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燙了一頭羊毛卷的五嬸拿著一個當(dāng)貢品擺放，祭拜完畢又帶回來的橘子走進(jìn)房間，也一片“好心”地道：“林躍，我聽你媽說今年找了份不錯的工作，是嗎？”
林躍耐著性子說道：“還行吧�！�
五嬸問道：“干什么的？”
林躍隨口胡謅道：“群頭�！�
“什么是群頭？”
“就是召集群眾演員幫劇組拍片的經(jīng)紀(jì)人。”
“很賺錢嗎？”
“看情況，影視城入駐的劇組多，群眾演員需求高，群頭拿到的中介費也高，拍片的少，收入也會縮水�！�
“你這靠天吃飯不行的，寵物醫(yī)生也是，能賺幾個錢？工作又辛苦，環(huán)境還差，聽五嬸一句勸，趁著年輕，找個正經(jīng)營生干比較好，看你東云哥，今年考上了深圳的事業(yè)編，聽說亂七八糟加一塊兒，年薪20幾萬呢�！�
五嬸嘴里的東云哥就是四叔的大兒子，名喚林東云，比林躍大兩歲，從他小時候起，林東云就是四叔四嬸拿來惡心老林兩口子的工具，因為林東云成績一直很好，林躍考的什么大學(xué)？以前的三本學(xué)校，林東云呢，西北工業(yè)大學(xué)，正經(jīng)的985、211工程編。
用四叔的話講，自己時運不濟(jì)，但是兒子爭氣。
說起來也是好心，但是抬一個貶一個，這就過分了。
林躍眉頭皺得更深了，以前他不顯山不露水，大人聚會乖乖地閃到一邊自己玩自己的，今天倒好，不就做了第一個帶女朋友回家過年的人嗎，怎么就踩了這兩個人的尾巴？
四嬸說道：“天航也不錯的，去年不是考上了天津大學(xué)化工專業(yè)的研究生嗎？以后畢業(yè)出來進(jìn)個中石油中石化什么的，一輩子不愁吃不愁喝多好，你們兩口子以后等著過好日子吧�！�
林天航，林躍五叔家的獨生子，跟他一般大，平時成績也差不多，但是高考的時候自己發(fā)揮失常，上了個破三本，還給調(diào)劑到一個沒有前景的專業(yè)，林天航讀了個二本，去年考上了天津大學(xué)的研究生，這家伙給五嬸美得，到縣城最好飯店搞個升學(xué)宴，把和林家沾親帶故人都請了去，張云秀為此酸了好長一段時間。
“好日子，盼著吧�！蔽鍕鸷呛切Φ溃謱α周S的二伯說道：“要我說，還是二哥二嫂有福氣，現(xiàn)在不都說兒子是建設(shè)銀行，女兒是招商銀行嗎，這話放在二哥二嫂身上最合適，你看媛媛，去年給家里換了彩電冰箱洗衣機(jī)，年前又給他爸買了一輛電動車，我上網(wǎng)查了查，好幾萬呢，聽說連學(xué)車的錢都是她出的，你再看看二哥對門的蘇家，當(dāng)年女兒考上海洋大學(xué)，多風(fēng)光，如今不就混了個環(huán)保局科員嗎？跟媛媛一比差遠(yuǎn)了，果然這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就是就是�！彼膵鸸ЬS道：“瞧媛媛家那大酒店開的，停車場上都是好車�！�
“哪有你們說的那么夸張，這閨女再貼心，那也得嫁到婆家，瞧你們，年夜飯有兒子陪著，我跟她爸就倆人，守著一桌子菜也吃不了幾口�！�
林媛媛是二伯家的女兒，因為長得好看，嫁給了本地有些能量富商的三兒子，二伯現(xiàn)在可是老林家的門臉，就算村長見了都得滿臉堆笑說好話，上面有個啥政策什么的，二伯和二娘都是最先知道的一批人。
大伯給鄰居叫走了，大娘在屋里陪著，這個從郊區(qū)農(nóng)村嫁過來的女人也不說話，只是抿著嘴笑。
大伯家跟二伯家一樣，就一個女兒，可惜命不好，前年丈夫出車遭遇意外，人沒了，現(xiàn)在一個人拉扯個三周歲的孩子生活，挺難的，也挺難看的。
當(dāng)然，就算女兒不這樣，她和大伯在這個大家庭里也是沒有地位和話語權(quán)的。
林躍的爸爸林棟，大伯林遠(yuǎn)，還有個姑姑今天沒來，這三個人是親兄弟，親兄妹。
二伯、四叔、五叔，這三個人是二爺爺那邊的孩子。
幾個人叭叭叭一通說，你夸我我夸你，整得好像二爺爺那邊滿門富貴，這邊的小輩都是拿不出手的市井小民一樣，關(guān)鍵這是在大伯家，這特么是說過年話嗎？就因為他帶了個大城市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漂亮女朋友回來，就酸成這樣？至于嗎？
老林笑呵呵的，壓得住火，應(yīng)該說習(xí)慣了，也沒覺得堂兄弟間這么說話有什么問題，林躍不行，他跟這幾個人真不熟，雖然叔叔伯伯叫著，但是從六七歲搬出馬關(guān)頭，這十幾年來一年最多見個兩三面，感覺也就比鄉(xiāng)親近點，連譚曉光，王珩那樣的好朋友都不如，拿他挑事忍了，怎么著？還要惡心他爸和大伯？
