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一句,嵐琪不禁將棋子往棋盤里胡亂一放,玄燁便嗔怪:“你又胡來了,還下不下棋?”
她則輕聲問:“皇上方才好奇哪幾個(gè)兄弟扶持太子,所謂扶持……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玄燁皺眉含笑,嘖嘖:“你還停在那句話上?朕說了那么多,后面的話你都沒聽見?”
嵐琪搖頭,不言語,皇帝則道:“他們頂好看見太子墮落,可他們低估這個(gè)兄長了,他是朕一手調(diào)教的孩子,雖總是令我失望,可他到底是太子!毙䶮钣圃沼圃沼址畔乱幻镀遄,笑說勝負(fù)已定嵐琪沒得掙扎,又好像不經(jīng)意地提醒她,“所以你別讓兒子們犯傻,別以為全天下就自己最聰明,朕都不敢這樣想!
“是!睄圭鬣嵵氐卮饝(yīng),低頭看棋盤,果然勝負(fù)已分,心中想難得玄燁來一趟,別再為那些事糾結(jié)沉重,轉(zhuǎn)換心思要彼此都高高興興的。
此刻眼看著自己敗局已定,一時(shí)不甘心,伸手就要耍賴,被玄燁眼明手快地逮個(gè)正著,緊緊抓著她的手,眼中笑意深深,“怎么?想學(xué)朕,不小心碰到了?”
嵐琪柔柔一笑:“說好了的,要是皇上贏了就住下,今晚可不許走了。”
玄燁拉著她不放手,要她繞到自己身邊,指點(diǎn)她棋局里的奧妙,兩人相依相偎地坐著,免不得氣息曖昧,長夜漫漫,自是道不盡的旖旎時(shí)光。
但哄得皇帝和自己高興之余,那晚棋局間的字字句句都刻在嵐琪心里,玄燁幾次三番要她看管好兒子,總讓?shí)圭饔X得胤禛似乎在做什么讓皇帝不樂意的事,可她不常問兒子當(dāng)差的事,只怕就算問了,他若有不愿說的,自己也不會知道。
那日之后連著幾天都猶豫如何對兒子開口,可是皇帝卻突然帶著兒子們往天津去祭祀竣工的海神廟,之后各處走走也不知幾時(shí)能回來,玄燁越發(fā)有年紀(jì)后,就越在宮里呆不住,而此番隨扈離開的后宮,僅密嬪、和嬪兩人。
因僖嬪身體抱恙,圣駕離宮前密嬪派人請德妃娘娘多多照拂,他們走后嵐琪往啟祥宮來探視,說起密嬪隨扈,僖嬪言笑:“皇上如今挺喜歡她的,這樣好性子的人,換做誰都會喜歡,本來臣妾有疾她還不愿隨扈,臣妾說她在宮里不能出門,不如到宮外走走,勸了好幾天她才答應(yīng)了。和嬪也與她很投緣,像親姐妹似的。”
嵐琪見僖嬪面色憔悴,太醫(yī)的診斷是心疾,僖嬪這會兒說話也老捧著心門口,不免勸:“你對兩個(gè)小阿哥太盡心了,這是累出來的,自己該悠著點(diǎn)。”
僖嬪且笑:“今歲太后大壽,臣妾怎么也會撐住這口氣,不敢給太后添堵,娘娘放心!
嵐琪嘆息道:“我不是這個(gè)意思!
僖嬪卻笑:“臣妾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好在這些年活出了名堂,沒白來人世一遭。只是有件事想求娘娘,臣妾若離世,就該是密嬪做這一宮主位,可臣妾曾經(jīng)住過,說白了怪晦氣的,到時(shí)候還請您將她挪去別處,東六宮的景仁宮尚無主位,讓她去那里,住得離您近一些也不怕叫旁人欺負(fù)了!
“別說這樣的話,聽得人心里發(fā)酸,既然日子好,就好好過下去!
勸慰的話,總是蒼白無力,面對生死時(shí),嵐琪總覺得世間任何事都變得不再重要,口口聲聲要與玄燁相伴到老,可她能不能有那個(gè)命,只有天知道。
然此番皇帝謁海神廟,許是因路程不遠(yuǎn),帶了太子同往,太子幾乎不記得上一次隨父親出遠(yuǎn)門是幾時(shí),也極少再和兄弟們一道出門,皇帝的決定送到毓慶宮時(shí),讓太子在妻子面前歡欣雀躍,如同久困在金籠里的雀鳥終于得以展翅高飛,一掃陰霾抑郁的氣息。
一路上皇帝行祭祀之禮,都是太子隨其左右,諸位皇子則與大臣同行,十足儲君派頭,行程之中太子常與皇帝同輦,相談甚歡。夜宿郊外時(shí),太子還親自到皇帝營帳中驅(qū)散蚊蟲,一言一行皆是朝臣稱頌的孝道。
此類種種事不斷地從京外傳入宮中,女眷們聚在一起偶爾提幾句,畢竟是毓慶宮的事,一向是她們之間的禁忌,但嵐琪明顯地感覺到太子妃身上氣息的不同,那幾日商議壽宴的事,太子妃神采飛揚(yáng),雖然從前也十分端莊干練,但那眸子里泛出的光芒完全不同,太子長進(jìn),她的驕傲溢于言表。
轉(zhuǎn)眼酷暑將過,皇帝回京后沒幾日,四貝勒府里就有好消息傳來,那日晌午就聽說李側(cè)福晉要生了,等傍晚永和宮里預(yù)備了小菜要送去乾清宮,正好等來消息說李側(cè)福晉生下小阿哥,母子平安。
嵐琪便親自到乾清宮向玄燁報(bào)喜,皇帝則遞給他名紙,笑道:“聽說要生了,朕就覺得會是個(gè)孫子,擬好了名字,你連同賞賜一起送出宮,告訴胤禛等這孩子過了百日,就入玉牒!
