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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多吉像往常一樣早早就起床下了樓,用水拌了一點(diǎn)米糠喂了豬,又抓了幾把谷子喂了雞,村里的年輕人還沒起來,只有幾個年紀(jì)大的老阿媽在院子里忙碌,他在村子里漫無目的的閑逛。

  自從朵尕住進(jìn)來之后,多吉就沒有了自己的房間,家里就多吉房間大,讓給了朵尕住,他則被趕到了丹木吉的房間,跟丹木吉一起睡,丹木吉身材高大,一躺下去木板床就被占據(jù)了大半,每天晚上都會被擠到床邊沿,睡也睡不好,他已經(jīng)好久都沒有睡過懶覺了。

  逛了一圈實(shí)在沒勁,又噔噔噔上了樓,阿媽已經(jīng)起來了,正走進(jìn)走出忙著做早飯,多吉拿了本小人書一屁股坐在火塘邊津津有味看起來。

  阿媽來去了幾回,就開始念叨:“多吉,你沒看到阿媽很忙,你也不說幫一下忙,往火塘邊一坐,像大老爺哩!”

  多吉聽到這話,頓時覺得阿媽有點(diǎn)偏心,一臉的不高興:“阿媽,你就會說我,這倆到現(xiàn)在都還沒起來,你也不說!”

  阿媽沒想到多吉會說這話,微微有些發(fā)愣:“哎呀,人家朵尕現(xiàn)在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干活的道理……你哥哥這不是傷才剛剛好嘛!”

  多吉還是一臉氣鼓鼓的樣子,阿媽笑著搖搖頭:“好好好,你就在這兒坐著,阿媽不讓你干活兒了!

  說完,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多吉像是負(fù)氣似的騰一下站起來,硬邦邦地丟下幾個字:“要做什么?”

  阿媽回頭笑著看他,她最是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孩子。

  “去外面抱點(diǎn)柴進(jìn)來,擱在火塘里!”

  聽到吩咐,多吉就往外走,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看向阿媽,突然說:“哥哥一定要跟那個女人結(jié)婚嗎?”

  阿媽實(shí)在沒明白他什么意思,有些不解:“嗯?你什么意思?”

  “我不喜歡那個朵尕,我想要江離姐姐當(dāng)我嫂嫂的!”

  說完,邁步就往外去了,留著阿媽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多吉的背影發(fā)愣。

  “這孩子!”

  阿媽何嘗沒有這么想過,江離這姑娘確實(shí)不錯,模樣長得好,心地也好,兩人又是一塊兒長大的,知根知底的,不過就是性格冷淡了一點(diǎn),見誰都板著一張臉,只是這倆人相處得跟親兄妹一樣,根本都沒有動過那種心思,再說了江離這姑娘非同一般,丹木吉不適合她,這小小的羌族村寨也容不下她。

  飯做好后,香氣盈滿了屋子,丹木吉被香氣喚醒,掀開門簾子走出來,阿媽趕忙沖著他說:“飯做好了,你趕緊去把朵尕叫出來吃飯!”

  朵尕的的房間在回廊的那一頭,丹木吉走到房門口敲了敲門:“朵尕,你醒了嗎?吃飯了!”

  屋里無人應(yīng)聲,丹木吉趴在門上聽了聽,有細(xì)微的啜泣聲,當(dāng)下?lián)臉O了。

  “朵尕,你沒事吧?我進(jìn)去了。俊

  說完推門就進(jìn)去了,只見朵尕正坐在窗前默默掉眼淚,見丹木吉進(jìn)來趕忙別過頭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泣的樣子。

  丹木吉突然有些慌了神,他完全沒有應(yīng)對女孩子哭的經(jīng)驗(yàn),之前跟江離朝夕相處,結(jié)果她比男孩子還男孩子,根本沒見她哭過。

  看到朵尕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丹木吉看得心里一陣揪心的疼,三兩步跨到朵尕身邊蹲下,拉起她的手問:“朵尕告訴我,你怎么了?”