“五嬸，如果我沒記錯，你兒子考的是天津大學(xué)那個叫張玉清的碩導(dǎo)吧，圈里人都知道帶學(xué)生的方式就是數(shù)據(jù)造假，弄個粒子往聚合物一摻，就說性能提升了，害怕出事連累自己，為了撇清責(zé)任還讓學(xué)生簽署免責(zé)協(xié)議，我想……這件事林天航?jīng)]有告訴你們吧？我真替他擔(dān)心，如果有一天張玉清完蛋了，作為學(xué)生的他，會不會連份像樣的工作也找不到？”
“還有四嬸，你知道深圳房價多高嗎？稍微好點的地段都得七萬+，郊區(qū)也要五萬左右，一套兩居室500萬起，就你兒子的收入，不吃不喝二十年都買不起，還拿兒子當(dāng)驕傲？搞不好你兒子反倒嫌棄你們沒能耐，連個首付款都拿不出來。這都啥年代了，現(xiàn)在講究拼爹，一般的優(yōu)秀有屁用，過得還沒農(nóng)村孩子幸福，起碼他們能躺平，林東云不能，但凡有所懈怠，你們的小皮鞭就得抽下來�！�
“看什么看，叫你一聲二伯二嬸是抬舉你們，誰不知道王家那三個兒子是什么貨色，把女兒嫁過去之前有交代她對王治衡的夜不歸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其實還好，比把女兒直接賣窯子里好多了，如果再生倆孩子，起碼離婚的時候能多掙點�！�
屋里的人全傻了，沒有想到以前靦腆畏縮的孩子能說出這么混的話來，要知道在座都是他的長輩。
二伯二娘、四嬸、五叔五嬸，這五個人有的臉色鐵青，有的怒氣翻涌，有的一臉尷尬。
“林躍，你這是怎么了？”老林的嗓音有點啞。
林躍沒有回答老爸的問題，站起來往外面走去。
林天航和林東云在大門口聊天，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見他出來只是瞥了兩眼便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他到前面馬路打開后備箱，拎出一個裝有五糧液的禮袋，里面還有三個同樣的禮袋，他沒有動。
這時老林追了上來。
“瞧你剛才說的那些話。”
“我有說錯嗎？爸，這事你別管，那幾個人就是嘴賤�！彼憩F(xiàn)得很平靜，好像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跟親戚撕破臉。
時至如今就算沒了系統(tǒng)，以他的學(xué)識也能輕松地在社會立足，如果不能率性地生活，那他在影視世界這么多年不是白過了？
噠噠噠，后面響起一陣腳步聲。
繼老林之后，大娘也追出胡同。
“本來呢，我是打算媽和蘇晗逛街回來，帶著她到長輩家走一走的，現(xiàn)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因為某些人不配�！绷周S把酒遞過去：“大娘，這是給你跟我大伯帶的禮物�！�
“哎，林躍……”
“大娘，如果你是想勸我跟他們保持和氣，還是不要開口了�！�
林躍說話間進(jìn)了主駕駛室：“爸，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撂下這句話，他又給張云秀和蘇晗打電話，告訴她們別來了，和大伯大娘的聚餐明后天再說。
老林一看兒子放了個堪稱地圖炮的大招，留下來忒沒意思，某種程度上也有點受夠那幾個人的意思，便打開車門坐進(jìn)后排車廂，跟老大媳婦兒點點頭，又揮揮手，任兒子載著離開。
這時一個街坊走過來。
“那是林棟和他兒子林躍吧？”
林躍的大娘點點頭。
“怎么走了？我剛才碰到林遠(yuǎn)，還說晚上湊一塊兒吃個飯呢�！�
“哦，家里有點事。”
“這車是他的��？我還以為是東云那小子開回來的呢。”街坊又看看她手里的五糧液：“這老林家的小子是不是發(fā)財了？出手這么闊�！�
要知道村里一般人家過年走親戚拎兩瓶海之藍(lán)、瀘特就很有面子了，天之藍(lán)、劍南春都是稀罕物，五糧液？基本都是送能提攜自己的領(lǐng)導(dǎo)。
“不知道，可能吧�！�
林躍的大娘搖搖頭，提著放酒的禮袋走了。
說起來……林躍掀桌子，有忍無可忍的意思在里面，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系統(tǒng)又“�！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