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五千英鎊的天文數(shù)字！
委託奧斯小姐修理自己的人生電路，果然不會是件便宜的事情。
送走了恩愛眷侶，第一份差事也就在此告一段落。
是開心嗎？還是喜悅？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熱血？是嚮往？是羨慕？還是什么？
阿特娜緊緊壓著躍動的胸口，所有情緒感知在她腦內(nèi)亂撞成一團。
「如何？」奧斯小姐端起桌上的茶杯，先嗅其香、后碰其溫、再嚐其味�！敢淮喂ぷ�，感覺不錯吧？」
「是！感覺很不錯！」
幫助陷入困頓的人。看著他，從落魄絕望的心境一步步走回正軌，然后心滿意足地過著現(xiàn)在的生活。即使過程坎坷不順?biāo)欤K將能贏來圓滿的故事結(jié)局，就好像在看電影一般。
而那就是阿特娜心頭悸動著，不知怎么宣洩的快感！
「奧斯小姐好厲害！連已故之人都有辦法復(fù)活！不愧是傳聞中的奧斯家族！」
「……這沒什么�！箠W斯小姐將最后一口紅茶飲盡，讓苦澀的味道沖洗掉腦門酒醉后的疼痛。「你準(zhǔn)備一下，等會兒要出門�！�
「咦？奧斯小姐居然要出門嗎？要去哪里？」
「去把錢領(lǐng)出來，放在銀行里面可不是什么好想法�！箶[落帽子上的塵屑，無論何時，奧斯小姐總是那樣的華麗姿態(tài)。「然后……去吃點好料慶祝一下吧？」
「好！」
準(zhǔn)備好一手大皮箱，到銀行里提領(lǐng)剛剛賺得的所有現(xiàn)金。光這筆錢，就足夠奧斯小姐在古玩店內(nèi)生活半年。
「阿特娜，給你保管。」手提箱里面疊滿整齊劃一的紙鈔，她卻只是扣緊鎖鈕，漫不在乎地將整個皮箱都轉(zhuǎn)交到阿特娜手里，也不細數(shù)提領(lǐng)的鈔票是否額數(shù)正確。
突然一大筆現(xiàn)金上手，阿特娜像個正常人般驚慌，小心翼翼地將她保護在懷里，生怕弄丟�！赴 弥亍�
再折回程，一路沿著磨石子鋪成地平坦行道，走過一間又一間燈火通明地店家。晚上七點，奧斯小姐領(lǐng)著阿特娜駔足在一處轉(zhuǎn)角等著號志燈。對街那華麗裝潢且優(yōu)雅輝煌的氣氛燈光，馬上就吸住阿特娜的目光。
那是位在市中心的黃金地段，總是預(yù)約到滿的首席餐廳。
「奧斯小姐！難不成——」
「對，就是你想的那個難不成�！�
「我我我……我們要去吃這間——超高檔的餐廳！」
「就當(dāng)作慶祝工作圓滿順利�！�
「可可可是！這間餐廳超難預(yù)約的耶！最少要提前一個月……」
「你不用擔(dān)心，我早早預(yù)約好了。」左手插住腰間外袍，讓還系在腰帶上的世界儀碰撞顯眼。奧斯小姐眼神自然地望向前方，表情卻流露著一種曖昧不明的笑容。
享受完一頓高檔飽食，兩人流連在今日灰暗色調(diào)的城市中，看著人們?nèi)计鸶魃獠实哪藓纾比A到眩目。
就像飯后的愜意漫步，阿特娜端著裝滿現(xiàn)鈔的手皮箱，伴著奧斯小姐輕盈的步伐喜悅前行。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奧斯小姐！」
