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墜入黑暗的井口,江離突然有種世界都慢了下來的感覺,下墜的速度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鍵,她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不停,沒幾下就把里面的情況看了個清楚。
井下是一條向下無限延伸的圓形通道,四周都是坑坑洼洼的巖壁,有雕琢的痕跡,通道直徑應(yīng)該有個一米多,可以平舉手臂的樣子。
江離微微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因為按照常識來說,墜落的速度很快,應(yīng)該來不及做很多反應(yīng),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能在下墜的狀況中有足夠的時間去觀察和反應(yīng)。
她將視線從四周投到黑暗的盡頭,那里深不見底,藏著無法預(yù)知危險和秘密,包子早已沒有了蹤影。
突然,耳畔響起咔噠咔噠的聲響,她機(jī)警地側(cè)頭去看,一旁的巖壁上啟動了機(jī)關(guān),露出一個手臂般粗細(xì)的孔洞,江離腦中頓時浮現(xiàn)出各種盜墓小說里的劇情畫面。
“完蛋了,不會是要放箭出來吧!”
這要放出箭來,自己指定要被扎個對個穿、透心涼,早早去見閻羅王,正想著,咻一聲。
孔洞里射出一團(tuán)白色的不明物,那團(tuán)物體迅速散開,鋪天蓋地般朝著她撲過來,她下意識拽住腰間緊緊纏繞的鞭子,身子連忙往一旁閃躲,眼睛圓睜而視。
那是一張網(wǎng),在黑暗的通道里散開,像是一只怒張的獸爪!
她腦中有幾秒鐘的激蕩,身體隨即做出了反應(yīng),手用力一甩,啪一聲,鞭子打在張開的網(wǎng)上,緊跟著雙腿發(fā)力向后一蹬,身子迅速前傾改變了墜落的方向,她手擦著冰涼沁骨的巖壁向前滑行,腹部收緊,緊貼著巖壁,像只壁虎一樣滑了出去。
網(wǎng)子被擊打中,瞬間偏了方向,擦著她的腦袋過去了,最終撲了個空,網(wǎng)子一擊沒中當(dāng)即卸了力,軟塌塌墜了下去。
江離一邊滑行,一邊長吁一口氣,還好還好躲過了,要是被那網(wǎng)子束住,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要是遇見危險可是一點反抗自救的機(jī)會都沒有了。
正慨嘆自己躲過一劫,頭頂上方又傳來咻一聲,江離一邊滑墜一邊回頭去看,那孔洞里又射出一張網(wǎng)子,正朝著秦天撲過去。
江離知道秦天根本看不見,大驚失色地沖著秦天大叫:“秦天,往邊上閃開,快往邊上閃!”
說完一個漂亮回身,鞭子再度揚(yáng)起,打向飛快鋪張開的網(wǎng)子。
秦天本身是職業(yè)賽車手,身體的控制能力和應(yīng)變能力都是一流,江離的話還未說完,他的身體像是已經(jīng)覺察出了危險,立馬在半空一個卷腹前撲,胳膊前伸向一旁讓過去。
由于完全看不見前方的障礙物,咣當(dāng)一下,整個人都撞在巖壁上,身體騰地停滯了一下,雖然身體受了疼痛,好在是摸著了巖壁,他下意識想要貼著巖壁滑行,不過到底是眼睛看不見,再加上江離隔得有點遠(yuǎn)了,鞭子使不上全力,最終還是沒躲過,網(wǎng)子罩過來時還是裹住了他半邊的身子。
那網(wǎng)子像是會蠕動的章魚腿,越裹越緊,連人帶網(wǎng)急向下方墜去,同時伴隨一陣輪軸滑動的聲響。
原來網(wǎng)子尾端的繩子跟隱藏在巖壁上一個活動滑輪連在一起,滑輪跟著一同移動下墜。
看到網(wǎng)子并未對秦天造成什么傷害,江離才稍稍放心。
她收回視線,盯向前方,下滑的速度越來越快,江離在中途用手掌撐地,一個翻轉(zhuǎn)回身調(diào)整了一下下滑的姿勢,手掌在巨大的摩擦力的作用下,猶如砍跺剁般痛感難忍,她咬咬牙,背部挨著巖壁,像坐滑滑梯一樣,咻咻咻墜滑了下去。
耳畔除了摩擦巖壁的聲響,就是身后劉富貴一陣陣凄厲的叫喊聲。
劉富貴哪里遇到過這種場面,簡直嚇得半死,一直啊啊啊啊啊啊哀嚎不斷。
他的墜落,干脆利索,也毫無意外,被等待好的網(wǎng)子給捕獲了,而且是一擊即中、正中靶心。
他只是感覺像是有什么東西靠過來,心里原本的恐懼感一下子到達(dá)頂點,全身的寒毛登時豎起來,下一秒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將他裹住,之后不斷收緊,緊到他幾乎不能呼吸。
雖然看不見,他覺得自己一定像粽子一樣被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亦或是個大蟬蛹,在暗黑的通道里滑行。
在通道里下滑了很久,通道漸漸變得狹窄,剛好夠一個人通行,通道并不是垂直的,也不是平直向前的,一會兒向左拐一會兒向右拐,完全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突然,江離看到不同的死人幻影從通道里滑過,依次穿過了她的身體,向下滑去。
那些幻影中有面孔稚嫩的男孩、女孩,有表情木然的男人、女人,其間竟然還參雜著一些熟悉的面孔。
一個是于波,一個竟然是張少。
等等,于波的確是已經(jīng)死了,她在別墅里就已經(jīng)看到過他的幻影,這會兒怎么又出現(xiàn)在這里?還有這個張少……不還好好活著呢么,怎么這會兒……死了?