嵐琪歡歡喜喜拿過名紙來看,“弘昀”二字蒼勁有力,不禁笑道,“要是生了小孫女呢,皇上該失望了?”
玄燁笑:“朕當(dāng)然就藏起來不叫你看見,然后也真高高興興地和你慶賀一番,孫子孫女都是我們的骨肉。”說罷就與嵐琪往膳廳去,而環(huán)春則捧著名紙趕回永和宮,將已經(jīng)準(zhǔn)備下的賞賜打發(fā)人送去四貝勒府,傳德妃娘娘的話,讓四阿哥不必進(jìn)宮報(bào)喜,天色已晚明日相見不遲。
貝勒府里,毓溪和胤禛在西苑看孩子,嫡福晉沒發(fā)話要把新生兒抱去正院里,李氏本有些擔(dān)心,她沒照顧好弘昐會不會被剝奪撫養(yǎng)子嗣的權(quán)利,但除了宋格格老嚇唬她之外,一直沒人提起這件事,到如今福晉也不開口,她算是安心了。
夜里胤禛沐浴時(shí),毓溪領(lǐng)著弘暉在屋檐下乘涼觀星,兒子很快就在她懷里睡熟,青蓮帶著乳母來將阿哥抱走,她則留在身邊輕聲問:“不知德妃娘娘是什么意思,興許會要福晉您來撫養(yǎng)弘昀阿哥!
毓溪搖頭:“我會與額娘說明白,別叫宅子里都是怨氣。她不容易,我若為了弘昐不讓她再帶孩子,這家里可就不安寧了。”頓一頓更是道,“要緊的是給胤禛開枝散葉,李氏身子好,該是她的福氣!
而四貝勒府添子,兄弟妯娌之間必然要恭喜,小阿哥洗三那天家中來觀禮的賓客不少,大阿哥府里的新福晉也特地趕來,可她雖是長嫂之尊,可年紀(jì)卻比弟妹們小,性子爽朗像個(gè)小妹妹似的,倒是更討人喜歡些。
因賓客眾多,毓溪忙不過來接待,便讓宋格格也來待客,宋氏好歹在貝勒府多年,這點(diǎn)小事不至于做不好,生性熱情大方,沒叫嫡福晉失望。
洗三禮成后,女眷們就等著吃酒,酒席前毓溪叫了戲班子,大家熱熱鬧鬧往園子里去,宋格格穿梭其中,好容易將大家都引到園中臨溪聽?wèi)颍瑹岬靡骂I(lǐng)都汗?jié)窳,回自己屋子換身衣裳再出來,經(jīng)過后院時(shí),卻瞧見九福晉只身往假山后頭去。
這里到底是自己家,宋格格多了幾分防備的心,跟了幾步到后頭,卻見三福晉在那里徘徊,她知道三福晉和九福晉是同宗的堂姐妹,要說兩人相見沒什么可奇怪的,為何在別人家里偷偷摸摸?
果然這邊三福晉很不耐煩,抱怨堂妹:“好好的,在這里叫我出來干什么,有什么話不能去你家或者我家里說?”
九福晉則往堂姐手里塞東西,一面客氣地說:“這不是不方便往來嘛,胤禟說了,要我務(wù)必把這點(diǎn)東西求堂姐帶回家里去,三阿哥如今修書沒有多余的進(jìn)項(xiàng),做兄弟的該幫襯些!
三福晉皺著眉頭朝手里看了兩眼,大概是塞了銀票,她裝模作樣地說什么九福晉家里從前沒少受她娘家的照應(yīng),總之一些口是心非的話,到后來九福晉卻說:“太子指望三阿哥多多給他尋字畫,太子身在宮里哪里知道外頭營生的不容易,只管獅子大開口,三阿哥不容易呢!
三福晉責(zé)怪:“你小聲些,提太子做什么!
宋格格見她們謹(jǐn)慎了,生怕自己被發(fā)現(xiàn),立刻帶著貼身的丫鬟離開,千叮萬囑不許丫鬟多嘴,之后心里便得意洋洋,回頭能在丈夫面前邀功。
可這邊假山后頭三福晉為了避嫌先一步離去后,九福晉卻等了片刻才出來,她隨行的丫鬟竟從花叢里鉆出來,身上已經(jīng)被咬了好幾口包,撓得臉上通紅,卻是興沖沖地對主子說:“奴婢瞧見了,那位宋格格跟著您過來的,該是什么都聽見了!
九福晉很滿意,瞧見丫鬟臉上好幾塊包,便不讓她跟著自己再到人前去,笑著許諾:“回去九阿哥一定好好賞你!
而這一天忙碌下來,毓溪不說累得腰酸背痛,光應(yīng)付賓客說就得嘴皮子都發(fā)麻,今天因都是女眷,胤禛正好在朝堂里不回來,夜里來與她道辛苦時(shí),毓溪卻懶洋洋地說:“去別處歇著吧,我可是一點(diǎn)也不想動(dòng)了!
胤禛不想為難她,往宋氏院子里來,宋格格倒是精神奕奕,繞著他撒嬌道:“我有件事告訴貝勒爺,聽了后可要賞我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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