帶回來讓我看看真人啊?”

  “嗯……等有機會的吧……”

  “好啊,你跟她說不要擔(dān)心她爸爸,她爸爸呀在這里吃得好也睡得好,也還有我照顧著呢,讓她放心。 

  “媽,你把這張照片也拿給她爸爸看看吧,他應(yīng)該也很久沒有見到女兒了……”

  厲勝男這才起身出了辦公室,滿屋子找薛老頭。

  外面太陽白花花的,薛老頭也不怕熱,正埋頭給月季剪枝,厲勝男一手揚起遮在額前擋太陽,快步走過去,叫住了正在忙碌的薛老頭。

  “老薛,秦天讓我給你看的!”

  她說著朝他揚了揚手里的手機,薛老頭回頭擦了擦額上的汗,一瘸一拐地往厲勝男這邊走,秦天前些日子給他安了假肢,這樣他就不用借助拐杖走路了,不過看起來他還是不太習(xí)慣。

  “是什么?”走到近前時,他問。

  “你自己看看吧!”

  接過手機,厲勝男明顯感覺到薛老頭的手開始抖起來,情緒也有些激動,胸腔開始劇烈起伏,他哽咽著說:“這是……這是……”

  “你的女兒,江離。 

  “我知道,我知道!”

  他一邊說一邊連連點頭,說到后來眼淚掉下來,他慌忙地轉(zhuǎn)過身去,留下一個佝僂的背影。

  他當(dāng)然知道,那是他的女兒,那個他日思夜想的小姑娘,其實他從來沒有丟下她,只是隱姓埋名,一路偷偷關(guān)注著她的成長,知道她認了一個師傅,知道她每年都要去荊水,知道她在路上認識了一幫朋友……

  ——————————

  隔天,老蔣非常有眼色地跟車隊的人一起離開,沒有來砸門來叫秦天起床。

  秦天跟江離糾纏了一晚上,直到過了凌晨,兩人才完事兒睡覺,江離已經(jīng)累的不行,秦天卻還是一臉興奮地撩撥不停,對著江離一頓上下其手,江離假裝生氣,他才終于罷手。

  兩人摟著一覺睡到了大天亮,直到太陽的光亮透過窗簾照在了床上,秦天才慵懶地在被子里伸了一個懶腰,他好久都沒有睡得那么好了,像是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發(fā)現(xiàn)江離不在自己懷里,他趕忙往一旁探手去摸,結(jié)果一摸一個空,一下子就心驚了,趕忙掀開被子坐起來。

  視線在房間里來回亂竄,偌大的房間里根本沒人,他慌了,抖著聲音在屋子里喊:“江離?你在嗎?”

  他急急忙忙下床,拖鞋也沒來得及穿,光著腳跑向洗手間,這是整個房間唯一能容納人的地方了,他嘩啦一聲推開洗手間的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緊接著是滴答滴答的水聲,他頓時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視線一下子就看向了浴缸。

  浴缸里的水殷紅一片,那樣扎眼的顏色不禁讓秦天膝蓋一軟,他瘋了似的跑過去,此時的江離正仰面躺在浴缸中,黑色的長發(fā)在水面飄散開來,像濃密的海藻一般,她臉色慘白,雙眼緊閉著,嘴里甚至都不往外吐一口氣。

  秦天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過來,浴缸中殷紅色的東西是什么,他趕忙把她從水里撈出來,小心翼翼抱到床上,也就是這樣一起一落的瞬間,江離原本濕漉漉的身體一下子就干了,但此時的秦天失魂落魄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他以為江離想不開,自殺了,可是沒有理由!為什么?!他想不通,明明昨晚他們還那么好……

  他看著躺在床上的江離,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輕喚著:“江離,江離,你醒醒啊,你快看看我!”

  他的聲音說到后來都抖起來,實在說不下去,他又急忙去查看她的傷口,可怎么看都沒有傷口的痕跡,他這才想起江離的傷口是會自動愈合的,那就意味著她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那么難道是……秦天不敢再想,他抖著手去江離的鼻下探了探,可能是因為恐慌,好幾次都沒探到,他一下子就崩不住了,整個人都恐懼地戰(zhàn)栗起來,一遍一遍對自己說:“快打電話,打急救電話!”

  他說著就沖到桌邊,拿起電話,撥通了前臺的電話,他沖著那邊急切地狂喊:“快,快幫我……”

  話還未出口,他就聽見江離在床上叫他,聲音很虛弱,但是他聽見了,于是趕忙回頭往床上看,就看到江離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正看著他,見他轉(zhuǎn)過頭來,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沖著他笑了笑。

  電話那頭,前臺有些緊張地問:“客人您好,請問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們幫助嗎?”

