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身高高達兩公尺的烏黑巨貓衝過去的同時一爪子拍了過去,銀光一閃而逝,鋒利的貓爪頓時把黑泥給拍散了一瞬。
可那黑泥也不是吃素的,隱隱約約的傳來嘿嘿幾聲的同時,黑泥也一溜煙的遁入黑巖竄走了,在血池旁冒了出來扭動著想重新聚合——
『就這樣想殺掉你的前主人嗎?』
凄厲尖銳的聲音夾帶著瘋笑砸進耳里,但那黑色大貓也在瞬間就一閃身在一絲沖上天際的火光中奔了過去,雙爪出鞘,銀光連連里夾雜著熾熱的赤紅狠狠揮爪,硬是將不停扭曲想化為泥流逃走的黑泥壓在爪子之下,兩條烏黑尾巴在空中不停擺動甩出了殘影。
「你這傢伙——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他了!」黑色大貓厲吼,深沉的聲音使得耳朵發(fā)聵,嗡嗡響個不停。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我、我就是我——』黑影扭動軟爛的泥肉順著黑色巨貓的爪子攀爬而上,但一抹火光瞬間將其燃燒殆盡,連一點灰燼也沒有留下,『你是不是忘了是誰把你養(yǎng)大的——』
『不愧是忘恩負義的妖怪啊——』
『——你說對吧,羅剎?』
「不??你不是他!」大貓吼道,隱約間似乎連空氣都產(chǎn)生一抹發(fā)顫的波紋,「你怎么逃出來的——你來這里是為了什么!」
『哈、羅剎你什么如此愚笨了?』黑泥狂笑道,『還不是為了讓我那愚鈍的后輩開竅——讓他理解我們這些前輩偉大的追求!』
「——胡說八道!」黑色大貓全身的毛發(fā)都炸了起來,甚至隱隱還冒出了一點火光。
這隻足以俯視人類的妖怪——不、更詳細來說是擁有兩隻尾巴的一種貓妖分支——貓又、正壓著蠢蠢欲動的黑泥,一雙縮成一條細線的琥珀貓眼不停閃動,在騰騰升起的血腥中模模糊糊的轉(zhuǎn)過頭,看了過來。
「——族長!」
這時另一道年輕的聲音由遠至近的傳來,以一種眨眼的速度般喀擦一聲換了鏡頭似的,另一隻貓又甩著兩條尾巴、黑白相間的毛色乍看之下與斑馬奔跑十分相似,火星啪啦一聲的擦過了身邊,向著前方的黑色大貓跑去了。
「很、很抱歉,我們沒看好罪——」黑白相間的貓又在黑色大貓前打了一個滑,堪堪的停下腳步,對著眼前這隻足足有兩倍之大的黑色大貓俯首。
「——你們是怎么看人的!」
黑色大貓瞪著黑白貓又嘶啞著嗓子吼道:「我才離開多久——你們能不能省點心!」
「是、是的??」貓又囁嚅著扭動著并在一起的貓爪,「是我們的錯??」
「你們——」黑色大貓的烏黑毛發(fā)再次炸起,一身黑毛與隱隱出現(xiàn)的火光是的這隻異常巨大的黑色貓又竟與周圍的黑色礁巖還有血池融在一起,分辨不太出來到底是妖怪還是景象。
只見炸毛的黑色大貓正欲發(fā)作,壓著還在狂笑的黑泥的力道還大了些,甚至導(dǎo)致底下的黑色礁巖有崩裂的跡象,蜘蛛網(wǎng)般的裂痕正在擴大——
「小貓咪,你也不要太生氣了——這無事于補!」
噠噠噠——
不知何時冒了出來的安多踏著不間斷的步伐,雙手插在貧乏的胸前蹬著鞋走了過來,總是擺著天真無邪笑容的臉不在活潑,取代而之的是足以千里殺人的肅殺之意,彷彿只要走進一公尺都會被瞬間抹煞掉。
『哈哈哈哈——禰們可終于出現(xiàn)了、我等的好苦啊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一見到安多的信誓旦旦的身影,黑泥又開使發(fā)瘋了,又是笑又是嚎叫,還試圖長大自己吞噬掉黑色大貓,但卻被黑色大貓一爪子的炙熱火焰給直接拍散了。
「喔——他還在?」安多挑眉,「沒有消逝掉?」
「他哪有那么容易消逝!购谏筘埖你y爪從貓掌中出鞘,在黑巖上刺出了一道道裂痕,同時轉(zhuǎn)頭瞪了另一隻貓又一眼,「你現(xiàn)在給我把他壓回去原本的地方——沒做到之后別想有好日子過!」
「是、我知道了族長大人!」
叮鈴——
說罷,那黑白相間的貓又直接把掛在貓掌上的鈴鐺拍上了黑泥,伴隨照脆響將還在狂笑不止的黑泥給深陷進一道漩渦里——
『啊啊啊啊啊——你們這些神靈、不行、不不不、不行,我們還沒、還沒——』
那黑泥的凄厲嚎叫直接貫穿進耳膜,使得黑色大貓的爪子伸了又縮縮了又伸,來來回回不停重復(fù)動作。但安多則不然,不知幾歲的長生種撇了撇嘴,嘴中嘀咕不停:
