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說,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找人傾訴并非尋找安靜的聆聽對象,而是能安慰你,能跟上你的思緒,引領你的思緒的人。
霍律行深深地看著他的眼:比如我。
暗金色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溫柔而深沉,恍惚間,讓雪麓想到了醫(yī)院中的日日夜夜。
好幾次,雪麓偷懶小憩,一睜眼覺得自己睡過頭大事不妙了,對上的,就是這雙眼。
而霍律行總會柔聲說:沒事,我看著呢,想睡就再多睡一會兒吧。
霍律行
算了,就就當是普通隊友,聊聊線索,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霍律行這么放低身段求他了,他雪麓還欠人家那么多錢呢,就大發(fā)慈悲的理理他吧。
漂亮的小壞蛋遮掩的撇嘴:我是在和隊友說話,你不要想多了。就,萍水相逢的副本限定隊友那種哦。
好,霍律行柔聲說,萍水相逢的那種。
雪麓瞪他:別以為你這么好脾氣,我就忘了你不信任我了!
沒有不信任你,霍律行說,從來沒有。等出去后,我把為什么隱瞞你,以及事情未來會怎么解決,都告訴你,可以嗎?
有那么一瞬,暗金色眸子里的誠摯與呼之欲出的復雜感情,讓雪麓動容了。
為什么又要等出去?雪麓不解,上一次也是,這一次也是,有什么話不能現(xiàn)在說?你是寫論文嗎還要準備幾天打打草稿?
霍律行無奈的摸摸他的卷毛:對,你說得對。
其實,雪麓確實歪打誤撞的猜中了。
霍律行害怕哪句話說錯,雪麓會真的不理他了。
所以,在爭取來的解釋機會到來前,他要好好整理措辭,珍惜相處的時間。
這小壞蛋真是命運派來治他的,開任何會議都沒打過草稿的霍律行無奈的想,那又能怎么辦呢?
一步、兩步每一次,都是霍律行在退步。
退步是一種會麻痹人心的事情,當它發(fā)生一次后,第二次也就不遠了。
往往,也是對著同一個對象。
霍律行對這種感覺很陌生,卻又難以理解的甘之如飴。
心臟里一旦對一個人開了無下限包容的口子,就再也封不住了。
他看著面前步伐輕盈的,連銀色卷毛都帶著驕傲的背影,輕輕說:出去后,除了真相,我還要告訴你另外一件事情。
低沉的聲音隱沒于銀發(fā)小壞蛋的腳步聲中,敏銳的回過頭來。
輝金色眸子對上陰影中看不出情緒的暗金色,狐疑的開口:你剛才說什么了嗎?
沒有,霍律行溫柔的說,我是想說注意腳下,小心絆倒。
哦
雪麓低頭,面前,被臟水浸潤的、滾成一團麻花無人打理的地毯,像腐朽的藤蔓一樣攔住去路,剛才他一直在用手電筒看走廊上的藝術畫,差點沒注意。
他輕輕抬腳邁過,又踩上滑滑的瓷磚,差點向后張過去。
雪麓走路總是不愛看路,好奇的眼睛看天看墻就是不關心腳下,霍律行在他身邊時,總得分出一縷心思防止他摔倒。
這次亦是如此,霍律行嫻熟的攔住他的腰,把人扶正,像在格朗特策蘭醫(yī)院的黑暗里,無數(shù)次做過的那樣。
而雪麓也沒察覺出哪里不對,他熟練的朝男人笑笑,表示感謝,然后抬起手電筒向前看去
走廊的盡頭到了。
拐角后,是本層的1號房間,601。
一縷光正從拐角處探出。
雪麓反應極快,他啪的關掉手電筒,左右一看,拉著霍律行在右側(cè)盆栽的陰影處蹲下。
很快,關門聲響起,拐角處的光源搖晃著移動。
是老頭旺旺。
穿著板正西裝的老人提著太陽能燈,朝外走來。不知道他發(fā)現(xiàn)了二人,還是沒有,他在盆栽處稍作停頓,便快步走入同側(cè)的逃生樓梯。
雪麓屏息看著旺旺的身影消失,又輕手輕腳的去聽旺旺下樓了。
他低聲詢問551:現(xiàn)在是幾點?
551看了一眼進副本后就開啟的計時:十一點剛出頭。
距離零點還有一小時雪麓若有所思,還不到NPC們開會的點兒啊。
他看向霍律行:你覺得呢?他是不是去走劇情了?
對于雪麓終于開口找自己商討這點,霍律行心中一暖。他搖頭:或許。不過現(xiàn)在,不是去跟劇情的輪次。
旺旺去的是別的樓層,而每個樓層都有二到三個玩家在監(jiān)視,他和霍律行負責的是六樓。
再者他們并沒有義務去認真幫玩家玩。
雪麓朝霍律行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抬腳走向601.
