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對眼前人忌憚不已,真巴不得把她的每一個字都拆開來看看里頭是否藏著什么算計,可良嬪就是那么淡定地笑著,笑得人背脊發(fā)冷,她把心思沉一沉,冷聲道:“我有什么可想的?你不要總挑這種話來說,我警告過你了,小心掉腦袋。”
良嬪笑道:“此刻只有臣妾和娘娘說話,若不是娘娘盼著臣妾掉腦袋?”
惠妃纖眉緊蹙,怒言:“你到底想怎么樣,好好依附著德妃,這么些年不也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剡^來了?我已經(jīng)不再需要你,咱們最好別有什么往來,往后莫說到長春宮來,就是在路上遇見……”
“娘娘!绷紜謇潇o地打斷了惠妃的激動,笑悠悠說,“臣妾如何,比起大阿哥如何,比起明珠府如何,您更看重什么呢?您也看到了,赫舍里一族如今什么境遇,您不怕皇上下一個,再拿明珠大人甚至大阿哥開刀?臣妾之前就說了,是真心實意助您和大阿哥,以求明珠府家宅安寧,臣妾幼年在那里長大,那里還有我心上人的血脈。”
惠妃咬牙切齒道:“頂著皇帝妃嬪的身份,你說這話不覺得惡心?”
良嬪清冷地一笑,將面前的茶捧起來說:“臣妾這輩子,還能有什么指望?”她飲茶后,不管惠妃臉上什么表情,自顧自地說:“眼下時局,只怕朝廷上下都在猜測皇上是否要動搖東宮地位,索額圖倒下后,太子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其他在宮內(nèi)沒有皇嗣的勢力,從前不被允許親近太子,如今也不敢再親近太子,太子孤立無援,若是真吹什么風(fēng),恐怕隨時都會從毓慶宮里遷出!
惠妃心里突突直跳,當(dāng)初安嬪那句話至今戳在她心里,原本她的大阿哥是最金貴的,可是有了二阿哥還是個嫡子后,就沒人記得大阿哥了,那么多年她們母子受了多少委屈,她盼星星盼月亮都希望二阿哥能從太子之位下來,她的兒子才是長子,她甚至希望當(dāng)初死的不是六阿哥,明珠真正毒死了太子,該多好。
哪怕德妃再得寵,哪怕榮妃宜妃再如何動心思,她好歹還有一個對象去周旋能爭斗,可是太子呢,他的背后就是皇帝,惠妃無論怎么做,都是以卵擊石,孩子們之間的競爭,本就不公平。終于等到現(xiàn)在,太子要保不住了,她卻不能在人前流露出半分欣喜,只有天知道,她多快活。
“樹倒猢猻散,赫舍里一族的勢力消失后,一定會有人開始攻擊太子,皇上若沒有廢儲的意思,也一定會有人開始細(xì)數(shù)太子的劣跡,這個時候,大阿哥就該有個兄長的樣子,該站出來維護(hù)太子、效忠太子!绷紜迳陨猿皽愊蚧蒎,冷靜地說,“臣妾之前就說,皇上最厭惡兄弟鬩墻,大阿哥絕不能做任何落井下石的事!
惠妃何嘗愿意兒子去做那些事,可這些道理她能領(lǐng)會,不甘心地別過臉冷聲道:“何須你來叮囑,好似全天下只有你最聰明!
良嬪笑道:“娘娘自然聰明過臣妾,可是您的*比臣妾大太多,*太大了,雙眼和心都會被蒙蔽。”
惠妃又轉(zhuǎn)來瞪著她,良嬪笑道:“臣妾總是比您冷靜些呢。娘娘,您要知道,太子是皇上要立的,當(dāng)初可沒人逼著他,只有他自己才能推翻自己說過的話,大臣們再多非議諫言,就算把太子比得一無是處,皇上只要沒這個念頭,就絕不會動搖皇上。您該讓大阿哥知道,太子之位,只能等太子退下來后才能爭,絕不能從太子手上去搶,不然的話,那就成了逆臣賊子,絕不為皇上所容!
惠妃腦中霍然清醒,良嬪言語間有多大的魔力,不知她自己是否知曉,可惠妃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良嬪更道:“但這些年,明珠都試圖從太子手里為大阿哥把太子位搶過來,這是行不通的,除非……”她朝脖子上比了比,唇邊一抹陰冷的笑容,“像那年一樣,再殺他一次!
“行了!被蒎伪成系瓜拢B忙又坐直了身體,覺禪氏的話像利刃一般扎在她心里,扎破了她日益膨脹的*,讓她終于清醒了幾分。
良嬪卻施施然起身,朝惠妃一福:“臣妾要說的話,都說罷了,這就告辭!
惠妃冷眼相望,在她轉(zhuǎn)身時道:“你既然什么都看得明白,為什么不去扶持八阿哥,親生的兒子做了……”她干咳了幾聲,轉(zhuǎn)而道,“我是不會信你的,你也不要再操心了,不要再來一次說同樣的話。我的兒子,我當(dāng)然會教導(dǎo)他!
良嬪卻道:“立長立嫡,八阿哥若要拼,臣妾道行太淺怕是愛莫能助,何況他是您的養(yǎng)子,本就該孝順您,本就該扶持大阿哥!
