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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小會兒,樂園斜著趴在床上,還是沒有動靜,什么東西好像放心了一樣,悄悄靠近了他,將他從床邊挪到了床鋪上,又給他脫了鞋子,脫了襪子,蓋上被子,拍了拍枕頭,讓他好好在自己的床鋪里面睡這一覺。

  樂園對此一無所知。

  他還在夢境之中,顯然,這次的夢境并不是由他主導(dǎo),也不跟他關(guān)系密切。

  他只是一個路過被拉入其中的無辜路人。

  雖然夢境和夢境的主人或許并不那么想,但樂園本身是這么想的,他并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一直都沒有。

  啪嗒。

  一只黑色的蟲子從高處落下,緊接著,就像是下大雨一樣,許許多多的蟲子都落了下來,或是從屋頂上掉下來的,或是從窗戶飛進(jìn)來的,或是從房梁上,到處都有,到處都是,密密麻麻,黑漆漆一片,把樂園整個人都鋪滿了。

  樂園被蟲子裹在其中,還在夢境里,沉睡。

  他迷迷糊糊地忘記了自己之前的事情。

  他又成了一個學(xué)生。

  這一次,他每天都從住處出發(fā),走一段路,到只有一棟樓的學(xué)校里面去,爬樓,上學(xué),學(xué)校有很多學(xué)生,但是老師幾乎不能在路上看見,放學(xué)之后,校門口就會出現(xiàn)保安,他們負(fù)責(zé)開門關(guān)門,手里捏著一個紅色的圓形的遙控器。

  只要保安按一下那個按鈕,門就會緩緩打開,就像是光溜溜的脫衣舞女從皮膚上丟掉一根頭發(fā)。

  說不出來是欲蓋彌彰還是掩耳盜鈴。

  怪好笑的。

  樂園背著書包準(zhǔn)備出門,他住在一個小房子里面,這個房子到處都是白色的,他看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但他知道,這里很漂亮,他很喜歡這里,他對每一個家具都微笑,摸了摸客廳的沙發(fā),對著沙發(fā)背上鮮紅色的小女孩的臉說:“我很喜歡你,謝謝你陪我一起睡覺!

  他說著,低了一下頭,那個小女孩就從沙發(fā)的背里面掙脫出來,摸了一下他的頭發(fā),一口咬了下去,他的頭發(fā)短了一點(diǎn),但是地面上沒有飄落的頭發(fā)斷茬。

  樂園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對女孩笑了一下,轉(zhuǎn)頭對茶幾說:“你好啊,今天又是新的一天,請多多指教,我很喜歡你的,你能給我打個招呼嗎?”

  茶幾震了一下,就像是地震的時候突然的晃動,隔壁有人罵街:“操你媽的!你他嗎的沒媽啊?大晚上的,亂搞什么,吵死了!吵死了!你媽的,你們要是再這樣,老子今天晚上就□□奶奶個腿兒的,把你大門打開,一刀捅死你,把你架在火上烤,撕了你的腿來吃!”

  一陣口水滴答的聲音,隔壁似乎嘶溜嘶溜了一下,緊接著,聲音弱了許多,似乎很餓,喃喃自語似的說:“細(xì)皮嫩肉的,肯定好吃,好吃,嘿嘿嘿!”

  樂園瞥了一眼白墻,沒搭理,對茶幾笑道:“我要出去上學(xué)了,你不跟我打招呼嗎?”

  茶幾努力地伸長了脖子,親了樂園一下,在樂園的脖子上,留下一個暗紅色的圓形疤痕,那是個看起來像燒傷印記的東西,內(nèi)里是復(fù)雜的線條,看不出來想畫什么,也看不出來,想說什么,但是,樂園對著鏡子看的時候,覺得它長得還挺漂亮的。

  樂園對茶幾笑了一下說:“謝謝你啦!”

  茶幾迅速變成了紅色,看起來是害羞了,從一大塊長方形變成了正方形還在努力把自己縮小。

  樂園嘻嘻嘻笑了一下,走到了旁邊的柜子,這是個裝了許多沒有用處的爛掉的書包和廢掉的紙張的柜子,樂園摸了一下柜子,柜子晃了晃,作為回應(yīng),里面的聲音不大,但有一只老鼠在橫沖直撞,樂園拍了拍柜子的門,就像是給積食的小孩順肚子。

  柜子的門一下子打開了,里面丟出來一只死老鼠,樂園興高采烈地?fù)炱鹄鲜螅Φ溃骸鞍パ!你是送給我的禮物嗎?”

  柜子扭曲成中間往內(nèi)凹陷的形狀,點(diǎn)了點(diǎn)頭。

  樂園很高興,張口說:“那我就吃掉了,這是我今天的早餐,你覺得怎么樣?”

  柜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

  樂園把老鼠整個都吞掉了,大概因?yàn)檫@里是夢境的緣故,雖然那只老鼠比巴掌還大,比手臂還長一點(diǎn),但是,樂園抓住老鼠的尾巴,很輕松地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鳥一樣將老鼠吞了,老鼠從他的嘴里進(jìn)去,滑到喉嚨,再從喉嚨鉆進(jìn)胃部,就像是身體里面只有一個口袋。

  樂園吞掉了老鼠,摸了摸柜子旁邊的冰箱,皺了皺眉,含嗔笑罵道:“好啊,你這些垃圾現(xiàn)在送給我?好臟。好臟的。”

  冰箱晃了晃,身上緩緩流下一地黑色的臟污。

  “你變成干凈的樣子。”

  樂園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這次沒有黏黏糊糊的感受了,樂園抱住冰箱,親了一口:“果然還是你對我最好了!親親,親親!”

  隔壁又開始罵街起來:“操你媽的!你吃個狗屁你吃,一天到黑只曉得吃,你他媽的除了吃你干了什么?你一天在這里惡心哪個?煩死了。哪個死球了喊到你在這里吱哇亂叫,你媽的神經(jīng)病,別個吃不吃關(guān)你屁事!毛病多得很了,你,裝個屁!以為別人看不出來你有病。”

  樂園對鄰居的話充耳不聞,抱過冰箱之后就要走,冰箱晃了晃,打開了門,伸出一只慘白的手來拉住了樂園的衣服,示意樂園臨走之前從自己的內(nèi)部帶走一點(diǎn)食物,樂園搖了搖頭:“我不餓,我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