  朵尕就是不說話,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從臉頰滑落。

  朵尕沉默地哭了好一會兒,才一抽一抽地開口說話:“你是不是原本打算娶那個叫江離的姑娘?”

  丹木吉滿頭霧水:“昨晚打電話我不跟你說了嗎?她是我一個很親的師姐,是誰說我要娶她的?”

  朵尕沒說話,但丹木吉也差不多猜出來,阿媽斷然不會這么說,一定是多吉那個家伙口無遮攔。

  丹木吉看著朵尕眼圈和鼻頭都紅紅的樣子,活像是一頭受了委屈的小鹿,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就因?yàn)檫@事才哭的?”

  朵尕可憐巴巴地說:“我阿爸阿媽不見了,你要是也不喜歡我,我怎么辦……”

  說著說著,眼淚又啪嗒啪嗒落下來,有幾顆滴落到了丹木吉的手背上,他感覺一陣滾燙灼心。

  “你放心,我丹木吉的心只屬于你朵尕一個人!”

  說完,捧著朵尕的臉,在她的眼角親了一口,嘴唇觸到了眼淚,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朵尕破涕為笑,害羞地地下了頭。

  “你發(fā)誓!你對著屋子里的白石發(fā)誓!”

  丹木吉立馬照做:“我對白石發(fā)誓,我丹木吉一輩子都會對朵尕好,會一心一意對她,如有違反,我就……”

  后頭的話還沒說出口,朵尕就一把捂住了丹木吉的嘴巴,笑著說:“我相信你就是了……”

  “行,你收拾一下再出來,阿媽早飯都做好了!”

  丹木吉說完就先關(guān)門出去了,朵尕坐在窗前平靜了一下情緒,又趕忙找鏡子,擔(dān)心自己眼睛太腫了,一會兒出去沒法兒見人。

  這屋子之前是多吉住的,男孩子家屋里連鏡子也沒有,窗邊的桌子上都擺著上學(xué)的課本,角落里倒是放著一個雅致的木雕盒子。

  “那里面不知道會不會有鏡子?”

  說著伸手翻開盒蓋子,里面裝著一些已經(jīng)泛黃的信件,還有一張老照片。

  朵尕拿起來一看,是一對男女的合影,男人看起來秀氣、文質(zhì)彬彬,女人長發(fā)披肩很漂亮,而且莫名有一種眼熟的感覺。

  她又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我在哪里見過她嗎?怎么這么面熟?”

  翻到相片的背面,上面寫著一句:“蘇明誠,我的愛!”

  *********

  牛車又緊趕慢趕地行了一日,四周的山勢更加高聳,眺目遠(yuǎn)望層巒疊嶂的山如層層暈染開的水墨畫,人車行走其間仿佛在畫中游。

  已近中午,陽光炙熱,連續(xù)好幾天的太陽直射,人都曬得黑黑的,四肢嘴唇都被曬得缺了水,皮膚甚至有些微微開裂,身上莫名一股燥熱,男人扭頭朝著身后身后伸了伸手,婦人把一個裝著水的塑料瓶子遞給他。

  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之后,男人舔了舔嘴角,身上的火氣稍得緩解。

  他們這一路都是繞遠(yuǎn)走的小路,就是為了避開人群和鬼婆他們的追蹤,這一路上都鮮少遇到活人,只有一次遇到一個放牛的老頭,兩人立馬警覺起來,直看到老人走到看不到影子了,才稍稍放心,反正這一路走來算是有驚無險,安然過關(guān)。

  走了這么多天,牛也走得疲累,屁股都快被抽爛了,男人不敢再抽了,生怕抽多了還沒到地兒牛就死了,快慢也就由著它了。

  又走了一會兒,婦人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路中央有個黑點(diǎn),應(yīng)該是個人,她趕忙拍了拍男人的后背,朝著遠(yuǎn)處指了指。

  “那里有人!”

  男人瞇著眼睛朝著那一處看了看,確信是個人,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確信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年輕男人五官輪廓深邃,身材高大健碩,身邊停著一輛山地自行車,車面馱著個大包,他脖子上掛著一部單反相機(jī),對著對面的山景一頓狂拍。

  男人扭過頭低聲對婦人說:“看樣子像是游客,來拍照片的!”

