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看著眼前的皇子們,他們身量面容各有不同,連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可在她眼里卻有著相同的東西,就是對于東宮的野心。在她看來,太子的這些弟弟們此刻關(guān)切的笑容背后,都藏著一把把恨不得奪取胤礽性命的利刃,從他們的眼睛里閃爍出森冷貪婪的光芒,讓她渾身忍不住顫抖。
此時胤禛道:“圣駕將在索大人到達德州行宮后返回京城,索大人年事已高,過來路上快不了,且需幾天時日,這幾天您照顧著太子,有任何需要,請?zhí)渝S時召喚我們兄弟!
太子妃心頭冷笑:“是召喚你們來侍疾,還是催命?”
這話她雖然不會說出口,可臉上的笑容漸漸尷尬,眼底更難抑厭惡的目光,眾阿哥都是聰明人,也明白彼此的立場,很快就告辭退出,到寢殿外頭散了。五阿哥與四阿哥走在前頭,這邊等在門外的九阿哥便湊上來問八阿哥:“見到太子了嗎?”
胤禩搖頭:“沒見著,大阿哥見過了,就不會有錯,他怎么肯讓太子裝病!
九阿哥冷笑:“據(jù)說有人看到太子生病前一晚,一桶一桶的涼水往營帳里送,你說真要是他自己鬧出來的病,真是夠可以的,就不怕這一病救不好,拖拖拉拉地死了,他還不如一頭碰……”
“住嘴,這里是什么地方,胡言亂語?”胤禩打斷了九阿哥,匆匆將他帶得更遠一些,語重心長道,“眼下最迷茫尷尬得時候,誰露出對太子不敬對東宮有野心,都會招致皇阿瑪不悅,他要的是忠孝兩全的臣子,你明白嗎?”
無意中,胤禩發(fā)現(xiàn)自己在重復(fù)著額娘叮囑的話,雖然他并不是刻意重復(fù),而是剛剛情急之下說出來的,可自己身在其中才能“悟出”的道理,額娘竟然坐在深宮里就看得那么透。既然她如此聰明,為什么不在六宮為自己爭一席之地,她智慧而美貌,明明比永和宮,比任何女人都好。她若是能好,自己何須背負出身不如人的包袱?
“八哥,你想什么呢?”九阿哥見兄長發(fā)呆,推了他一把道,“我又不打算爭那個位置,我才不怕皇阿瑪怎么說我,不過我想你去做,所以我會好好收斂自己,不給你添麻煩!
胤禩苦笑:“你的心意我很感動,可這事兒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胤禟,咱們要先做好皇子,才能想更遠的事,你若信得過八哥,不要沖動地為我去謀求什么,我需要你們的時候,一定會來求你們。”
九阿哥皺眉頭道:“八哥說什么求字,弟弟一輩子都會支持你!
是日夜里,因之前在田地里的事沒說好就連夜趕回德州,那邊的官員今天跟了過來,皇帝夜里請他們喝酒君臣同樂,一則獎勵他們治下的土地今年大豐收,二則期許他們來年能做出更好的功績,并讓他們向隨扈而來的京官說一說其中的門道,諸位阿哥都在場,胤禛記得皇阿瑪在田埂上對他說要好好學(xué)著,聽得專心致志,眼神都不晃一下。
皇帝高興,不免就多喝了幾杯,可不過是微醺的架勢,卻裝瘋賣傻像是醉了一般,回來后就纏著嵐琪不放,當(dāng)著宮女太監(jiān)的面就要拉她的手,嵐琪哪兒肯從他,命人將萬歲爺按到床上去,這邊問梁總管:“喝了那么多?”
梁總管也看不懂,只能糊涂地說:“還請娘娘多費心照顧了,您知道,萬歲爺平日不喝酒,難得遇上高興的事才會貪杯!
嵐琪只嘆:“太子病著呢,算了!
宮女太監(jiān)退下,玄燁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嘴里嚷嚷著要喝水,嵐琪端水來讓他坐起來喝,可人家動也不動,嵐琪起先沒察覺玄燁是裝醉的,還放下水杯拼命要把他拽起來,折騰白天才讓他坐好,又怕杯子里的水涼了,便要去換一杯。
可轉(zhuǎn)身的功夫玄燁就恢復(fù)精神笑瞇瞇地看著她去倒水,不料嵐琪怕玄燁坐不穩(wěn)又歪下去,不放心地轉(zhuǎn)身看了眼,一瞬間玄燁來不及裝回醉酒的模樣,那滿臉曖昧促狹的笑容,還有滴溜溜盯著嵐琪腰肢看的色氣目光,全落在她眼睛里。
“皇上既然是醒的,臣妾就不擔(dān)心了!睄圭髋榈囊幌聦⒉璞淘谧郎,震得玄燁一驚,這都幾十年沒人敢在他面前摔東西了,可容不得多想,嵐琪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外走,他趕緊沖下來,都來不及趿上鞋子,光著腳就跑來將人一把攔腰抱住。
嵐琪不言不語,隨便他折騰,玄燁笑著說:“這樣就生氣,也太小氣了,我逗你玩兒的!
