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水,遠郊鄉(xiāng)間,一處水庫堤。
秦天開著車一路疾馳,結(jié)果早不早晚不晚,被堵在了水庫堤上,水庫堤壩比原本的路都還狹窄,只能單車通行。
在平路上走時,秦天想著要是對向來車,他還可以往田里開,避讓一下,顯然現(xiàn)在的情況根本不允許,水庫堤壩一側(cè)是廣闊的水面,一側(cè)是落差極大的低洼田地,要是盲目沖下去,車肯定得陷進去,到時候不光車壞掉,還可能束手就擒得不償失。
這種路只能一方主動讓行才能正常通行,對向來車顯然沒有要讓的意思,急匆匆開過來,后方來車也越逼越近,這輛騷粉色jeep被夾在路中間,處于進無可進退無可退的狀態(tài),這種情況下,什么賽車冠軍也沒用,只有給車插上翅膀才行。
秦天單手扶著方向盤,急迫地狂按喇叭,示意對向來車退后避讓一下,結(jié)果來車非常執(zhí)著,不僅不避讓,還跟他對著鳴起笛來,你一聲我一聲,像是在比誰叫的更大聲。
“艸!”
秦天忍不住罵了一聲。
這還是江離第一次聽見秦天如此□□直白飆臟話,語氣之中的怒氣指數(shù)已經(jīng)爆表,倒不是因為對面來車不配合后退產(chǎn)生的怒氣,多半是因為覺得自己運氣不好,早不堵晚不堵,非到水庫堤上沒地方避讓了就前后都堵的死死的。
這聲單個字的罵聲非常有震撼力,車?yán)锼腥税ǹs在江離懷里的包子都一下子意識到形勢危急,下意識探出頭四下里張望,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可能是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又耷拉下腦袋,蜷縮回江離的懷里。
不得不減緩速度,大頭坐一會兒看著對面來車,一會兒又瞄向后方,神色焦急。
“怎么辦?”大頭回頭瞅了一眼秦天。
劉富貴不安起來,充滿擔(dān)憂地問:“這樣下去,咱們不會被甕中捉鱉吧?!”
一聽這話,大頭不樂意了:“你會不會說話,說誰是鱉呢?”
劉富貴癟癟嘴,心道真沒有文化素養(yǎng),我是比喻ok?比喻懂嗎?話到嘴邊忍住沒往外說,畢竟剛剛大頭在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出現(xiàn),救他們于水火,他還記著這份恩情呢,現(xiàn)在他也不能這么快就過河拆橋吧!
氣氛停滯間,對面的車也減速慢下來,駕駛座車窗降下,一個小年輕探出頭來,朝著他們喊話,語氣倒是客客氣氣的。
“師傅能麻煩往后挪一下車嗎?我們車上有急癥病人,要馬上送醫(yī)院!”
秦天倒是想退,可是現(xiàn)在情況不允許啊,他懶得說話,降下副駕的車窗,往外擺擺頭讓大頭跟對方喊話。
大頭清清嗓子,探出腦袋朝對面喊:“我們這邊退不了,后面有車跟著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根本沒聽見,過了一會兒,副駕的車窗降下,一個老婦人探出頭來接著喊話:“師傅,您往后退退,我們這邊真的人命關(guān)天!”
秦天一看到那個婦人的臉,腦中瞬間電閃雷鳴,整個人像是被吸走了靈魂,呆愣了足足半分鐘,大頭見喊話無效,正準(zhǔn)備回頭跟秦天商量對策,只見秦天臉色煞白,嚇了一跳。
“怎么了你?”
“她……”
秦天伸手指向?qū)γ婺莻老婦人。
“她……是陳白露的媽媽呀!”
一聽這話,大頭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會這么巧?之前找了這么久都沒找到,今天卻突然遇到了?
之遙一聽到這個名字,突然想到了在地下冰窟里發(fā)現(xiàn)的那張身份證,于是拍了拍大頭的后背,低聲說:“你不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份證嗎?”
大頭這才想起來,剛剛氣氛實在太過緊張,所有人都一門心思逃命,他根本就忘了這茬,還好之遙提醒了他。
大頭在口袋里摸了摸,剛準(zhǔn)備掏出來給秦天看看,就聽見劉富貴在后座咦了一聲。
“那不是李家偉的養(yǎng)母嗎?”
“誰?”
“李家偉!就我那個好哥們……紋了花臂的那個……就那個請我們?nèi)プ鞣ㄊ碌暮眯值埽 ?br />
李家偉的養(yǎng)母?怎么可能?秦天幾乎百分百確定對面那個人就是陳白露的母親,面孔、聲音,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世界上不可能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不會的……
情況變得越來越復(fù)雜,大頭想著這時候把身份證拿出來豈不是亂上加亂,正猶豫,對面車后座的窗口又探出一個老男人的腦袋,像是準(zhǔn)備打開車門下來。
大頭看了看那個男人,又回頭看秦天,試探著問:“這個人不會是她爸吧?”