  話雖這樣說了,兩個人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機(jī)警地觀察著年輕男人的一舉一動。

  牛車的聲音很快就吸引力年輕男人的視線,他好奇地盯著車上的一對老夫妻看來看去,目光最后落在了平躺在車斗里的江離身上,這對老夫妻故意在江離身上蓋了些東西,他根本就看不見江離的臉。

  “快點(diǎn)走!”婦人在背后低聲催促。

  男人也顧不得牛屁股傷了,一鞭子就狠狠地抽了下去,牛一疼腦袋一昂,就發(fā)狂奔走起來,牛車唰一下就從年輕男人一側(cè)忽閃而過。

  年輕男人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江離的身體,他的眼睛像是在探究什么,突然,他看到車上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光,緊接著掉在了地上。

  他快步走過去,蹲下身一看,掉在地上的是一條奇奇怪怪的手鏈,紅繩子上穿著一顆小圓球,不對,已經(jīng)不算是小圓球,這球體上有幾個尖銳的凸起,像是利爪一般把一顆古樸的骰子緊緊咬合在其中。

  他撿起來放在手心看了看,朝著不遠(yuǎn)處正在狂奔的牛車喊話:“唉,你們東西掉啦!”

  一遍喊一邊招手,他分明看到那車上的老頭回頭看見了他,可就是不停車,反而不停抽牛屁股瘋狂加速。

  奇怪!年輕男人心里頓時覺得太奇怪了!

  眼見著牛車越走越遠(yuǎn),他趕忙快步推過自行車,跨腿上去就飛速騎起來。

  婦人看著年輕男人騎車追過來,心里頓時不安起來:“他追過來了!”

  “怎么辦?”

  婦人摸了摸身下的繩子:“見機(jī)行事吧!”

  自行車速飛快,不一會兒就追上了牛車,年輕男人跟在車后喊:“你們的東西掉了!”

  說著掏出手鏈晃了晃。

  婦人看到手鏈的瞬間,心里咯噔了好幾下,心想著剛剛光急著跑路,差點(diǎn)把骰子丟了,要是丟在這么個鬼地方可上哪兒找去?想著趕忙拍了拍男人的后背。

  “停車,停車!”

  男人趕忙急拉韁繩,牛被拽的前蹄子抬老高,精疲力盡地癱在了地上。

  年輕男人把自行車停在一邊:“剛一直在喊你們,你們沒聽見嗎?”

  婦人露出和善的笑容:“沒有,這牛蹄子聲音太大了,再加上年紀(jì)大了耳朵不太好使,根本聽不見。”

  年輕男人微笑著沒說話,視線又往車斗里瞟了瞟。

  “這車?yán)锸恰?br />
  婦人趕忙回答:“哦哦,是我女兒,生了重病,我們打算帶她去醫(yī)院看看!”

  年輕男人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鏈子:“這手鏈?zhǔn)悄闩畠旱陌桑俊?br />
  說著把鏈子遞過去,婦人原本是不敢碰這骰子的,但是見男人碰了也沒啥事,也就笑著伸手去接了。

  就在骰子轉(zhuǎn)移到婦人手里的瞬間,仿佛能融化骨頭的炙熱感在婦人手心里膨脹,她看到一股火燃起來,她啊啊啊啊啊地尖叫不停,火順著手心一路上行。

  她的男人見狀大驚失色,趕忙探身過來一看,火焰突地躥起,一下子燎燃了他的頭發(fā),火焰像是暗流順著后腦勺的頭發(fā)一路往下,男人又驚又痛,腿子一軟跌落在地上翻滾起來。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年輕男人有點(diǎn)錯愕,老夫婦身上著了火,在地上打起滾,但那火像是長在了身體里,怎么也滅不掉。

  他見車上的塑料瓶里有水,剛想伸手去拿,就聽見車?yán)锾芍碎_口說了話:“不要管他們,他們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