「怎么了？」
「前面就是思多德路，對嗎？」
「你倒是發(fā)現(xiàn)的挺快的。」
「是要辦工作上的事情嗎？」
「不是�！�
「那是什么事？」
「你等會兒就知道了。」
一如既往地神秘。阿特娜喃喃自怨地走著，看著一路以來，她在這條路上跑過的種種。
來到思多德街口，即使過了晚餐時間，繁華的都市就像永不止息般，車流遵守著交通規(guī)則全堵在馬路中央。在這被修正過的時間線之后，應(yīng)該少了一起駭人的死亡車禍。
等待綠行，面無表情地穿越思多德路，奧斯小姐來到服飾店門前，沒有多想就推門而入。
「歡迎光臨！」
服飾店？并不像是奧斯小姐會注目的地方。在她凌亂的臥房里，可是堆著阿特娜一輩子都穿不完的衣服。
「請問有什么需求嗎？」
「麻煩幫這位小姐量制衣裝。」
「��？我嗎？」
「你不是很想換套衣服嗎？」
「有……有嗎？」
「總不可能讓你一直穿我的舊衣服吧�！箠W斯小姐勾勾手指，將阿特娜謹(jǐn)慎保護在懷中的沉重皮箱要了過來�！改憔唾I些你喜歡的衣服吧，當(dāng)作工作的酬勞。」
「噢……好……」
怯懦的答覆，是受寵若驚。下一秒，就被掩埋在店家熱情撲上的服務(wù)當(dāng)中�！杆允沁@位小姐要試衣嗎？請問怎么稱呼呢？」
「阿特娜……阿特娜?梅茉利�！�
「梅茉利小姐！來，請往這邊走～」
這樣子的感覺奇怪，卻也新鮮。換做他人充當(dāng)服務(wù)員，做著阿特娜一直以來的工作。傾刻間，好似自己被當(dāng)作主角，連奧斯小姐都化做陪襯，提著裝滿現(xiàn)鈔手提箱，亦步亦趨跟在身后。
襯衫、大衣、毛衣、棉質(zhì)t-shirt；長裙、窄裙、皮褲、西裝褲；披肩、腰帶、蕾絲、高跟鞋；英倫風(fēng)、哥德風(fēng)、龐克風(fēng)、維多利亞。所有時尚的、非時尚的，通通畫成各自的區(qū)域，擺著玲瑯滿目的服飾，搶眼奪目。
「請，梅茉利小姐！」
推開更衣室門板，里頭還有三面環(huán)身鏡，閃耀得刺眼。阿特娜迷糊走進，自己以前，可只有待在室外等著夫人換裝出來的份兒。
「梅茉利小姐有喜好的服飾嗎？」
「我……我不知道……」
「那要不要試試洋裝呢？肯定會很適合梅茉利小姐！」
「洋裝……嗎？」不安地回頭一瞥，正對著奧斯小姐凝視的眼角，她正坐在更衣間外頭的沙發(fā)軟椅上，瞇眼翹腳打量著阿特娜的身型�！妇驮囋嚳窗伞�
「來～麻煩一下。」服務(wù)小姐從口袋間掏出捲尺，推直阿特娜的腰椎，開始上下衡量她小巧的身型。肩寬、腰圍、肘長、臂展，阿特娜從來沒有想過，買件衣服是這么麻煩的事情。
一人測量，就有另外一人挑選風(fēng)格，不出幾分鐘，外頭接待的服務(wù)員就拎著三樣不同風(fēng)格的洋裝，全部掛滿更衣室锃黃閃亮的衣勾。
白色、黑色、鵝黃色，每一件洋裝都拉滿繁瑣的綾羅綢緞，裙葉處印上小巧可愛的花紋，袖口與領(lǐng)間堆積滿空氣蓬松感，在系別上象徵可愛的蝴蝶結(jié)緞帶，是無不令人少女心爆棚的洛麗塔風(fēng)格。
衣著加身，阿特娜羞澀地整理過自己零碎的瀏海，霧金的發(fā)絲、碧藍的雙眼，還稱得上可愛的面容。在三面環(huán)身鏡中，完全映照著另外一個人，阿特娜甚至有些認(rèn)不得那人是誰。
