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jīng)感受不到我的肢體,絕望的浪潮把我淹沒,那些好像已經(jīng)不再是回憶,它們變成了殺我的刀。
一點,一點的蠶食我的生命力。
“不……不!!”
我渾身溺在了血海里,每一次咳嗽,都會吐出血沫,溢出我靈魂的碎片。
誰來幫幫我?
救救我。
我知道沒人會聽到我的掙扎和吶喊,但求生是本能,我還是渴望著有人可以拉我出了這絕望的血海。
但是果然。
我只能靠自己…
“小姐!”
哎?
“小姐!”一聲比一聲大,好像透過那看不見的屏障,直入耳膜。
“小姐……別害怕,我在這里,我一定保護你,別怕了,沒事的……”
奮力掙扎的手好像有了實感,有什么人,正在扣緊我的手腕,順著指關(guān)節(jié)摸上來,然后握緊,溫暖的觸感,將寒冷驅(qū)散,也鎮(zhèn)住了惡鬼。
“姐姐,小然姐……你不會有事的,我陪著你,我,我在這里呀,你就不會是孤單一個人了!蹦锹曇羯踔翈Я它c哽咽,不是害怕,不是憐憫,倒像是……疼惜?
一呼一吸間,血腥味漸漸淡去,惡鬼沒入黑暗中,只有譏諷的聲音和那小孩關(guān)切的聲音在我耳邊交錯著回蕩。
我知道血海淡去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我就要醒了。
可在聽見她越來越清晰的,焦急又關(guān)切的聲音時,我還是有了一種,她是我的救星的錯覺。
“我沒事。”
終于,我恍惚著,在朦朧的黑暗淡去后,睜開了眼睛,撞上她溢滿焦慮的眼眸:“不要擔心!蔽艺f。
在我睜眼的時候,她明顯松了一口氣,但隨之就是恐慌,眼睛里都是因為恐懼而溢出的水霧,但她執(zhí)著的沒有掉眼淚。
“嚇到了嗎?”我問。
一定是的,那副樣子多可怕啊,猙獰的,難堪的,歇斯底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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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小姐我可擔心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接下來的話我沒有聽清,閃電就是一瞬間的事,照得整個屋子亮如白晝,能把耳膜刺破的雷聲轟隆隆的響,把窗戶都震得發(fā)顫,旋風卷著草葉,拍上我們的窗戶,好像故意打攪我們的好眠。
我正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她正扣著我的手,溫熱的觸感,還有手心清晰的紋理,手腕相貼,血管有力的搏動,和那人濕潤的呼吸應(yīng)和,這些都讓我切切實實的感受到這人的存在。
我的目光還沒停留半刻,她就好像被燙到似的,以一種甩出殘影的速度把手抽了回去。
“我,我是看小姐你亂動,怕你傷到自己……”她低著頭,耳骨通紅,整個人躁動不安地挪來挪去,聲音越來越小,好像是解釋給我聽,卻又好像是說服自己。
“嗯。”
我只應(yīng)了一聲,好似沒有在意。
“小姐你怕雷對吧?我也怕!如果小姐睡不著了,我就給你講故事聽好不好?”
“你會講什么?”
其實我從來沒有聽過故事,一般這種事情都是在孩提時期母親或父親之類的人物做的,而我這種情況,顯然是沒有過的。
“小姐想聽哪一種?我都給小姐你講!”她興致勃勃,好像想通過故事來緩解之前的尷尬。
“都好!蔽抑匦麻]上眼睛,緩緩縮回了被窩里,好像小小的被子能幫我阻擋窗外呼嘯的風聲。
“那我就講啦!從前啊,有一條小人魚……”
“我不聽這個!蔽野杨^扭過來,眉毛都扭在一起,我知道這是一個什么故事,就算小時候沒聽過童話,周圍人說說也就知道這是什么樣的故事,包括故事的結(jié)局。
“你不要講童話給我聽”,似乎是因為她要講故事的原因,我的話也變得孩子氣了:“我不要聽童話。”我再次斬釘截鐵的說。
我知道這話跟我之前說的自相矛盾,明明我說了都好,可現(xiàn)在卻不想聽她隨口要講的童話,可我就是煩悶,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了,童話對我來說,虛無縹緲,又平添悲傷。
“好,那不講童話,我給小姐講別的故事!