  秦天雙眼緊緊盯著江離,語氣盡量平緩地回復(fù)道:“沒事了,謝謝!”

  他說完掛了電話便朝著江離撲過去,他撲到床上將江離緊摟進懷里,就在剛剛,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失去的滋味,這么瞬息之間的變化,讓他的情緒大起大落,一時難以平息。

  江離輕輕拍了拍秦天的后背,安撫道:“我沒事啊,秦天,我沒事的!

  秦天緊閉著眼睛,將臉整個埋進了江離的頸窩里,可是就算是這樣緊緊抱著她,他還是膽戰(zhàn)心驚,他剛剛是要又一次失去了她嗎?他實在不敢想……

  就這么抱了好一會兒,等到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幾乎都要用掉了,才慢慢抬起頭來看江離,跟剛剛相比,江離的臉色看起了好多了,也有了一些血色,秦天這才稍稍放心下來,他就那么看著江離,江離也那么看著他,他心里一下子有好多的話想問,卻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江離知道有些事是時候要說了,不能瞞著他了,便拉著秦天的手說:“你坐在那兒,我有事跟你說!”

  秦天緊緊握著江離的手,坐在床邊的椅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江離,過了好一會兒才淡著聲音說:“你說吧!”

  “其實我的身體里有火種,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說完,江離看向秦天,他比想象中平靜一些,可能是因為之前就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建設(shè),只是在江離提到活不了多久的時候,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

  “沒有辦法了嗎?”

  說完,他又急忙說:“不,我們可以問問你的師傅,他肯定會有辦法的!”

  江離晃了晃他的手說:“秦天,你先聽我說,這里面的東西讓我?guī)еゲ恢苌,我沒有多長時間了……”

  “不周山?不去會怎么樣?”

  “會馬上死,它會馬上要了我的命!”

  是的,胸腔里的那東西一旦意識到她不愿意帶著它繼續(xù)走了,就會折磨她,要了她的命。

  聽到了這里,秦天的表情凝固了,他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他當(dāng)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趕緊打電話給宋道長,這也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看著秦天的這個樣子,江離心里后悔極了,早知道相處的時間這樣寶貴不易,她就不應(yīng)該躲起了的,白白浪費了一段時間,可現(xiàn)在后悔也晚了……

  “我去給宋道長打電話……”秦天盡量平靜著語氣說。

  江離也靜靜地看著他說:“好!

  秦天起身去拿電話,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有些訝異,之后快步走到床邊,把手機屏幕調(diào)轉(zhuǎn)方向?qū)χx,江離看到了上面的來電電話,下意識扯了扯嘴角,師傅還真是會趕巧!總是在關(guān)鍵時刻出現(xiàn)。

  秦天按下接聽鍵,開了免提,電話那頭馬上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宋浮塵急吼吼地說:“秦天,我跟你說啊,江離她還活著!!她還活著。∷F(xiàn)在在青海格爾木,我馬上就下山過去,你現(xiàn)在是不是也在青海?”

  這時江離輕笑了一聲,對著電話說:“師傅,是我!”

  電話那頭明顯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試探地問:“江離?”

  “是我,我跟秦天在一起呢!”

  宋浮塵心頭一松,高興地說:“哦哦,好好好!太好了!”

  “師傅,我情況可能不太好……”

  宋浮塵原本放下的心,一下子又被揪起來。

  “怎么了?”

  “火種進到了我的身體里,讓我?guī)е夭恢苌,我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不周山應(yīng)該就是我的終點了……”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之后他們就聽到了急促地腳步聲,宋浮塵緊接著說道:“你們先別急,我這就回秦嶺老家一趟,一切應(yīng)該還有解,咱們隨時保持聯(lián)系!”

  “好!”

  說完,宋浮塵便急匆匆掛了電話。

  江離想著也許自己這個神神叨叨的師傅真的有什么辦法也說不定呢!想到這里她忽然看向秦天,說道:“秦天,我們?nèi)ヂ眯邪桑咳ゲ恢苌降耐局许槺懵脗行好像也不錯?”

  秦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好啊!”

  只是這個不周山在哪里啊?秦天打開手機的搜索頁,輸入了“不周山”,出來了一系列搜索結(jié)果。

  不周山,最早見于《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和,名曰不周負子!睋(jù)王逸注《離騷》,高周注《淮南子·道原訓(xùn)》,均考不周山在昆侖山西北。

  “所以,不周山在昆侖山附近?”

  江離搖搖頭,指著自己的前胸說:“它知道不周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