「廢話真多。」
話音落下,黑泥在不絕于耳的哀嚎中被徹底收進了鈴鐺內(nèi),接著黑白相間的貓又對著黑色大貓低了低頭,獲得黑色大貓的點頭應(yīng)允后便轉(zhuǎn)身,揚起塵土中隨者輕輕脆脆的鈴鐺聲揚塵而去,很快身影只剩下在遠方的猩紅間的一個小點。
「哼哼——真沒料到啊,你那時候沒把那傢伙給干掉?」安多歪歪頭,瞇著眼向著黑色大貓問道。
黑色大貓還是維持著壓著的動作,但卻在準(zhǔn)備把貓爪抽離時頓了一下。
「??閻羅王大人不讓!购谏筘垑旱土耸找舻。
「嗯哼??也確實、讓你把曾經(jīng)忠心耿耿的主人干掉實在殘忍!拱捕鄧@了一口氣,外貌是年輕西方女孩的長生種喃喃自語著,「就是可惜走了歪路??」
黑色大貓打斷了安多的話,聲音四平八穩(wěn):「他自己的決定,他自己要承受。」
「但無法否認——他曾經(jīng)是一位很合格的『天眼』擁有者不是嗎?」安多嘆道,「被蠱惑的擁有者??妄想顛覆神靈,實在是——自不量力!
「他自己自尋死路的!购谏筘堄舶畎畹恼f道,「他認為他有希望!
安多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沒有希望的事,做了也沒用!
「??嗯。」黑色大貓沉默的應(yīng)了一聲。
「所以說啦??現(xiàn)在只剩一個獨苗了!购鋈坏,安多笑了一聲,「你都看到了、也聽到了吧?」
「朝雨?」
「??都看到了!
從頭到尾都在旁觀,突然被叫住的林朝雨愣了一下,看向了安多的方向,棕眸里的流光不在高頻閃動。
他站在血池旁,鼻里盡是刺鼻的血腥氣體,令他有些想打噴嚏,可他還是忍著生理性反應(yīng)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邁步走向了安多。
「如何?有什么想法?」安多又問道。
「??那個黑色的東西、是什么?」林朝雨沉默了一下,張開嘴問道,眼神卻飄到了黑色大貓那里——
不、應(yīng)該說是以真正型態(tài)現(xiàn)身的羅剎。
林朝雨仰頭看著足足有兩米高的羅剎,而羅剎也低頭望著林朝雨,一人一妖盡是不語。
「那個啊??那是某一任『天眼』擁有者的靈魂!拱捕嗦柭柤,眨著眼看向一人一妖,神情莫測,「也是觸怒神靈后遺留下來的『污染物』!
「以前的擁有者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認為他們看得見神、力量也比其他人還強,所以——」
「曾經(jīng)幾乎每一任擁有者都覺得、他們不是人類,而是——會顛覆現(xiàn)有神靈的新神!
安多的聲音很輕柔、就像絲綢一般的輕柔——自從認識她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安多以這種口氣說話——林朝雨有些不適應(yīng),可他還是安靜的聽著安多敘說。
「他們,在癡心妄想!
風(fēng)帶來了血腥味與過往的故事,林朝雨緩緩地眨著眼睛,看向羅剎的眼神看不出任何負面情緒,只有淡淡的嘆息。
于是,林朝雨動了。
「而剛才那個黑色東西就是某一任擁有者想對神靈發(fā)動攻擊才變成那個樣子!
「完全就是自作自受——但也很剛好,那人剛被須佐霹下地獄去找閻羅王報到,就——」安多邊說邊嘆氣,看那表情真的是非常之惋惜。
「——就遇到了以前養(yǎng)的貓變成妖怪在地獄當(dāng)獄卒?」林朝雨摸著羅剎毛茸茸的下巴,隨口接畫道。
「對、然后——」安多正說的盡興,可下一秒然察覺到哪里不對勁,話音嘎然而止。
西方女孩僵著脖頸,喀噠喀噠的如同機械般的轉(zhuǎn)頭,看向了羅剎還有林朝雨的方向。
只見一人一妖處得很是融洽——甚至兩米多的羅剎還甩著兩條長長的尾巴蹲在地上,仰著頭讓林朝雨搔著下巴——哪有方才訓(xùn)話的威嚴勁?
安多張了張嘴,烏黑眼睛瞪得大大的:「等等、朝雨你本來就知道了?」
「如果指的是那位前輩的事我是不知道的!沽殖曷柭柤纾Z氣平瀾不驚,好似在陳述事實一般,手上的動作不停,「但羅剎是獄卒、也是地獄里貓又一族的族長這件事我倒是知道——羅剎有說過。」
「等等等——那你怎么接話的?」安多有點語無倫次,「猜的?」
「不然呢?」林朝雨微蹙起眉看著安多,「我沒聾、腦子也沒有受傷,該有的邏輯推斷還是在的!
