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按著遙控?fù)Q電視臺，不時瞄一眼床頭柜上的時鐘。
一整個上午都快過去了，方然卻還未回來。
門外或窗外暫時也沒什么動靜，現(xiàn)在全看方然了。只有他能去「鬼幕」為我解釋清楚。
遠(yuǎn)方傳來一陣樂聲，我的手顫了顫，將電視的音量調(diào)小一點。
鑼鼓的聲音愈來愈近，我的心怦怦直跳。
不會是真的吧？
一個棗紅色的身影穿過門扉，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原來你在這里。轎子快到了，快披上嫁衣吧�！�
這位鬼媒人穿著仿似古代的棗紅色刺繡長裙，戴著粉紅色的面紗，手中拿著鮮紅如血的衣裙。
「不�！刮伊⒓凑酒饋�，退到窗旁�！改銈兏沐e了，我不是新娘�！�
「不可能�！构砻饺搜杆賮淼轿疑砼�，捉住我的手，說：
「你就是新娘子。」
我驚愕地看著她的眼睛，她的面容在那塊面紗下若隱若現(xiàn)。
「你！」
肩上忽然感到一陣壓力。她將鑲滿珍珠金線的裙褂壓在我身上，喊道：
「別誤了吉時，快過來幫新娘子穿上嫁衣�！�
一些半透明的手拉著我，迫使我展開雙臂。她們以純熟的動作為我穿上裙褂，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現(xiàn)在到底有多少隻鬼在為我更衣？
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鬼媒人從后捧著我的臉，固定我的姿勢，另外一對手將我的頭發(fā)盤起，插上無數(shù)裝飾。每插上一枝發(fā)釵，我就越覺得全身而退的機(jī)會更渺茫。
當(dāng)她們的手終于離開我的頭和臉，我頭上頂著的花朵像是石造的，每一朵都異常沉重。
我不想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我根本沒想過要舉行中式婚禮，或者說，我根本不曾幻想過自己的婚禮。
嗩吶刺耳的旋律在門外奏起，鬼媒人吩咐其他幫手把我的嘴唇涂紅。
「快完成了�！构砻饺税粗业募绨颍粩嗍┝�，臉上帶著詭異的燦爛笑容。
那些不見身體﹑只有一雙手臂的侍女拿著一張紅紙過來。如今我身邊就只有鬼媒人，不趁現(xiàn)在逃走，更等何時？
我一手扯下鬼媒人的面紗，她徹底愣住了。
「真的是你�！�
廖樂映不但找他人代嫁，還自己當(dāng)起了鬼媒人來，她到底有多討厭她的未婚夫？
一陣咳嗽聲自門口傳來。
「廖樂映，羅宏狄讓我替他傳話�！�
門口沒有人，只聽得見一把聲音在怪腔怪調(diào)地說話，我一聽就覺得像個太監(jiān)。
「他決定不娶你了，讓你把紅封包還給他�！�
廖樂映抓住我肩膀的手更大力了，我懷疑她是否正在嘗試捏碎我的骨頭。
她的未婚夫居然悔婚？這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
「我是鬼媒，為什么會沒聽說過這回事？」
「這位鬼媒，辛苦你了�！�
聲音距離我們更近了，但說話者仍然不見蹤影。
「小的也是剛接到通知，急忙前來傳話�！�
一張紙飄落至廖樂映面前，她放開了我，接住那張紙。
「這是羅宏狄給你的離婚和絕交協(xié)議書�！�
廖樂映定睛一看，手中的紙突然在她面前爆開，我連忙抱著頭蹲下來。
「�。 �
我回頭一看，大量小紙人正依附著廖樂映的雙臂，部份更飛到她的臉上，漸漸將她淹沒。
我最后聽到的，是廖樂映愈來愈激昂的慘叫聲。
***
噗通﹑噗通……
我睜開眼睛，手的脈搏活躍得驚人。我的心為什么會跳得這么快？
「先不要起來，你的身體有點虛弱。」歐陽紅渡輕按著我的肩膀，說道。
「可是我剛才還好好的……我現(xiàn)在也沒感到哪里不舒服。」
除了心跳得有點快。
