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米粥早已經(jīng)溫涼了下來,傅衾手拿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著,眼睛盯著碗里黏糊的粥,無心去吃。
她不停地翻攪,軟爛的粥此刻更是一塌糊涂,許久她似認(rèn)命般無奈的將勺子丟下。
“淇卓哥。”傅衾沒有抬頭看他,也許是缺少面對他的勇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程淇卓聽到她的話,拿勺子的手頓了頓,又繼續(xù)往嘴里送。
頭頂?shù)娘L(fēng)扇嘩啦嘩啦的響,縱使傷人,傅衾依舊將內(nèi)心想說得話全盤托出。
“其實和你再次遇到的驚訝大過驚喜,說沒有一丁點開心是假的,可是我真的做不到特別熱情!备掉廓q豫了片刻,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十六年真的很久,久到以前的事情幾乎磨滅…我沒有不想見到你,只是我需要時間!
程淇卓到了嘴邊的勺子徹底僵住,也不知道是該吃下去還是放回去,他緩緩抬眸看著她,只有嘴角勾出一抹濃郁的苦澀,許久放下停滯的勺子,聲音帶著悲苦,“對不起啊青青是我說話欠妥,考慮不周了。”
小店外面車流聲片片,時而伴隨著電動車?yán)鹊穆曇簟?br />
傅衾覺得喉頭哽得難受,仿佛在漸漸石化,“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再慢慢熟悉起來。”
“可是你馬上要走了。”
“我們不是有聯(lián)系方式么?”
程淇卓看向她的目光亮了起來,同時也包含著小心翼翼,“可以嗎?”
傅衾鄭重地點點頭。
*
傅敬斯倒是給人足夠的空間,不到點絕不來打擾,給傅衾留足思考時間。
距離他給出的期限只剩下一天。
傅衾昨天確認(rèn)了李沖的錢到賬,也確保后續(xù)不會有出差錯,才徹底把心放下來。
她環(huán)顧著一眼望到頭的屋子,低頭看了眼手邊的行李,她的東西很少一個24寸的小箱子便裝完了。
真到了要走的時候,她還真有點舍不得。
傅衾抽了房卡,房門不重不輕的一聲沉悶。
出門時,外面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太陽早就落到了鋼筋森林深處,唯有縫隙里殘留的橙黃是它最后的蹤跡。
雨水激活地上的塵土,幻化成小分子與空氣混合,產(chǎn)生獨特的氣味。
傅衾打開雨傘站在路邊,額頭上不斷冒出汗水,燥熱的天氣,讓她呼吸困難。
雨越下越大,她將行李朝傘下攏了攏,只求司機(jī)快點到達(dá)。
等司機(jī)來時,雨已經(jīng)下得像瓢潑的。
上車時身上帶著潮濕的水汽,與車內(nèi)的冷氣一碰撞,到還有些涼意。
雨下的傍晚,黑得很快。
雨刷都來不及刮去急促降落的雨水。
傅衾朝外看去,路上的燈光在雨里散開,不再明亮而是模糊。耳邊傳來陣陣車鳴聲,她靠著車椅發(fā)呆,想到傅敬斯找來要答復(fù)時,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遠(yuǎn)赴他鄉(xiāng),竟有種報復(fù)的快感在。
她低頭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很快又收住,覺得這想法像變態(tài)。
到達(dá)榮城機(jī)場時,雨漸漸小了下來,下車后空氣中依舊熱氣蒸騰。
機(jī)場外面人聲嘈雜,車輛雖然有序,但仍感覺擁擠,有種呼之欲出的鳴鈴感。
傅衾剛進(jìn)到大廳,外面的雨水又嘩啦啦下起來,外面的人擠著往里進(jìn),門口處弄得水淋淋、臟兮兮一片。
心里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這么大的雨,今夜她還走的成嗎?