秦天的眼睛緊盯著男人的臉,沒錯,就是他,一個瘦削寡言的男人。
“沒錯,是他!
之前,秦天剛開始跟陳白露談戀愛的時候,每次晚上送陳白露回家,這個男人都會守在樓下等他女兒,有時候會讓女兒先上樓,自己則會留下跟秦天站在樓下抽會兒煙。
男人不善言辭,大多數(shù)抽煙也不說話,秦天覺得氣氛太尷尬會主動聊幾句,男人都以單個字回應(yīng),顯得冷冰冰的,那時候秦天還以為陳白露爸爸不喜歡自己。
后來好幾次,陳白露跟秦天說起她的爸爸,都說她爸爸很是稱贊他,說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讓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陳白露說她好奇地問爸爸:“你們都沒聊過幾句,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只有男人最懂男人,你要相信爸爸看人的眼光! ”
再之后,秦天每次送陳白露回家,他爸爸就再也不在樓下等了,秦天會一直把陳白露送到樓上,跟她的媽媽打完招呼,跟她爸爸對殺兩盤象棋再走。
那個男人剛下車,還沒來得及關(guān)上車門,抬頭就看見jeep車后有兩輛車停了下來,陸續(xù)有人下車,那男人定睛一看,突然間慌慌張張回到車?yán)铩?br />
車輛很快動起來,快速向后倒車,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
怎么回事?他是看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要逃走?秦天確信他沒有看見自己,他的視線明明是向著后方的。
難道陳白露的父親認識后面這一幫人?
秦天立馬追了過去,最近的時候,兩輛車幾乎撞在一起,秦天能清楚看到車?yán)锏臓顩r,除了司機和陳白露的父母外,還有一個人橫躺在后座,全身腥紅,像是血,那個人是陳白露嗎?是受傷了嗎?
對方顯然也徹底看清楚了這頭車?yán)锏那闆r,但他們就跟不認識秦天一樣,滿臉都寫著陌生,是真的不認識嗎?還是裝的?秦天吃不準(zhǔn)。
那輛車很快退出了堤壩,一通狂打方向盤掉轉(zhuǎn)車頭,向著來時的路狂奔而去。
秦天緊追不舍,一頭在逃,一頭又在追,命運可真愛捉弄人,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刻,安排這么多巧合的事情。
所有人都看出了問題,一個說是陳白露的父母,一個說是李家偉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而且兩人都言之鑿鑿,這對夫婦的身份到底如何,應(yīng)該不簡單。
狹長的鄉(xiāng)間道路上,繼續(xù)上演著你追我趕的劇情。
秦天腦中各種想法翻騰,他目視前方手抓方向盤,突然通過后視鏡看向后座的劉富貴。
“你剛剛說那是李家偉的養(yǎng)父母,你確定嗎?”
“那是當(dāng)然,我見過的,李家偉從小沒爹沒媽,后來有一對夫妻回鄉(xiāng)的時候聽說了他的事,覺得小孩子實在可憐就說要資助他上學(xué)讀書什么的,其實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養(yǎng)父母,只是出錢資助過他!
“那小子沒出息,不愛上學(xué),三天兩頭在街上混,老師都管不了了,后來不就跟著他那大哥了么,不過他跟這對夫妻關(guān)系很好,一直都叫他們爸媽,以前寒暑假還帶著他出去旅游什么的,上學(xué)的時候他們還來參加過他的家長會!
“幾個月前吧,我聽李家偉說過一嘴,說他的養(yǎng)父母身體不好,想回鄉(xiāng)下養(yǎng)病,他還幫忙安排住的地方了。”
“幾個月前?”
秦天一邊開車,一邊回味著這幾個字,幾個月前,那時剛好是陳白露一家失蹤的時間,難道他們一家是來了荊水了嗎?
心里一個疑問接著一個疑問,秦天覺得自己如墜五里霧中。
大頭緊盯著眉頭緊促的秦天,為了保證他能冷靜理智的開車,他決定將發(fā)現(xiàn)陳白露身份證的事兒放一放,稍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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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浮塵臥躺在車?yán)飳χ鴦傎I的智能機喂了半天,都沒聽見對方的聲音,拿起來一看,才知道木江蘺早就掛了電話。
“嘿,這個鬼丫頭,話都還沒說完呢?”
說著又撥了過去,電話打通了但一直沒人接,他心里想著難道是真的遇到危險了?結(jié)果下一秒就自言自語道:“算了,她吉人自有天相,我還是操心操心自己這把老骨頭吧!”