江離心里疑惑頓生,幻影一閃而過,她的視線一路跟隨追了過去,突然,不遠(yuǎn)處有個小白點在不停躍動,一蹦一蹦的。
又近了一點,她聽到了包子的叫聲,像是還有幾個男人在說話。
“靠,哪兒來的狗,不會咬我們吧!”
“唉咬就咬吧,反正都要死在這里了!
“我還不想死啊,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特么肯定是餓久了,聽到狗叫我特么都在咽口水……”
“看來真是要死了,我特么都幻聽了……感覺上面又有什么東西要下來了……”
正說著洞里傳來咻咻咻的下滑聲,由遠(yuǎn)及近,其中還穿插著一個男人的悲鳴。
“怎么有男人的聲音?”
“啊,你們也聽到了嗎?原來不是我幻聽!”
幾個說話的男人停下來,趴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側(cè)耳傾聽,聲響越來越近,氣氛一度緊張起來,他們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包子來回竄來竄去,從一個男人的背上躍到另一個男人的背上,興奮地大叫起來,叫聲在整條通道內(nèi)回蕩。
“來了,來了……”
話音剛落,江離就滑沖過來,跟原本堵在通道里人沖撞到了一起,沖擊力的作用下,江離的速度慢下來,而那群人開始緩緩向下滑動,他們拼命伸出胳膊去抓住凸起的巖壁,想要阻止自己下落,不過,不幸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秦天和劉富貴先后滑下,沖擊力的效果不斷加強(qiáng),那群人終于失控地向下滑去。
他們口中發(fā)出了一聲聲絕望的嚎叫。
“又特么回去了,又特么回去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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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偉緊皺著眉頭坐在辦公桌后,一支接一支的抽煙,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整個辦公室里煙霧繚繞,打眼看過去像是人間仙境。
他整個下午都在糾結(jié)一件事,薛興國女兒的下落和真實身份他到底要不要說。
當(dāng)初所有人都以為他女兒死了,沒想到多年以后竟然在警局里遇到,而且還換了一個身份生活……
她既然這樣做,是不是暴露出薛興國的失蹤另有隱情呢?她會不會知道那枚失蹤骰子的下落?
正想著,桌子上的手機(jī)響了,張少偉伸手接了起來。
“酒店怎么說?他們在房間嗎?”
“什么?出去很久了都還沒回來?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他躺倒在辦公椅里,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末了把手機(jī)拿到眼前看了看,下班時間已經(jīng)過了好一會兒了。
他像是突然下了決心,把燃到一半的煙按滅在煙灰缸里,起身去身后的衣帽架上取下警察制服穿上,快步下樓。
在樓下,他遇見了幾個老部下跟他打招呼。
“張局,今天走這么早,是不是急著去接嫂子呀!都這么多年了,還這么恩愛,真是令人羨慕。
張少偉心里有事兒,根本就沒聽他們說什么,扎著頭,沖他們擺擺手就快步走過,剛走出去幾步又突然想到什么,幾步退回去把人給叫住了。
“那臺警車的鑰匙給我!”
他說的警車是警局里剛配備的,配置什么的都不錯,比起那些老舊的警車,開起來流暢舒服多了,大家日常出警都搶著開。
有個警察略帶調(diào)侃地說道:“咋,嫂子點名要坐那臺警車?”
“屁,我是辦案去的,自己想開不行!”
“行行行,當(dāng)然行,張局說啥是啥!”
他接過鑰匙,快步走出大廳,走向門口的停車場。
警車很快啟動,向著目標(biāo)酒店開去,酒店離的很近,也就兩三分的時間。
警車停在酒店門口煞是惹眼,來來往往路過的人頻頻回頭,都以為這酒店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酒店的前臺經(jīng)理坐立難安,一見有警察上門,警銜職位還挺高,當(dāng)即有點心慌慌。
在看到張少偉出示的警官證后,忙問:“警官,出什么事兒了嗎?我們這一向奉公守法……”
沒等說完,張少偉就出聲打斷:“剛剛我們這邊不是來查過一個姑娘的房間號嗎?”
經(jīng)理低頭想了想:“對,是有這么回事兒,還問我們現(xiàn)在住客在不在房間。”
說著說著,經(jīng)理覺出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連局長都親自出馬了,不會是……
“警官,這……不會是……殺人犯吧!”
張少偉沒接話,頓了頓說:“我現(xiàn)在要去她的房間看看,搜查一下證據(jù),你上去開下門。”
經(jīng)理一想到住客很可能是殺人犯時,臉都黑掉了,心想著可不能在我們酒店惹事兒啊,要是再在這里殺人,那酒店不就完了,誰還敢住。
一想到這里,忙拿了鑰匙和房卡,小跑著帶著張少偉上樓。
房間打開,張少偉假模假式地戴上了橡膠手套,經(jīng)理很自覺地退了下去。
張少偉關(guān)上門,在木江蘺的房間里里外外檢索了一遍,沒有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
最后,目光就落在了扔在沙發(fā)上的黑色背包上,這個包他寄予厚望,希望能從中查出點什么蛛絲馬跡也好,他走過去,拉開背包拉鏈,將背包整個倒扣在床上,里面的東西嘩啦嘩啦掉到床上。
都是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張少偉用手撥了撥,觸到了一個小顆粒的硬物。
他仔細(xì)定睛一看。
恩?這……不是一枚青銅骰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