過了安檢,坐在候機(jī)廳內(nèi)等待。
她的心被揪住,果不其然等來了延誤的通知,起飛時間往后推遲了兩個半小時。
原本八點的飛機(jī),現(xiàn)在要到十點半再飛。
傅衾懸著的心穩(wěn)了穩(wěn),好在今夜能走。
她打開手機(jī)看到程淇卓發(fā)來的消息,問她什么時候走,走前想請她吃頓飯。
傅衾看了后又返回,沒有回復(fù),想到了愛丁堡,再回他,裝作才看見的樣子。
時間分分秒秒的走過,十點半飛機(jī)仍舊無法起飛,伴隨而來的還有更壞的消息。
機(jī)場的工作人員找到正在焦心的傅衾。
工作人員微弓著身子,面帶微笑,語氣甜美,“您好傅小姐!
傅衾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想說,你認(rèn)錯了,但最終沒有說出口,她朝來人看了一眼問道,“怎么了?”
“傅總在隔壁等您!
說話的姑娘臉上掛著笑意,明明對方那么漂亮,傅衾卻覺得膽寒。
忽然傅衾笑了,真是天留人,人也留。
工作人員被她笑得摸不著頭腦,卻聽到一句為難的話語,傅衾說,“你告訴他我不想見他!
話音剛落下,傅衾又說,“算了,你帶我去吧!
工作人員明顯松了一口氣,做了個請的手勢。
今晚延誤的人比比皆是,一路上聽到不少唉聲嘆氣。
傅衾來到VIP室門前,跟隨的人想為她推開門,手剛落到冰冷的把手上,耳邊傳來淡淡的聲音,“我自己開。”
打發(fā)走工作人員,傅衾看著沉重而緊閉的門,踟躕了許久才推開,屋內(nèi)的冷氣要比門外更足。
傅衾上面穿著件白色V領(lǐng)短袖,下身灰色亞麻長裙,一時間還有點冷。
偌大的房間里只有傅敬斯交迭著雙腿坐在沙發(fā)上,如森林般幽暗的視線一直緊盯著門口。
傅衾不去看他,只覺得后背攀升出刺骨的寒意。
很快傅敬斯帶著質(zhì)問且厲凜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內(nèi)響起,“這就是你給我的答復(fù)?”
傅衾從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了下風(fēng),即便此刻她恐懼傅敬斯,她依然和他強(qiáng)硬的對抗,“對,這就是我給你的答復(fù)。”
“傅衾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說話?”
“沒有!
傅衾絕無這種想法。
傅敬斯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響,隨著聲音越來越近,傅衾將視線從鞋尖移到他臉上。
他瘦削俊朗的臉此刻更是緊繃,一雙劍眉充滿怒意,凝聚在眉宇之間,呼之欲出。
傅敬斯停在她一臂遠(yuǎn)的位置上,兩人四目相對,有著微妙的灼熱。
傅敬斯沉著臉,壓著氣,問她,“為什么?”
傅衾緘默。
“回答我為什么!”傅敬斯上前一步,扣住她的肩膀,氣勢洶涌,呼吸粗重。
傅衾反抗了一下,卻沒有成功。
兩人持續(xù)對視,清晰地看到彼此的痛苦掙扎。
“沒有為什么。”傅衾說完垂下眼眸。
“傅衾你走不了,沒有我的允許你走不了!”傅敬斯逐漸變得咬牙切齒、瘋狂,“你不就是因為我們在一個戶口本上么?現(xiàn)在老頭死了,我把你遷出去了,過兩天我會上報,宣布你和傅家沒有一丁點關(guān)系,這樣我們就合情合理合法了!
“你瘋了!”傅衾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傅婁東是真把她當(dāng)親閨女,才會在彌留之際打出那通電話,他無法看著自己的孩子做出錯誤的一步。
她愛傅敬斯沒錯,可是她更尊敬傅婁東。
傅敬斯看著她恐懼的眼神,冷笑道,“瘋?這就叫瘋了?傅衾你真是離開我太久了!
聽著他的話,傅衾渾身發(fā)抖、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