她并沒有因為我出爾反爾的話而產(chǎn)生什么反感,反而順著我的話往下說:“小姐聽困了就睡吧,我會守在你身邊的,很安全!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說些什么,干脆就閉上眼睛聽她用輕柔的聲音講起陌生的故事。
“從前啊,有個小女孩,她很小的時候,就被師傅收留了,終于結(jié)束了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她跟著師傅學(xué)功夫,學(xué)道理,還被送去了學(xué)校,師傅對她寄予厚望,但是……”說到這里,她頓了很久,我閉著眼睛,看不到她的情況,但我就是莫名覺得她很難過。
“但是,師傅很快就生了重病,各種暗傷導(dǎo)致她再起不能,徒弟沒有辦法,只好下山去接一些私活,只是,雇主都瞧不起她,因為她是一個姑娘,甚至還刻意克扣錢財……更過分的……”
說到這里,她牙關(guān)緊咬,我甚至能聽到牙齒上下碰撞的摩擦聲:“更過分的,看她沒有背景沒有身份,企圖強占!
我聽出來了,這是她自己的故事。
“你做了什么?”我有點迷迷糊糊的了,我之前本來就沒有睡好,現(xiàn)在在她輕柔的聲音中,我竟然有了睡意。
而她顯然沒有意識到我語句中的主語已經(jīng)改變,十分自然地接上了我的話:“狠狠踹了幾腳,然后讓他們自食惡果,我~超壞!”
她的尾調(diào)一下子就揚了起來,沒了之前的輕柔,顯得很得意,但我知道,這種夸張的語調(diào)下也掩飾著她那時的茫然無措。
就像我一樣。
我半睜了眼,她并沒有想到我會睜眼,登時就僵在了原地,手指不安地摳著被角,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緊張些什么,我又不可怕,也沒有對她很兇吧。
“之前我睡眠時折騰,你叫我什么?”我挪過了眼,迅速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啊……?”她呆了好一會,似乎以為我要怪她,唇又緊緊地抿住了,臉漲得通紅:“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
她先想到的是道歉。
我又把頭扭過來看她,看著看著就彎唇笑了,她又呆了,還是之前那副眼神,我卻已經(jīng)不那么討厭了。
“沒關(guān)系,繼續(xù)叫吧,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你故事講的很好,我很喜歡!
她嗚嗚了兩聲,然后就像搖著尾巴的大金毛似的貼了上來:“姐姐~小然姐~嗚嗚……”但我只感覺到一點點溫暖她就撤了回去,她縮進了被子里,使勁亂扭,翻騰。
“……睡覺!蔽覠o奈開口。
“好!”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個小腦袋,樂得嘴角都要咧到腦袋上,我有點擔心她今晚會興奮的睡不著覺:“小心明天困,我們還有事要干呢,閉眼休息吧!
她照樣應(yīng)了聲好,眼睛聽話地合上,身體緊繃繃的,我總覺得她頭上都要炸小花了。
氣氛很沉默,暴雨轉(zhuǎn)小,被風卷著落在窗沿上,窗戶上,濺開點點水花。
我討厭雷聲,也討厭雨,更討厭隨著每一場雨,愈來愈蕭瑟的秋,每場雨都好像掀開我的傷疤,帶來恐懼,痛苦,濕漉漉的身體。
可今天,就在這樣同樣令人討厭的天氣中,我竟然,沒有那么難過。
我強忍住睜眼或扭頭的愿望,暗暗在心里想。
張筱雨,她真是個很好的人,純粹的讓我自慚形穢,想觸碰又不忍打破。
人怎么可以,像她這樣經(jīng)歷過痛苦,卻還可以冒著天真的傻氣,渾不在意的向我這樣的人散發(fā)善意?
我覺得心口有點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