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森趁著紅燈時點亮手機螢幕,除了朋友們的一些垃圾話外,仍然沒看到應傳來的訊息,他掙扎著要不要打給晴,但一想起他站在門外無法動彈的經(jīng)驗他就頭痛欲裂,多少也得歸咎在該死的宿醉。
「不急…」彥森用手指敲打著方向盤,「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幾天不說話,只要處里掉那隻惡靈一切都會恢復正常,不過她到底是怎么被那恐怖的東西給纏——去你的轉(zhuǎn)彎不打方向燈的喔!媽的智障死屁孩。」
彥森連按了幾下喇叭,氣沒出到反而害他耳鳴更加嚴重,聽說路西法就是因為握上了方向盤才化身為惡魔、而且當時只塞了不到一百公尺,
但像是晴這么善良的人也會如此嗎?彥森心想,最近她剛自己通勤不久,真好奇那是否也讓她變了個人,畢竟天使也因此墮落…
彥森踩緊油門開上大橋,一根像是麥克風的塔柱斜插在前方,他一直覺得這設計得很難看,阿義曾說覺得像是鼓棒,但他總是想到別的東西去,尤其晚上整根都會發(fā)亮,至于為何會因為發(fā)亮而想歪他自己也不清楚,人類的思緒運作模式一直是個謎。
進入市區(qū)后他有點迷路,上一次來找娜娜已經(jīng)不知過了多久,那次被硬挖來幫她搬家,光是衣服鞋子就花了整個下午搬運,然后這位好妹妹支付的酬勞竟然是一雙襪子,
「等我成名了,這東西可以讓你換部車!鼓饶犬敃r如此說道,但至今別說車了,他連擦后照鏡都沒用過那雙襪子,
只不過他沒丟掉就是了,但同樣也沒想過要保存下來,處理的辦法就與所有免費紀念品一樣,或許等到哪天全車清潔保養(yǎng)時,技師就會在某個積滿灰塵與餅乾屑的角落發(fā)現(xiàn)他的下一部車。
彥森思忖著該不該打電話給妹妹,但總覺得怪怪的,在他心中的某個小角落堅持著哥哥不該求助于妹妹,就算要,也得當面說,這樣才可以用姿體語言掩藏自己的懦弱,比如說要挺起胸膛、利用身高差距俯視著對方說:「我麻煩大了,救我!拜託!
而且不預先通知突然到訪也是權(quán)威的一種象徵,想到這他羞愧地搥了下喇叭,前車的駕駛座伸出了一隻手,若是忽略位在中間不怎么合群的那一根指頭的話,勉強可以說是拳頭,因此彥森猜想那人大概是坐太久伸展一下罷了,
不久后到了目的地,他按下門鈴,一會后有名女性回應了,但不是娜娜,他正要為了找錯人而道歉時,另一頭傳出了熟悉的聲音,
「娜娜?」他對著收音口喊著,「我是你哥,可以開門讓我進去嗎?」
「你知道…說得更大聲她也不會因此聽見,這是手持聽筒。」
「呃…可以幫我跟她說嗎?」
「當然,但只是說一下,你這樣有點怪對吧,沒有通知就突然跑來之類的!
「所以現(xiàn)在不適合嗎?」
「怎樣又能稱作適合呢?抱歉,你等等!顾f完傳出了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音。
「老哥?」彥森還來不及解釋妹妹就接手了,「怎么突然就跑來了,先講好喔,我沒錢借你,而且我會跟媽告狀!
「如果不是借錢的話你就不會告狀了吧?」
「這樣嘛…我想這有商議空間,先進來再說吧!鼓饶日Z畢大門鎖立刻彈開。
彥森嘆了口氣按下電梯鈕,試著不去多想事情會變得多糟,同時拒絕回憶娜娜難搞的個性、并且后悔沒有直接撲向糾纏晴的惡靈和它一決生死,這樣至少還可以避免被羞辱,現(xiàn)在他可能得帶著破碎的自尊下葬。
「為何我會想到『下葬』?」電梯攀升而上,密閉的空間使喃喃自語變得太大聲,反正沒有別人,彥森也沒有收斂,「難道我不是一直偏好火葬嗎?是什么造成了我的思想與潛意識脫節(jié),因為所有影視作品在表現(xiàn)喪禮時,都是一群人圍在墳前慢動作表情特寫外加悲傷音樂、還是說這不過只是民族文化上用語的習慣與否?或許是火葬的歷史比起土葬來的短,又或者是土葬的接受度仍——嘿!娜娜,好久不見!
