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靈阿的神情變得有些僵硬,顯然對他或家族而言,溫貴妃依舊是很重要的存在,他們并沒有像赫舍里一族那般拋棄了平貴人,他們?nèi)匀黄诖郎刭F妃可以在后宮地位永固,畢竟一個是自家女兒,而德妃,只不過是隨時可將他們拋棄的姻親。
玄燁示意威武諸人下去,嵐琪在一旁同樣起身要走,皇帝卻留下她,淡淡一笑:“沒什么要緊事,就是深宮里的事,你阿瑪他們才不便知道!
嵐琪這才端坐不動,只聽阿靈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貴妃近來與家兄往來密切,說些什么臣不敢揣測,并沒有切實(shí)的證據(jù)證明貴妃娘娘與此事有關(guān)聯(lián),請皇上恕罪。”
“你繼承了家業(yè),你的長子是原配所生,也該由他繼承家業(yè),你的兄嫂是你原配的姐妹,對他們來說,想要保住長子在家中的地位,無可厚非。但新夫人得寵,將來必定子憑母貴,你身為弟弟尚且能執(zhí)掌家族,何況你的孩子們!毙䶮盥暤纴恚戳搜蹗圭,繼續(xù)說,“這件事,的確是你家族內(nèi)斗才顯得更有說服力,想想貴妃何至于如此蠢,她送來的東西出了差錯,不是惹禍上身?”
阿靈阿連聲稱是,嵐琪卻開口:“也許貴妃娘娘沒算計到,家里會拿一碗粥供奉祖先,畢竟是咸福宮的賞賜,家人好生受用才是禮數(shù)。既然沒有證據(jù)證明此事與貴妃相關(guān),等同沒證據(jù)證明娘娘的清白,臣妾貿(mào)然有這樣的想法,還請皇上恕罪。”
玄燁神情不改,座下阿靈阿卻慌張起來,著急地說:“娘娘容臣多嘴,貴妃在深宮全靠家族支持,眼下臣蒙天恩與娘娘做了親戚,往后必然也支持娘娘,家族如此,貴妃娘娘又怎會……”
嵐琪卻從容道:“大道理漂亮話,本宮聽得不少,本宮并非認(rèn)定貴妃娘娘做過什么,只是眼看著妹妹受了這么大的苦,心中咽不下這口氣,倘若有證據(jù)證明貴妃的清白,本宮自然不敢對娘娘有所非議!
阿靈阿緊張得滿頭汗,廳堂里燒炭很暖和,他的領(lǐng)口都有些濕了,尷尬地說著:“要證明一個人有罪的證據(jù)很好找,可如何證明一個人清白?臣不曾辦過案子,并不懂這里頭的門道,娘娘恕罪,可否再給臣一些時日?”
嵐琪微微一笑:“只怕這次的事難有個結(jié)果,本宮那樣說,只不過希望大人往后能多多留心貴妃娘娘,娘娘心思單純易受蒙騙,不要再讓你多心善妒的兄長和她往來,教唆著做出了不得的事,以絕后患!
阿靈阿這才明白過來,起身伏地說他一定會照德妃娘娘說的話去做,嵐琪又笑著囑咐他:“家和萬事興,你的兄嫂也是嵐瑛的兄嫂,不要叫人說,新夫人挑唆你們家族不和。”
阿靈阿是連聲稱是,嵐琪不知他素來在朝廷上是什么嘴臉,更不知他一貫面對貴妃是什么態(tài)度,至少對嵐瑛算是盡心,如今對她也算恭敬,當(dāng)然此刻皇帝在邊上,他怎么都要笑臉相對卑躬屈膝,嵐琪還不至于得意忘形,也壓根兒沒打算與阿靈阿什么往來,唯一的希望,就是妹妹能過得幸福。
“繼續(xù)查,若查到貴妃與此事有關(guān),必須稟告朕,真不會為難你們兄妹,但若讓朕先查到,而你隱瞞不報,有些話就不那么好說了!毙䶮畲丝滩艊(yán)肅地開口,“這件事可大可小,你們心里要明白。”
阿靈阿連連叩首答應(yīng),不多久退下去,嵐琪原該起身去請阿瑪額娘進(jìn)來,可走到門前卻反手關(guān)上了門,玄燁略覺奇怪,但見嵐琪走到面前,霍然屈膝道:“皇上,臣妾也有話要說!
“怎么了?”玄燁含笑。
“方才皇上說,瑛兒新夫人受寵,將來子憑母貴,她生的孩子若奪去長子繼承家族的地位也無可厚非!睄圭靼菏淄䶮,虔誠莊重地說,“但這畢竟是一家一戶的小事,長子還是次子繼承家業(yè),的確單憑一家之長的喜好親疏即可,可一樣的事不能隨便發(fā)生在朝廷和皇室。臣妾明白自己眼下的身份地位,皇上方才那句話讓臣妾心中很不安,只想請皇上放心,臣妾絕不敢有非分之想,生育子嗣是上天賜福是皇上垂愛,只盼著孩子們健康長大前途光明,不敢覬覦東宮之位,肯請皇上放心!
