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收拾了尸體，對我說，一具尸體是年輕男人的，是跳樓自殺，一具尸體是中年女人的，是上吊自殺，過了一段時間，他們打電話給我說，男人和女人是母子關系，我心想，我早就知道了，又覺得不對勁。

  為什么他們是母子關系呢？

  跳樓的鄰居死了，尸體應該在樓下，是誰弄到屋子里的？鄰居的母親或許得到了鄰居的死訊，來到了鄰居的住處，有鑰匙不奇怪，打開門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嗎？

  如果打開門發(fā)現(xiàn)了尸體，意味著那個時候尸體就在里面了，怎么會沒有臭味呢？

  如果打開門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意味著尸體是后來才進去的，可是，誰弄進去的？尸體總不能自己走路。就算可以，怎么會沒有人看見呢？就算沒有人看見，那這件事不是更加離奇了嗎？

  這不正常。

  除此之外，自殺有很多種辦法，上吊也許是為了保留靈魂，如果真有靈魂且那個說法真的存在，她上吊自殺不是為了求死，而是為了死后以靈魂見到自己的兒子，也不是不可能。

  我和我的女兒明明在走廊上看見了那個小男孩，尸體沒有小男孩，鄰居不是小男孩，小男孩去了哪里？不見了嗎？我更想認為，小男孩是那具年輕男人的尸體，他死了之后，變成了小男孩，所以出來玩，皮球或許是家里的，或許是別人的，或許是死了之后想玩就變出來的。

  我以為，無所謂，人都死了，尸體也搬走了，生活應該正常了，回到了家，看向我的女兒，她正在廚房，墊著腳給我煮一碗粥，我問，為什么突然想要喝粥了？她說，那碗粥是給我的。

  我問她，那給我做什么呢？我又沒有生病。

  她笑著對我說，因為媽媽前陣子住了醫(yī)院，我都沒有去，我覺得很愧疚，我想要幫媽媽做點什么事情，不如今天中午我們就喝這一鍋粥吧。

  我答應了，看著她煮粥，她之前不會這個，也幾乎不進廚房，我覺得她年紀還小，沒有必要著急進廚房，萬一出事了就不好了，廚房的事情還挺多的，要是她進了廚房，我卻沒有看好，豈不是害了她？那就完蛋了！我沒有必要損人不利己，所以，我心里希望她不要進廚房。

  如果她之后都不進廚房，說明她過得還算不錯，如果她之后天天進廚房，說明她要么是喜歡，要么是勞累而不能推脫，我不希望她喜歡做飯，有些人會因此看不起她，說她沒有出息只能當家庭主婦的命，我已經(jīng)算半個家庭主婦了，我不希望我的女兒也是這樣。

  很多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自己走一樣的路，因為他們已經(jīng)知道這條路多難走多痛苦了，如果一個孩子生下來活著是為了受苦，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生出來，免得害人害己。還是那句話，我不希望損人不利己，總要有一樣，我才能過下去。

  我在廚房一直守著她，她做得很好，一點問題都沒有，味道很正常，沒有燒糊，沒有燒干，沒有爆炸，沒有報廢，我對她說，你不知道，我小時候在一個學校讀書，那個學校的廚師能力不怎么樣，煮糊了的一鍋粥都要端出來給人喝，大家都喝出來味道不對了，他們還是不改。

  她還想問我怎么樣。

  我不想說了，揮了揮手，讓她去休息，我來清理用過的餐具和弄臟的廚房，之后再把稍微涼一點的粥分成一碗一碗端出去，如果她想幫忙，可以打電話讓父親回家吃飯。

  她答應了，跑出去打電話，我端著粥出去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聽見了尖銳的笑聲，頭昏腦漲的，差點把手里的粥打翻了，她掛掉電話，連忙過來試圖幫忙，我搖了搖頭，把東西都放好，對她說，之后看見這樣不要沖過來，容易滑倒，而且這些東西都很燙，不小心打翻了會出事。

  我對她說，你還是個小孩子，要是不小心被熱乎乎的粥燙到了就要留下疤痕了，不好看，還需要一大筆錢去醫(yī)院治療，知道嗎？

  她點了點頭，似懂非懂說知道了，又關心我是不是不舒服哪里痛不痛。

  我說都沒有，我休息一會兒，你自己玩，等父親回來，你去給他開門，請他吃飯。

  我問，好不好。

  女兒答應了我。

  我就休息去了，夢里是女兒歪著頭對著我笑的樣子，她撲過來，抓住了我的衣服，一下子把衣服扯爛了，我有點害怕，連忙安慰她說，沒有關系，衣服壞掉再買一件新的就可以，只要你不是故意的，沒有傷到人就是好事了。

  她一邊低著頭哭，一邊發(fā)出笑聲，一邊問，真的是這樣嗎？真的可以不計較嗎？媽媽不對我生氣嗎？

  我說，沒事，沒事，別哭。

  她就抬起頭來，臉頰通紅，笑嘻嘻說，太好了，媽媽，沒事，我可以吃了！

  她說著，一口咬掉了我的頭，我從夢中驚醒，發(fā)現(xiàn)，女兒在床邊直勾勾看著我，還是笑吟吟的模樣，就像是我夢里的樣子。我嚇壞了，問她怎么回事，她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走了出去，丈夫走進來，對我送了一束花，說驚喜！

  我點了點頭，臉色蒼白地對他道謝，他好像完全沒有看見，只是很高興，我想，他大概是在高興自己的孩子可以單獨在廚房煮粥了。

  我點了點頭，不想聽他要說什么，讓他出去，餓了就自己吃，我這里還需要一會兒才能出去，亂糟糟的，不能就這么吃飯，會影響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