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全都完了。
從意外發(fā)生的那一刻起何能就清楚的認識到,所有的一切到此為止。左半邊身體的劇痛使得他根本沒有余力翻身一搏,而右手攥著的槍也根本無法發(fā)揮它原本的作用。
與此同時,在何能從床邊躍出的瞬間就等于暴露了自己位置,對方先是有片刻的慌亂,而后很快冷靜下來,這個時候已經(jīng)跳到床上,居高臨下對準何能的后背舉起手槍。
砰!
砰砰!
槍聲響起的瞬間何能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頭騾子狠狠的踢了一腳,緊接著又是一腳,隨后他身體內(nèi)的不知道某個部位“噗嗤”的就像是漏了氣的皮球,迅速的萎縮下去。
疼?
他已經(jīng)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感覺。
事實上很快,何能便再也支撐不住沉甸甸恍若灌了鉛的眼皮,迅速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直到……
何能的大腦里空白一片,他臥倒在自家地板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就像是一只脫水的瀕死的魚,他暈暈乎乎的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只知道自己非常的虛弱、冷,特別的冷,想要呼吸卻怎么都喘不上起來。
這到底是,到底是怎么啦?
還是說……
何能開始覺得腦子里面亂哄哄的,似乎有很多人吵吵鬧鬧嘈嘈雜雜的攪得他不得安寧,到處都是喊叫聲、槍炮聲,空氣中滿是硝煙的氣息、泥土混合血液散發(fā)出的混濁的氣息,他明明大口大口努力喘著氣,卻還是覺得喘不過氣來。他開始覺得自己一定是在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的戰(zhàn)場上,那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他還是個未滿二十歲的毛頭小子,頭一次感受到戰(zhàn)爭的殘酷,眼睜睜看著前一刻鐘還在并肩戰(zhàn)斗的好兄弟凄慘死去。
該不會……他也要死了吧?
還是說……這只是自己憑空做出的一個夢而已。
但是何能根本無法辨別真實與夢境之間的區(qū)別,他什么都無法辨別,他恍惚間又覺得整個世界安靜的讓人覺得可怕。
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會變得這么的安靜?
渴,發(fā)了瘋一般的渴。
他想要喝水,特別特別的想要喝水。
何能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從什么地方得到的力量支撐著他從地面上爬起來,踉踉蹌蹌七扭八歪掙扎著走出房間,靠著冰冷的墻面他艱難的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急需改變現(xiàn)狀,他需要……
跌跌撞撞之間他走進客廳,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撞到電視柜,迷迷糊糊的何能一把摁下電視開關(guān)。
很快,電視里傳來女人泛著甜膩的矯揉造作的聲音,“……好,我是主持人咪咪,今天我將和大家一起繼續(xù)觀察四組明星夫婦的……哇,真的是好甜蜜呀!哎呦,太甜啦!……”
隨后是女人捏著嗓子發(fā)出大驚小怪的驚呼聲,同時伴隨著大呼小叫,“好甜呀!真的是太膩人啦!甜死人啦!”
甜?
何能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伸出手想要去感受,想要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手掌猛的撞到電視屏幕上,隨即留下一道殷紅的血痕。
根本一點也不甜!
他就是渴,發(fā)了瘋般的渴!
他想要喝水!
那里才有水喝?
在本能的驅(qū)使下何能腳步踉蹌走出客廳,步履艱難的摸進浴室。在進入浴室的第一時間手便擰開了水龍頭。
嘩嘩嘩……
嘩嘩嘩……
清脆的流水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迷人動聽,完全是在本能的驅(qū)動下何能一頭扎進水池,任憑冰冷的水從他的頭頂澆下,嘴巴大大的張開著,帶著漂□□味道的冰涼的水汩汩灌入他的喉嚨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能才終于緩慢抬起頭。水池上方墻面鏡子里反射出一個雙眼赤紅面色蒼白如鬼的怪物,他楞楞的盯著鏡子里的怪物足足有五秒鐘之久,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從鏡子里面看到的怪物并不是別的什么東西,而就是他自己的臉。
同時……何能也眼睜睜的看到不斷從胸口汩汩流出的鮮紅的血液,以及……那一枚明晃晃的嵌入他手掌骨骼間的子彈。
剎那間,丟失的記憶恍若狂風(fēng)暴雨般蘇醒,令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感瞬間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何能很難相信事已至此他居然還沒有死!
他雙手死死扣住水池邊緣,腰躬著像只蝦米,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冰涼的水混著和汗水濕噠噠的從他的頭頂?shù)温,前所未有的狼狽。
他忽然間感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究竟應(yīng)該做些什么,等死嗎?安詳而又平靜的躺在床上,雙手交叉平放在胸前,直到身體逐漸變得冰冷僵硬,變成一具沒有思想不能活動的尸體?
這個想法才將將從頭腦中冒出就令何能感到無比的愚蠢、可笑。
他是個警察,是一名刑警,無論任何艱難處境都無法令他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必須要堅持,哪怕堅持到生命的最后一秒鐘。他必須要傳遞消息,向他的同伴們傳遞消息,盡可能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