「如何？很好看吧！如果再把頭發(fā)束起來！就會像個娃娃一樣可愛！」
「嗯……」阿特娜尷尬地看著鏡中白色人影，經(jīng)過一番打扮確實像個人偶，差別只在她那通透熟紅的臉蛋，以及些許不自然的緊繃�！赣袥]有，棕色的？」
「哦！梅茉利小姐喜歡棕色的是嗎？有的！」
三兩下功夫，服務(wù)員又替她換上一身繁縟的棕褐色洛麗塔洋裝。那略顯古舊的風(fēng)格，有些丟失洛麗塔一貫韻生的氣質(zhì)與雅緻，反倒像個身份地位高一點的農(nóng)村姑娘。
「哎呀，梅茉利小姐還是比較適合白粉色系�！�
「是嗎？」戳著臉頰，雖然查覺到怪異，但阿特娜也說不出是有哪點怪異。說到底，想要試試看棕褐色，大概是為了配合古玩店內(nèi)的氛圍吧�！膏拧遣蝗纭�
推門而出，正巧對著奧斯小姐百般無聊，環(huán)胸思索的視線。
「奧斯小姐——」緊張的情緒在指尖竄動，她拉緊裙擺，踮起腳尖甩著裙擺，在奧斯小姐轉(zhuǎn)動一圈�！改阌X得如何？」
「很漂亮�！规倘坏哪樋资遣涣呦ё撡p的肯定。「你能喜歡就好�！�
「奧斯小姐不會覺得哪里怪怪的嗎？」
「不會�！�
「是嗎……總覺得棕色好像不適合我呢�！�
「那你要不要試試看藍紫色那件呢？」
順著奧斯小姐的手指頭望過去，目光釘在一件深藍入紫的洋裝，就像星空背景般華麗。那套服裝在衣店里敞亮的燈光線顯得有些突兀，但若將背后的墻面換做古玩店內(nèi)玲郎滿目的工藝品，竟有種怪異的搭調(diào)感。
「還有，也別忘記買些褲裝，工作時會比較方便�！�
「好的！奧斯小姐！」
不愧是成熟人的眼光，不需要過多繁復(fù)圖樣，只要質(zhì)地良好，素面高級，就可以用最簡單的方式相襯出古典薰陶地端莊大氣。
滿面竊喜，阿特娜細看眼前換過藍紫色洋裝，薄紗延伸的裙襬下透著一閃一閃的晶亮，就好像把星星摘下縫紉上去。黛紫的深邃與阿特娜一頭潔白長發(fā)相互對比；深海般地靛藍則映照著阿特娜眼眸中的晴空。
美麗的都不像是自己。
穿出興致，阿特娜等不及地向奧斯小姐展示全新的自己，又在一連推介之下?lián)Q上了不同風(fēng)格，同樣高雅地帥氣歌德皮褲、簡單地西裝打底與西裝褲，幾套輕易簡便地服飾，甚至發(fā)帶、絲襪、皮靴，要搭上一個完整配套。
一旦激起女人的愛美心態(tài)，可就無法收拾。
「奧斯小姐，你看看這個如何？」阿特娜手里拿著一件大號的連身裙擺，渲染過黑與紅的帥氣雕紋簍空，伴透著龐克風(fēng)格的蕾絲洋裝。
「這個對你來說太大了一點，不合身吧。」
「啊——不是給我穿的啦！我是想著奧斯小姐如果換上，一定很好看！」
「……我拒絕。你買自己的衣服就好。」
「難得來服裝店一趟！」
「我并不缺衣服�！�
「可是，如果我們兩個的風(fēng)格能配上！在工作時，更顯得像是一個團隊��！對吧？」
「理由很牽強。」
「欸？那——我想看奧斯小姐穿穿看，不行嗎？總不能只有我一個人顧著開心�！�
「唉……好吧，但我有條件。不能開胸、不能裸背、不要高衩、也不要露出腹部。領(lǐng)口不能低于鎖骨，裙擺不能高于膝蓋，在這段范圍以內(nèi)，都不能簍空開窗�！�
「哦？奧斯小姐意外地保守呢。」