「別逞強(qiáng)，她已經(jīng)吸走了你部分的生魂。」桐心怪腔怪調(diào)地說著，這句嚴(yán)肅的話隨即變得令人哭笑不得。
原來是牠給的離婚協(xié)議書��？怪不得我當(dāng)時就覺得怪怪的。
「你傻笑什么？那個壞女人假裝不經(jīng)意地碰你，其實都是在趁機(jī)吸你的生魂�！雇┬幕謴�(fù)了原來的聲音和語調(diào)。
廖樂映在吸收我的生魂？
我凝視著左手隱約浮現(xiàn)的血管，一直狂跳的脈搏終于逐漸平伏下來。
「我們會盡力幫你的�！�
歐陽紅渡退后兩步，猛地將手中的小紙人拍在地上。
一個佈滿大量符號的銀灰色圓形法陣在木地板上顯現(xiàn)。
「把那個紅封包放進(jìn)來�！�
聞言，桐心隨即將包包送到我面前。
真的不得不稱讚桐心的細(xì)心，居然連我的包包也一併送來了。
我從袋子中掏出紅封包，把它扔進(jìn)法陣?yán)�，陣�?nèi)幾個角落位置隨之冒出青藍(lán)色的火苗。火勢迅速加強(qiáng)，半晌便將紅封包完全燒毀。
「這樣他們應(yīng)該短時間內(nèi)也找不到這里來�！�
歐陽紅渡滅掉火陣，吩咐我待在這里好好休息。
「我們出去看看情況�！�
她和桐心離開后，我繼續(xù)躺著，感到有點無聊，便打量起這個房間來。
房間的中央位置放了一張中式圓桌，桌上有一套茶具，以及一個草綠色的塑膠瓶子。
那個瓶子看著有點眼熟。
我坐起來，想仔細(xì)看清楚，瓶子左右晃動了一下。
應(yīng)該是我眼花吧？這么普通的綠茶飲品到處都有，說不定這個瓶子只是歐陽紅渡買回來的飲料。
綠瓶子后的木架和擺設(shè)漸漸變得模糊，一個接近透明的身影隨之變得實在。
「你怎么穿成這個樣子？我差點認(rèn)不出你來�！�
程歌繞過瓶子，來到我面前。
那個綠瓶子就是周煒安用來收了他的……
「你現(xiàn)在是歐陽紅渡的式神？」
程歌「哼」了一聲，不屑道：
「就憑她？她連我都打不贏，何況我向來不喜歡受到束縛�！�
實際上，周煒安收服他的瓶子內(nèi)有乾坤。程歌不過在里面待了一會兒，功力已大有進(jìn)步。歐陽紅渡到現(xiàn)在還不曾打敗他。對于這一點，程歌還是相當(dāng)自豪的。
原來周煒安還留了這一手��？
不過，這瓶子限制了他的活動范圍。倘若他逃不出去的話，相信歐陽紅渡收服他為式神也是遲早的事。
程歌打量著我，皺了皺眉。
這身衣服一定跟我很不搭配。想到這里，我默默地摘下那些「叮叮哐哐」的頭飾。
「你弟弟沒跟你在一起？」
「我也想知道他現(xiàn)在怎樣�！�
方然到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他知道我被帶到這里來了嗎？
「你好像惹上了很多麻煩�！�
程歌一針見血地點出了我的處境，我只能苦笑著回答一句「的確如此」。
「你真的不是鬼魂？」
「為什么這樣說？」
「是氣息。」程歌的眉頭低壓，一副思考狀。
「你的身上有鬼魂的氣息。之前見到你的時候，有兩種，現(xiàn)在卻有三種。一種是你弟弟的，我見過他，所以認(rèn)得。這次新增的一種不倫不類，明顯是屬于那隻半鬼的。」
「那還有一種呢？」
「最初我以為是你自己的。但既然你不是鬼，我就不清楚了。」
難道我身邊還跟著另一隻我不曾見過的鬼魂？
「你還是盡快找回你弟弟吧�！�
「他會來找我的。」
我也不清楚為何自己如此肯定。不過，現(xiàn)在除了留在這里避避風(fēng)頭和接受歐陽紅渡的保護(hù)，我還可以怎樣做？
程歌輕嘆口氣。
「真不知道到底落入誰的手里，才會對你比較有利�！�
我不解地望向他。
「歐陽紅渡這么熱心地幫你，只不過是因為她受奇畫社所託監(jiān)視你。你再不走，她可能會禁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