超出他預想的是,且不談面積比起來三室一廳的201小的可怕,601的裝潢竟然比六樓其他房間還破,還簡陋。
床上用品用的很舊了,即使洗得干凈,仍泛黃而邊角破碎。洗漱用品廉價而劣質(zhì),牙刷頭都炸了。衣柜里,除了另外兩套西裝,只剩兩件睡衣和換洗內(nèi)衣,雪麓發(fā)誓這是整個房間里最值錢的物品了。
床頭柜柜子里是剃須刀和薄荷糖盒,后者放著劣質(zhì)牙線。
雪麓翻完了所有可能有劇情線索的地方,只得出一個結(jié)論:如果旺旺不是苦修者,那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
什么鬼?雪麓難以置信,從洗漱用品看,這老頭在這個房間住了至少一年,也不是流浪漢臨時落腳啊?
但晚上那頓豐盛而奢侈的晚餐,女主人的全套金飾品,水月滿身潮流服飾,還有小男孩一身門外漢都能看出面料與剪裁均為特級品質(zhì)的西裝來看,這家人不缺錢。
既然老頭住六樓,那么二樓的黑色大傘是小男孩的了。從二樓整體奢靡的裝修來看,小男孩的生活水平極高。
以目前的線索來看,雪麓只能總結(jié)為虐待老人。
二十五分啦,551打斷雪麓的思緒,您們不是約了十一點半在105集合嗎?
零點后,玩家就要在自己選擇的房間住下、過夜了,所以大家約定調(diào)查時限到十一點半,短暫討論下情報。
二人迅速從逃生樓梯下樓,走到三樓時,還遇到了小玉嬸。
看到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白極少的大眼時,雪麓嚇得差點叫出聲。
暮氣沉沉的聲音沙啞的響起:你們還不睡嗎?
他尷尬地笑笑:就要睡了。那個,晚安,小玉嬸。
好晚安。
讓雪麓松口氣的是,小玉嬸并未多問,大眼睛神經(jīng)質(zhì)的轉(zhuǎn)了一圈,蠟黃的、滿是老繭的指頭撥弄了一下粗糙的頭發(fā),便轉(zhuǎn)身上樓了。
到達105時,剛好十一點半。
除了調(diào)查五樓的維克多和猛犸,所有人都到了。
兄弟會的其他四人看到重新偽裝成鬼牌的霍律行,圍了上來:怎么樣啊Joker哥?
霍律行簡明扼要的說了六樓很破、住著旺旺的信息。
雪麓和他商議過,這種安全獲得信息公開是必要的,畢竟其他人也有,不公布反而有鬼。
果然,其余人嘰喳的交流起來。
三樓、四樓裝潢很普通,是廉價青年旅館的感覺,也沒通電。
而其他樓層,均未找到公寓樓的總電閘在那里。
就剩五樓的信息了,荷葉突然想起來什么,他們?nèi)四兀?br />
眾人看了一眼時間,已經(jīng)三十五分了。
不安浮上心頭,荷葉與雪麓對視一眼,開口道:你們路過五樓時,有異狀嗎?
沒有,雪麓搖頭,與其他樓層一樣,五樓全黑。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玩家們焦慮的等到十一點五十。
雖然玩家死亡人數(shù)一直沒有增加,還是2,但維克多和猛犸,極大概率遭遇了不測。
幻境、囚禁,諸如此類。
五樓,看來是禁區(qū)。
荷葉喃喃:走吧,解散吧如果運氣好,明天會見到他們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雙更,把勞模打在公屏上!
第52章 顛倒山莊(六)
早晨7點50分,每個玩家的內(nèi)線電話響起,小玉嬸親切的提醒不要忘記8點來吃早餐。
雪麓就座后,發(fā)現(xiàn)餐桌旁的餐椅少了三個。
維克多、猛犸、小初沒出現(xiàn)。
死亡人數(shù),變成了5.
眾人表面波瀾不驚,心底卻掀起波浪維克多和猛犸昨晚就沒出現(xiàn),大概率死于五樓,小初又是怎么死的?
許是因為水月的死,厚德叔和小玉嬸吵架了,或內(nèi)疚感折磨的沒睡著覺,小玉嬸的氣色極差,卻仍勉強的笑招呼客人們。
休息的好嗎?還習慣這里的房間嗎?
昨夜下了暴雨,又是入住第一夜,玩家們都警惕的很,哪有幾個人真敢合眼睡覺了。但眾人紛紛真誠的感謝了她。
出乎意料又在預料之類的,玩家的死,并沒引起這家人的關注,直到就餐結(jié)束,NPC們都沒有疑惑人數(shù)少了。
用餐結(jié)束前,安琪兒忍不住開口:請問,除了我們幾個,還有別人住在這嗎?