車子緩緩駛?cè)牒呉淮迸R水別墅里,進了院門再往里走就是成片的竹林,車子七彎八拐緩緩深入,早春時節(jié)頭頂已然綠蔭如蓋,主路上有旁生的一條條小路,向著密林深處蜿蜒而去,他放下車窗,清爽的空氣瞬間灌入,能聽見水流潺潺與林間鳥叫相合,靜謐和諧。
車在一棟中式園林風(fēng)建筑門口停穩(wěn),只見兩扇傳統(tǒng)中式的木門上橫著一塊匾額,上面蒼勁有力寫著“蘭亭苑”三個字。
宋浮塵嘖嘖感嘆幾聲:“浮夸,太浮夸了!”
正說著,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出來了一個穿著一身利落黑褂的中年男人,此人看上去氣質(zhì)出眾,頗有點偏偏君子的風(fēng)度,他推著一個輪椅,快步走到車門前,身邊還跟出一個系著圍裙的中年婦女。
車門緩緩打開,他禮貌地朝著宋浮塵鞠了鞠躬。
“宋道長,我是宅院的管家,老板已經(jīng)吩咐過了,我來接您,接下來您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只管好好養(yǎng)傷,在這里您想住多久都行!”
宋浮塵被賓至如歸的服務(wù)搞的渾身不自在,想想他終日爬山問道,來往各地別人都只當(dāng)他是個瘋老道,哪里受過這種禮遇。
他尷尬地沖著管家笑笑,低聲嘀咕:“這個老匹夫,凈整這些糖衣炮彈……”
管家聽到他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么,忙問:“宋道長,您是有什么吩咐嗎?”
宋浮塵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是說安排的很好,很好……”
管家笑了笑:“那我這就帶您進去……到時候讓張媽推著您到處走走看看,這里面可大呢……”
說著一招手,司機立馬小跑著過來,一把抱起宋浮塵,把他穩(wěn)穩(wěn)放到了輪椅里。
宋浮塵一條腿粉碎性骨折,打了石膏,幾乎沒辦法走路,他簡直要崩潰了,這意味著他至少要休息一個月。。λ@種閑不住的人來說,簡直要了老命了!他一個人在外地又需要人照顧,舟車勞頓回道觀也不現(xiàn)實,當(dāng)時他就想到了一個老哥們兒,以前做礦石生意發(fā)的家,挺有點門路的,當(dāng)年這老哥們?nèi)橇诵┦欠,找宋浮塵才平下來,算是有點交情。
宋浮塵特別會記電話號碼,之前雖然沒有用過手機,但各種熟人的電話可都記在他的腦瓜里,江離這些年七七八八用各種身份證換了一個又一個手機號,他都一一記住了,這老哥們兒的電話也記著呢。
他打過去的時候,對方先是一愣,之后言語中難掩興奮,熱絡(luò)地聊了一通,得知宋浮塵的情況,立馬讓管家安排車去荊水接他,只是這老哥們孫女出了點事親自去處理了,沒辦法出面招呼宋浮塵,為此不停向他道歉。
管家推著宋浮塵進了門,正對面就是一面大氣的舊式照壁,上面浮雕著一些傳統(tǒng)圖案,中心處是幾個人物形象,宋浮塵看了看,像是一群男男女女在玩火。
再往里走,又要進一重門,里面是蘇州園林風(fēng)的庭院,中心是一處人造湖,面積很大,里面養(yǎng)著色彩斑瀾的錦鯉,四周亭臺樓閣多樣紛呈,仿佛進入夢幻仙境,宋浮塵看得目不暇接,簡直要驚掉了下巴。
“有錢,有錢,這老匹夫可真有錢!”
管家一邊走一邊俯下身子跟宋浮塵說話:“宋道長,我先送您去客房休息一會兒,我這邊安排廚房兩點準(zhǔn)時開飯,您看成嗎?”
這樣細致入微的服務(wù),讓宋浮塵幾乎淚流滿面,他瞬間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果然天生就是受苦的命,只適合自由自在游歷與鄉(xiāng)野間,這種被人伺候的大老爺生活,可真是承受不住,十分不自在。
雖然心里這樣想,但口里還是言不由衷地說:“極好,極好!”
湖的外延是一條狹長的回廊,管家推著宋浮塵穿過回廊,到了一間裝修極為雅致的客房,古色古香中又融合了現(xiàn)代的簡約風(fēng)設(shè)計,一進門宋浮塵就被正對著大門的一副書畫吸引。
上面畫著一個少女,穿著民族服裝,正在歡快舞蹈,這畫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想一看再看。
宋浮塵有點點好奇:“這畫……”
“哦,您說這幅畫啊,我們老板去一處羌族村子里寫生畫的畫,是他個人非常滿意的作品!
“羌族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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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最近要過年了,每天好忙好忙,一直沒有時間更,之后幾天會多多更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