“德妃若是問你?”
“臣妾想輔佐您和大阿哥,與永和宮什么相關(guān)?您覺得德妃娘娘那種人,愿意被人扶持嗎?”
良嬪離開長春宮時,正遇上八福晉進(jìn)宮請安,她倒是不曉得婆婆此刻就在長春宮,見了面不免有些尷尬,良嬪卻道:“進(jìn)去吧,一會兒也不必到我那里去了,我要到儲秀宮為貴妃娘娘裁衣裳!
八福晉躬身目送婆婆離去,之后進(jìn)門與惠妃寒暄幾句,惠妃根本無心應(yīng)付她,早早就把她打發(fā)了。
對八福晉來說,良嬪和惠妃的相見是很稀奇的事,她一直以為她們是合不來的,但聽說這樣的相會已不是一兩次,心里頭不免打鼓,那日夜里等到胤禩從外頭回來,告訴他這些事后,胤禩略想了想說:“額娘自有她的主意,咱們不必插在中間。”
八福晉則道:“我還聽說,皇上前陣子特地傳話回宮里,責(zé)備宜妃娘娘對九阿哥教導(dǎo)無方,九阿哥做錯什么事了嗎?你知道嗎?”
胤禩點頭:“他要入洋教,你說皇阿瑪能同意么?這事兒別傳出去,對九弟名聲不好!
八福晉嘀咕:“那也不至于特地去責(zé)備宜妃娘娘,皇上這么做,是故意做給別人看嗎?你看我是不是去提醒他們幾句,這陣子別找舜安顏麻煩了?”
胤禩略思量,搖頭道:“你明著提醒他們別再找舜安顏麻煩,但話里帶話地刺激他們,讓他們懷疑是不是為了舜安顏而被父親責(zé)備。你知道公主府里的事不可能不傳到德妃耳朵里,她有心護(hù)著溫憲,必然要驚動皇阿瑪了。我估摸著皇阿瑪這陣子看老九老十不順眼,多半是為了這些事,胤禟要入洋教只不過是嘴上隨便說了幾句,我當(dāng)然不會允許他這么做,可是皇阿瑪卻小題大做,這不是明擺著跟他過不去么。偏偏舜安顏那些事,不能明著說!
“我懂你的意思了,等我好好想一想,再找他們說道!卑烁x眼底有光,信心十足的模樣,但不忘叮囑丈夫,“他們不知道是你的主意,你可千萬別說漏嘴,弟弟們只要看到你是最賢明的兄長就好,這種事放在我身上,我就是擔(dān)心……”
胤禩微笑:“你擔(dān)心什么?”
妻子憂心忡忡道:“我怕九阿哥十阿哥若觸怒皇上,你們最是親密無間,會不會把你拖累進(jìn)去。”
“你想的就是細(xì)致!必范T贊一句,摟過妻子道,“不會拖累我,我光明磊落地做著所有的事,皇阿瑪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只能委屈你去說那些話。若真有一天要被他們拖累,我也會為了維護(hù)兄弟挺身而出,在皇阿瑪眼里,我永遠(yuǎn)要做他的好兒子,做阿哥中的好兄弟!
八福晉搖頭:“我不委屈,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的笑容里,有對于偌大的紫禁城的憧憬,小產(chǎn)后在長春宮那惶恐不安的幾晚,催生出她寄人籬下十幾年壓抑的野心,想象著丈夫也曾在長春宮里壓抑地生活著,就更渴望有一天,能和他一起屹立于皇城之巔。
炎炎夏日,在知了聲聲中過去,本以為八月中秋皇帝和太后回回宮過節(jié),不想八月初就有旨意,中秋在園子里過,而十一月,要為溫宸公主和十二阿哥辦婚事。
可是兩日后,宮里就傳來密嬪娘娘要分娩的消息,眾人在園子里等了半天才得到音訊,說密嬪誕下皇子,但因難產(chǎn)自身元氣大傷,這幾日若是挺不過去,太醫(yī)們也回天乏術(shù)。
啟祥宮里僖嬪有疾根本不能照顧密嬪,嵐琪唯恐其他人過去插一手發(fā)現(xiàn)密嬪的秘密再鬧出別的事來,好說歹說勸服了玄燁,讓她回宮去了。
密嬪氣息孱弱,生死一線,但十八阿哥健壯結(jié)實,穩(wěn)婆說就是因為小阿哥太大了,娘娘才會生得那么辛苦,現(xiàn)下命雖然保住,可娘娘出了太多的血,不知道是挨幾天,還是能緩過這口氣。
嵐琪抱著十八阿哥,小家伙哭聲嘹亮,將昏睡的密嬪吵醒,她吃力地微微睜開眼,灰暗的雙唇微微蠕動,似喊了聲“娘娘”。
嵐琪讓她看懷里的孩子,輕聲道:“因為我的過錯,讓你把女兒丟在阿哥所里,如今你可不能因為自己的過錯,再丟下小阿哥不管,要趕緊好起來!
宮里頭,所有人都盡力照顧著密嬪,希望能救回一條命,可是暢春園里,一見德妃娘娘離開了,就有人伺機而動,欲以美色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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