「就是我沒想到羅剎說的『也有天眼的朋友』會是他以前的主人,有點傻眼而已!沽殖昱呐牧_剎的大貓頭,「你說對吧——哼,好久沒看到你變成這樣了,真令人懷念呢!
「還不是你嫌我太大隻會把床擠爆?」羅剎動了動鬍鬚,兩條尾巴跟著甩個不停。
「沒辦法,你這個樣子真的很大隻!
「嗯哼,長得大隻怪我?」
「要學(xué)會接受事實啊,羅剎。」
「不是——」
「這是作妖的美德——」
「作妖怪哪里來的美德!」
眼看一人一妖又開始了斗嘴,安多抽了抽嘴角,看了一眼斗嘴中的兩位,又看了一眼破碎一地的鵝黃透明結(jié)界,一種無奈的心情在心底發(fā)酵。
——有種做了無用功的感覺吶。
從剛進地獄她就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跟著林朝雨——可對方又無比狡猾、還帶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氣息——那個當(dāng)下她就知道跟著林朝雨的是誰了。
恍然中,這令她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可能兩千年前吧,那時愿望屋還未成立、她去地獄間晃時,偶然撞見并順手幫了的場景。
那時小貓咪還不是貓又一族的族長——作為貓又一族最年長的貓又,小貓咪自然而然是族長,只是沒想到時隔多年在妖怪的世界,小貓咪竟然還能穩(wěn)坐族長的位子。而且小貓咪都退休不當(dāng)獄卒了,十幾年來第一次回來還是族長——小貓咪挺有能耐的。
她猶記有著兩隻尾巴的黑色貓又對著一坨散發(fā)不詳氣息的靈魂嘶吼,吼的嗓子都啞了、眼角都佈滿淚珠了,可對面的靈魂只顧著攻擊,再看到她后甚至變得更歇斯底里了,瘋狂地向著她攻擊,也不管也在攻擊范圍內(nèi)的黑色貓又,只顧著攻擊攻擊再攻擊。
——然后,她擒住了靈魂,通知閻羅王趕緊趕過來。
那個當(dāng)下,她看見了黑色貓又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怎么叫也叫不回神。
在接下來就是把靈魂交給閻羅王后,她正要離開回頭卻看見了那黑色貓又還蹲在原地,背影孤零零的,只有殷紅的血池相伴,一陣靜寂。
她本來以為不會再遇見那隻黑色貓又,卻沒料到在愿望屋建立的幾百年后——她再次遇見了那隻黑色貓又,跟隨著一名與當(dāng)年靈魂有著相似性質(zhì)的人類。
在繼兩千年后,當(dāng)年的小貓咪長大了——是不想看同樣的悲?
她知道,在與靈魂的短暫接觸中她看見了靈魂的回憶——一位看得見神明的純?nèi)祟,秉持著溫和善良的個性救了一隻落水的小黑貓,并撫養(yǎng)其長大,但隨著小黑貓越長越大,牠看著主人在一個充滿惡意的幽靈的蠱惑之下越來越奇怪、越來越偏激——最終在牠死去前,牠只能看著主人高呼著要推翻神靈,最終踏上征程——而牠只能在死亡的擁抱下離來了,沒能留在主人身邊。
在下一次相見,主人卻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她看完了一切的故事,于是她知道——擁有者是可悲的,永遠會在前一輩的影響下走上一條沒有希望的路,然后——自尋死路的消逝了。
為什么愿望屋直到現(xiàn)在才找上林朝雨幫忙?因為——幾百年來的擁有者都是偏激的,林朝雨是第一個對推翻神明成為新神沒有任何想法的擁有者。
擁有者都會有同樣的問題,他們是不是人類?林朝雨像他的前輩一樣也有,不過思考方向完全不同罷了。
幸好、幸好有朝雨的出現(xiàn)。她想,或許再拖得更久她和「弟弟」都會撐不下去了,也幸好有小貓咪當(dāng)引導(dǎo)者才不讓朝雨走了歪路。
到時候如果讓那些也見得著神靈的半神半人來他們這個眾神的中立區(qū)顧店——神靈那里怕不是要炸,可能還會導(dǎo)致和平協(xié)議被撕,戰(zhàn)爭重新開啟的慘狀。
所以只有朝雨能勝任了。
只有他。
「喂喂、你是不是又變大隻了?」
「沒有!我平常都沒用這個樣子出現(xiàn)了你說呢!」
「真的嗎???」
「廢話!」
耳里響著一人一的對話,安多瞇了瞇眼,在周遭的一片血紅中那兩位卻是如此的顯眼、綻放著如此光亮的光。
「一切都在變得有希望!拱捕噜溃旖菗P起一抹笑容。
是啊。
希望,正在復(fù)生,而災(zāi)厄最終也會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