厚德叔和小玉嬸對視一眼,前者搖頭:這棟樓里,除了收留你們外,就只有我們一家人住了。
這棟樓里?
雪麓皺眉,為什么非要加這個限定詞?習慣,還是措辭問題?
這樣啊,安琪兒掩飾的笑笑,這里面積真大啊,昨天挑房間都挑花眼了。為什么不考慮弄個度假村什么的呢,那么多房間空著多浪費啊。
提到這個,一直一言不發(fā)的小男孩啪的放下了刀叉。
小玉嬸似乎想說什么,閉上了嘴。她訕笑著搖頭:我們都不愛熱鬧,也不在乎賺不賺錢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住著就行,沒想那么多。
厚德叔大口喝完了自己的牛奶:外面天這么陰,今天可能還要下雨。你們幾個要是出去逛的話,小心避雨。
眾人對視一眼,既然NPC提出了出去逛,看來是可以自由行動了。
仙客來謹慎的問道:叔,我們不了解這里島上有不能去的地方嗎?
聞言,厚德叔一頓:當然有。
說著,他憨厚的笑起來:你這小姑娘不錯,挺有警戒心的。放心,你不問,我也準備叮囑你們。
厚德叔說,千萬不要去礁石區(qū)。
那邊地形很崎嶇,經(jīng)常有大型肉食性魚類,他說,之前,我去捕魚時差點被鯊魚拖下去咬死。我們養(yǎng)的一只狗,也死在那了。
他又說,森林里也別去。
別看島小,森林可深得很,他說,至少三分之二的島嶼被那片森林覆蓋,有狼、貉、還有野豬出沒,就算是常年打獵的我,帶了□□,也只敢在邊緣活動。森林深處我也沒去過。
荷葉不著痕跡的問:這么可怕!野獸會不會從森林里跑出來襲擊我們?
厚德叔哈哈大笑起來,中年人的笑聲粗獷爽朗:放心吧,我們一家人在這兒住了這么久了,自然有些應對方法。而且,野獸雖然爪牙鋒利,但終歸是畜生,總要怕人的!
他說,為了保險起見,小玉嬸還用草藥自制了驅(qū)獸藥劑,在山莊周圍噴了一圈,野獸討厭這種味道,不會靠近的。
你們昨天來的時候,就看見小玉嬸領著一個鐵桶吧,他笑著說,前幾天下雨,藥劑沖淡了,畜生們又不聽話了,所以小玉嬸去補噴了。
玩家們想起小玉嬸拎著的沉甸甸裝滿黏稠液體的鐵桶,恍然大悟。
您們好有經(jīng)驗啊,安琪兒佩服地說,您們是在這兒住了很久了嗎?
厚德叔想了想:五六年了,確實不短了。
您別怪我多問啊,這里景色很美,但是交通很不方便吧,您們一家為什么要搬到這里來。
厚德叔笑了:起初是要度假,后來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就覺得,遠離都市也很好
一些事情?
說著,厚德叔面色扭曲了一瞬,言語也含糊起來。仿佛是為了防止玩家追問,硬生生轉(zhuǎn)移了話題。
總之,出門逛不要跑太遠,一是天要下雨,二是容易迷路。如果真見到野獸了,你們就往山莊這里跑我有□□,一槍一個。
這是這家人第一次提出山莊的概念。
雪麓趁機詢問:還沒好意思問呢,您們這山莊全名叫什么啊?
安心山莊。厚德叔說,這個名字還是我取得呢。
中年男人面上露出懷念的神情,玩家們意識到可以趁機詢問。
許是住了一晚,逐漸熟悉了,厚德叔在他們提問時沒那么冷漠了,他是很樸實的莊稼漢子的長相,身材結(jié)實有力,皮膚黢黑,下垂的帶皺紋的眼角總給人以信服感。
比起神經(jīng)質(zhì)的小玉嬸,玩家們朝他打探情報,會安心一些。
于是,仙客來大膽的又提起昨天厚德叔閉口不言的問題。
這山莊之前是酒店吧,您們是酒店破產(chǎn)后買下改成私人住宅了嗎?
聞言,厚德叔神情沉了下來。但他這次,只是長嘆了一口氣:是,也不是。
仙客來還想問,卻聽小男孩咳了一聲:不是要去看菜嗎?
厚德叔一愣,一拍大腿:一聊天差點忘了。不好意思啊,我要抓緊去看看種的菜,昨天暴雨來得晚,忘了蓋塑料布,不知道菜怎么樣了。
今天一進餐廳,就看到厚德叔踩著雨靴、拎著斧頭,農(nóng)夫衣服外披著便攜雨衣,像是要出去勞作。
說著,中年男人像是逃避,又像真的有急事,大步朝餐廳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