「哥,拜託,我罩杯大于c之后就不用那個綽號了。」
「你這樣有c?咳,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綽號還能自己選!
「不然呢?圣誕老人送來的嗎?」
「你知道的,就是朋友啊、熟人什么的!
「你有沒有試過揍那群王八蛋揍到他們叫對為止?」
「那是真的,高中時我看到有個學長叫她娜娜,還不用等到隔天、當天下午那傢伙就進加護病房了!鼓饶鹊呐笥焉酚衅涫碌卣f道。
「我是你哥總有些特權(quán)吧?」
「我是你妹可以踢你蛋蛋嗎?」
「哇喔,老妹,叫你老妹總行了吧!鼓饶忍袅嗣,半秒后點頭同意。
「介紹一下,這是美美!
「拜託別——」
「來不及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叫做美美,怎樣啊!美美!鼓饶葘ε笥崖冻龃蟠蟮男θ荨
「我想今天的疊字聽得夠多了,那個,有空嗎?我想跟你討論件事!
「別跟我說你連伴手禮都沒帶!鼓饶入p手插腰站出三七步,彥森幾乎不敢直視那瞇起的雙眼,同時又感到有些羞恥,他不應該表現(xiàn)得如此懦弱才對,他才是兄長。
「如果可以的話跟我自拍張?」美美邊插話邊拿出手機幫自己完成了愿望,而彥森也不忘對鏡頭比出勝利手勢,「還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幫我跟艾斯拿張簽名,謝謝,就這么說定囉。」
「老天…」娜娜扶著額頭領他進入屋內(nèi),「我忘記這白癡是你們的粉絲了!
「你自己不也會聽嗎?不知道是誰說他們主唱肯定跟你很合得來!
彥森關上耳朵忽略兩人的斗嘴,努力思考等會該怎么譏諷凌亂的房間來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客廳看起來非常整潔,他原以為得費一番工夫才踏得進妹妹的住處,而所謂的一番工夫指的是在一堆垃圾間清出『立足之地』,
只不過整潔歸整潔、裝飾品似乎太多了點,或該說除了家具外剩下的東西就是療癒風娃娃、長條狀動物抱枕、盆栽、在水上滾動的水晶球,以及一大堆黏在墻上也好、掛在天花板也罷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東西,
「老妹啊,你該不會把錢都花在這些東西上了吧?」
「想太多,這些都是網(wǎng)友送這位大美女美美的!
「你才好意思,有一半的東西都是你出現(xiàn)在我的直播后寄過來的,不說別人還以為我是哪個明星的經(jīng)紀人,每天幫你擋男人就飽了。」
「好好,先不管那個,我是想請你幫忙一件事!箯┥f。
「要花很久的時間嗎?」娜娜看了下時鐘,「因為我們再…四十分鐘就得出門了!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們回來!
「那已經(jīng)是下禮拜的事囉!」美美笑著說。
「我們準備去環(huán)島,沒開玩笑,你看,行李箱都擺好好在那了!鼓饶戎钢鴥蓚印著水蜜桃與香蕉的箱子,這還不錯,但設計者不知是沒吃藥還是吃多了,居然將兩張中年大叔臉孔與水果合體,看起來就像來自地獄的兒童節(jié)目主持人,
「我還以為是什么新潮的擺飾物…」彥森覺得可惜他不會施術(shù),否則這兩隻水果怪物肯定會被他拿來開刀,
半秒后他將目光轉(zhuǎn)向美美,后者不知為何擺弄著無辜小鹿般的大眼,惹得他心疼,但這女孩根本沒做錯事,彥森完全不能理解這是什么巫術(shù),但他好想將美美抱在懷中摸摸頭說聲好棒,「咳咳,不說廢話了,她知道月靈師的事情嗎?因為我是為了那個來的!