嵐琪深深拜服,玄燁的神情亦變得凝肅,他不會懷疑嵐琪仗著自己得寵而做出非分的事,可身為帝王,他的確要有這份防備的心,如今被嵐琪開誠布公地說出來,他心里也微微有些震撼,方才不經(jīng)意對阿靈阿說出的話,顯然有意無意地透露了他的心跡,可他并非針對嵐琪或其他人,只是這一切,早就成了他作為帝王的本能而已。
“朕對你的寵愛,隨時可棄,你背后無家族扶持,來日皇祖母西歸瑤池,你也就失去了最強(qiáng)大的依靠,試問單憑你一人,要如何在深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玄燁不屑地一笑,起身將他心愛的女人攙扶起來,“朕明白你的心意,更明白咱們的感情,雖然高興你能表白這番話,可畢竟是有些殘酷的現(xiàn)實(shí),是你的無奈,也是真的無情,心里真不痛快。”
“是臣妾不好,好端端地說這些話,但皇上那幾句,的確讓臣妾有所觸動,方才面對阿靈阿臣妾也諸多倨傲無禮!睄圭鹘K于自在地笑起來,眼眉彎彎很是輕松,“臣妾早就說過,往后有什么話都要說出來,憋在心里不好受,不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積攢這種沒必要的芥蒂,將來變成解不開的心結(jié),臣妾盼的,可是讓您一輩子都不嫌棄。”
“可惜若是上了年紀(jì),皮膚不嫩了,腰肢不纖細(xì)臉蛋也不光滑了,朕大概是要嫌棄的!毙䶮钚τ朴茮]個正經(jīng),嵐琪撅著嘴垂下腦袋說,“嫌棄就嫌棄吧,到時候臣妾就虐待那些年輕的妃嬪撒氣!
廳堂里有朗朗笑聲傳出,等候在外的威武夫婦面面相覷,不曉得帝妃二人能有什么高興的事,烏雅夫人怯怯然對老爺說:“咱們閨女這樣得寵,我可真不想看到有失寵的那天。”
威武嗔怪妻子:“胡說什么,娘娘的心境和其他人不一樣,怎會遭皇上嫌棄,你們女人只當(dāng)男人看到年輕漂亮的就會動心嗎?皇上富有天下,他什么得不到,只怕就是咱們這小門小戶的天倫得不到,可這些,娘娘能給!
夫妻倆的話沒有旁人聽見,說得卻仿佛是這個道理,自古帝王稱孤道寡,又豈是隨口說說的,美人何其多,美色更不能長久,相伴一生還是要靠真心實(shí)意的彼此珍惜。
短暫的小聚,帝妃很快打道回府,嵐琪雖不舍家人,但如今相見比以往更加容易,略略傷感后,便放下了,趁天黑前趕回皇宮,在太皇太后面前說了許多有趣的事,而玄燁也跟過來勸說皇祖母開年后就隨他過去靜養(yǎng),太皇太后不愿妃嬪們留在宮內(nèi)嫉妒,玄燁卻道:“若是嫉妒必然是對皇祖母沒有孝心,孫兒絕容不得,能讓她們留在后宮,已是寬容了,還想去住什么園子?”
嵐琪不愿好好的事鬧得不開心,玩笑著緩解氣氛,對太皇太后撒嬌:“臣妾就是在您跟前盡心,才一直沒被皇上嫌棄呢,不然早就不知打入何處冷宮了!
玄燁瞪她,太皇太后笑罵:“就你這沒規(guī)矩的話,活該被嫌棄!睔g喜一陣子,太皇太后又道,“正月里要忙胤禔大婚的事,先不要宣布咱們之后要去園子里住的消息,沒得讓人分心去那邊打點(diǎn),虧待了大阿哥的婚禮,玄燁啊,只是你頭一回娶兒媳婦,既然給了大阿哥體面,就別在什么地方打折扣,別讓他們將來有話可說,至于太子大婚,都是往后的事了!
說起孩子的婚事,玄燁正好有一件事要稟告祖母,此刻說道:“太子妃地位非凡,孫兒想要謹(jǐn)慎擇選,之后想先給太子立側(cè)福晉,若是遇得可靠妥當(dāng)?shù)暮⒆,扶正即可,若是不大好則不適宜為太子妃,自然另外再選,皇祖母您看,這樣是否可靠?”
太皇太后贊同,緩緩說道:“太子妃的確不能隨便決定,將來的一國之母,必然處處都要優(yōu)秀才好,容貌家世倒是其次,我若還能為你選,自然盡心的,若不然,將來你也不要擅自決定,女人看女人比你們男人更多些心眼,找個可靠的人商量,便是太后,也可聽她說幾句!
玄燁便看著嵐琪,人家卻連連擺手:“臣妾不可靠,皇上到時候,可千萬別來麻煩臣妾。”
太皇太后大樂,笑玄燁道:“你瞧瞧,捧在手心里寵著有什么用,要緊事情一件做不得,將來你厭煩了她,我也不奇怪!
這一切當(dāng)然都是玩笑取樂哄祖母高興的,將來真有什么事商量,嵐琪絕對是最可靠的,她沒有私心能冷靜看待一切,玄燁心里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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