可懷里的人還是不言語,但也不反抗,玄燁抱著她回到床榻上,捧著她的臉頰,把耷拉的嘴角推上去,像個孩子似的說:“你笑一笑,笑一笑!
嵐琪被弄疼了,不耐煩地推開,側(cè)過身子對著他,終于開口說:“逗我玩兒什么不成?明知道自己有年紀(jì)了,你醉酒一次我就揪心一次,口口聲聲答應(yīng)人家要保重身體,雖然做得是不錯,可拿這事兒開玩笑,我提心吊膽難受的時候,你就這么高興?”
玄燁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親了又親,咕噥著:“開個玩笑而已,下回朕找別的樂子,不嚇唬你了!
嵐琪忍不住在他肩上捶了一拳:“還有下回?”
這一拳就是裝裝樣子,跟摸一下那般輕,可玄燁卻裝作受了重創(chuàng)吃痛倒下去,痛苦地捂著胸口,看得嵐琪目瞪口呆。五十歲的大男人,比小孩子還頑皮,從前也不見這樣的,怎么反而越有了年紀(jì),越不正經(jīng)?墒强粗粗腿滩蛔⌒α耍瑩渖蟻頁闲䶮,但轉(zhuǎn)眼就被人家反撲壓制住。
“剛剛你摔杯子,是什么意思?”玄燁一手壓制著嵐琪的肩膀,一手就霸道地往人家腰下鉆,摸到衣裳底下柔嫩溫暖的肌膚時,底下的人哆嗦了一下,他眼里就有心滿意足的笑容,氣息暖暖地威脅她,“對著皇帝摔杯子,膽子不小,今晚朕要好好教你規(guī)矩!
那之后的翻云覆雨,嵐琪根本來不及抵抗,就把身子完完全全融化在*里了,每每事后才會反省自己的不節(jié)制,可只要陷在他懷里,世間萬物都不在了,又何來的年齡何來的身份地位。
酣戰(zhàn)后的疲倦,讓玄燁很快就進入深沉的睡眠,嵐琪今日卻意外地睡不著,便悄悄將彼此收拾清爽,看到玄燁安穩(wěn)的睡顏,吹滅蠟燭前貪婪地看了好久,似乎一輩子里,只有這短暫的黑夜里,她才能幻想自己的丈夫,不是帝王。
重新躺下,玄燁從夢里被驚動,卻明白誰在自己的身邊,咕噥著就把嵐琪抱滿懷,嵐琪也找到舒適的姿勢,閉上眼睛準(zhǔn)備睡了。但熟悉的氣息貼身存在,方才的美好又會鉆進腦子里,心里噗噗亂跳,不禁想起前陣子,高答應(yīng)產(chǎn)子的消息傳來,玄燁那故意得意洋洋討人嫌的模樣,又想到今晨在枕頭里發(fā)現(xiàn)的白發(fā),心內(nèi)不禁感慨年輕的好,歲月可否再慢一些,這一世,她還想陪在玄燁身邊更久更久。
胡思亂想,甚至想到了太子的病,她并非單純惱玄燁不自愛貪杯醉酒,而是覺得太子病重時,皇帝這樣君臣同樂,是不是做得太過了。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曾幾何時太子傷風(fēng)咳嗽都牽動著皇帝的心,如今卻仿佛不再在乎他的生死,玄燁這樣做,是篤定了不怕臣工皇子寒心嗎?
可是,當(dāng)他做出讓人寒心的事之前,太子和那些文武大臣,甚至其他阿哥們,早就不知把他的心傷成了什么模樣。嵐琪想著,心疼地摸了摸玄燁的臉頰,輕聲說:“不論如何,我也不會傷你!
數(shù)日后,索額圖一行緊趕慢趕到了德州,索額圖自那一年告老請辭后,就不再為皇帝辦差,但想回老家安養(yǎng)的愿望被皇帝駁回,幾乎是被軟禁在京城的宅子里;实劬貌粋髡,這一回卻不怕他路上顛簸,隔了那么遠的路傳召至德州,虧得索額圖身子骨還硬朗,到皇帝面前時,精神氣色都不錯。
玄燁則是正經(jīng)地對索額圖說:“朕要把太子留在德州養(yǎng)病,沒有別的人能放心托付,唯有你和家人能讓朕安心,你就留在德州照顧太子,等太子痊愈后,與他一道返回京城!
索額圖與家人叩首領(lǐng)命,周遭皇子與大臣們看著,卻個個心寒膽顫。索額圖這一下來德州,等他回去的時候,只怕祖宅祖墳都被要被皇帝挖空了。原先皇帝支走太子,還沒個恰當(dāng)?shù)睦碛芍ч_索額圖,這下好了,整個勢力最頂端的兩個人被架空,京城里殘余的那些不成氣候的人,還不得束手就擒等著挨打?
圣駕隔天就啟程回京,浩浩蕩蕩的隊伍,侍奉著太后和各位娘娘。嵐琪攙扶太后登車時,看到前來送行的太子妃,幾日不見,年輕的婦人憔悴不堪,那脂粉也難以掩蓋的眼睛紅腫,叫人看著很心疼。
可是嵐琪的心軟,不能用在這上頭,怪只怪,太子妃自身命運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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