「所以這件不行，你去換別件來吧�！股焓止闯霭⑻啬忍暨x地洋裝腹部雕紋開窗，奧斯小姐光想就頭皮發(fā)麻。
怎料她換來地，又是可愛過頭地黑紅色洛麗塔裙。胸前先是黑色雪紡打底，系上蕾絲網(wǎng)紋，領(lǐng)口鑲住一顆大紅寶石，璀璨熠熠。身上綴滿蕾絲葉邊，每一邊又纏上可愛地蝴蝶結(jié)花紋，裙擺的碎花先遮住黑色一層，再延伸出紅色一層�！改沁@件呢？沒有露背、沒有開胸，奧斯小姐所要的標(biāo)準(zhǔn)全部符合！」
「……好吧�！�
與奧斯小姐相處生活了一個月，阿特娜知道，她一向討厭繁瑣，特別是在一些生活的小事里。
對金錢沒有很執(zhí)著，甚至連帳都懶得記；對衣服沒有很要求，總是穿著那身固定的打扮，幾乎要成為她標(biāo)志性地代表；對收拾整理也不在行，一直到一個月后的今天，奧斯小姐也不準(zhǔn)別人亂動她擺滿詭異器具的臥房，更別說是其馀不讓進去的工作間，光憑想像就能知道，里面大概都是堆滿雜物的，如同那間天文室。
「阿特娜……」微弱地氣音如同哀嚎求救，被更衣室里的回響反覆放大。
「我在！」
「背后的拉鏈卡住了……」
「奧斯小姐需要幫忙嗎？」
「……你進來吧�！�
「好的，我進去了！」
奧斯小姐穿著整齊黑紅套裝，那份妖冶把她本就環(huán)身的神祕氛圍襯托地更加擾人，像是太空中閃爍地黑洞般，總有分不可抗拒地吸引力。
阿特娜露齒歡笑，自己果然不會看走眼�！笂W斯小姐好漂亮！」
「這種衣服穿著實在是有點悶……」闔上門板，奧斯小姐這才轉(zhuǎn)過身，露出被卡在肩胛位置的拉鏈，就差一點能夠咬合緊閉�！缚ㄗ×恕还芪以趺蠢祭粍�。」
「啊，咬到料了，稍等一下�！菇庸芩谋澈螅抢滄滎^確實卡得死死的，不上不下。
使勁吃奶的力氣，阿特娜用力將鏈頭拆下，那瞬間，奧斯小姐有些粗糙的銅色肌膚，有大半裸露在阿特娜眼中。更引人注目地是，在奧斯小姐左邊肩胛的部位，印著一個小巧圓形的創(chuàng)口，看著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螺旋刺入般留下的傷痕。
彈孔？
那是阿特娜萌生的第一個念頭，她迅速再將拉鏈拉上，不敢亂想，試圖將那被激起的好奇漣漪一同壓抑在服貼地雪紡紗下。
「謝謝�！箠W斯小姐轉(zhuǎn)過身來，將服裝上的各種緞帶梳理整齊�！溉绾危俊�
「啊……�。∑吝^分！奧斯小姐！」
「——過分嗎？」
「是！真的很漂亮！」
阿特娜所言不假，但那個不小心瞥見的傷痕，就如同子彈打中她的腦門般，死死地將想法卡在心中揮之不去。
為什么奧斯小姐身上會有彈孔？
「你喜歡嗎？」
「呃——非常喜歡！」
「那好吧，我倒是不介意再多一套衣服。」將裙擺拉扯平整，那澎起荷邊葉緣，正好垂落在奧斯小姐膝蓋上側(cè)幾釐米�！改阆胍I的衣服都挑好了嗎？」
「都好了！」
「那結(jié)帳吧。」
拎著大包小包離開衣裝店，由奧斯小姐提著手皮箱。盡管大大奢侈了一番，手提箱里的重量卻不曾減輕。兩人滿載著購物完后的狂喜散步在路邊，緩慢地走回古玩店不引人注目地巷弄里。
唯獨阿特娜，滿載地還有自己出乎意料的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