「你哥也會抓鬼!真好…那超賺的!姑烂缆冻黾啥实谋砬,「真希望我也會,就不用賣笑賣得那么辛苦了…」
「你也有在幫人除靈?」彥森指著妹妹。
「當然,輕松好賺不做是傻瓜,只是不用那么俗的名字就是了,你知道那只有爸在用吧?就連大伯都沒那樣自稱了!鼓饶人奶幈葎澚艘魂,「而且你以為這地方的房貸是誰繳的,靠這大美女的斗內(nèi)嗎?爸媽可沒有送我兩間公寓一間自住一間收房租!
「什么?這…不太公平了,我會幫你跟爸說!
「不用啦,我會那樣說是因為我不需要,瞧,我每個禮拜接一兩個案子就可以買房子了,爸媽知道不需要特別擔心我的花費!
「噢…我懂了,我比較需要擔心!
「嘿!你的樂團不錯,沒在騙,我很喜歡你們的音樂!姑烂琅牧伺乃募缯f道,彥森欣慰地回以微笑,那多少出自真心。
「話說你怎么不直接找爸就好了?基本上這方面的事沒有他搞不定的,你有聽過東縱谷黑虎吧,那是千年前的巫師化身的狂暴邪靈,據(jù)說有兩個遷徙到那的村落都被吃了,前陣子也讓某個土地開發(fā)商的老闆頭痛了一陣子,而結(jié)果你知道的,他們雇用了老爸,一顆價值五百萬的動物標本現(xiàn)在就擺在爸家里的電視墻上頭!
「我當然清楚爸有多厲害,但你知道他的個性,而且我在他面前逃避這件事很久了,現(xiàn)在突然說需要幫忙總是有點怪怪的,你懂嗎?」
「就像平常開口閉口都在罵警察的屁孩,結(jié)果真的出事了還是得依靠那些他們鄙視的公權(quán)力?」美美在一旁插話,彥森聽了頗想拍手讚好,但想到這是在描述他的問題所以作罷。
「我想差不多就是這樣吧。而且爸太忙了!
「好吧,我可能了解,那些『大客戶』超難搞,都覺得能為他們服務是種榮幸,而既然是榮幸就應該要做牛做馬、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惜,最后給的酬勞根本總是與付出的心力不成比例!鼓饶鹊沽吮瓩幟仕o他,彥森只是捧在手中,「好啦,時間不多,說說看要怎么幫你吧!
彥森將老爸請他調(diào)查新客戶、以及站在晴房間門口動彈不得的事一一講述給娜娜聽,而他難以避免的講到了他跟晴的感情岌岌可危,加上這件事的影響,他們的關係現(xiàn)在基本上處于凍結(jié)的狀態(tài),
而當講到樂團暫時解散時美美哀嚎了一聲、喃喃了些艾斯之類的話,彥森沒有仔細聽進去、只顧著傾瀉煩惱,但娜娜收拾著行李、除了偶爾嗯個兩下回應外,幾乎沒有在聽,
「所以我該怎么趕跑那隻惡靈?有它在我根本沒辦法跟晴在一起!顾姞羁焖傧铝私Y(jié)論,就怕娜娜會失去耐心把他打發(fā)走。
「聽你的說法似乎很嚴重,讓我們先看看那隻鬼想要什么,有時很簡單,你知道的,某次我遇過不斷騷擾人就是勸不走的傢伙,結(jié)果它只是想再吃一份六塊雞塊而已,超鬧!
「難道不能直接除掉它嗎?」
「相信我,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你都會希望先了解對手是誰的,免得踢到鐵板才在怪自己沒先做好功課!
「噢!你知道她為什么感觸這么深嗎?」美美笑著說道,「有一次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去釣一個天菜級的帥哥,結(jié)果一星期后才知道那人對女生沒興趣。」
「難怪他看起來那么正人君子,我當時還以為遇上了獨角獸、都已經(jīng)開始對男人改觀了,沒想到原來他不中圈套的原因,是因為他才是想『圈套』住別人的那一方,多浪費啊!
「夠了,好,可以停了,我不需要知道誰想『圈套』住誰好嗎?做你該做的,讓我知道那隻惡靈到底是怎么跟晴扯上關係、還有怎么把它趕走!
「先幫你打個預防針,通!娇植赖臇|西起源就越是難看,這么說好了,你或許會看到你寶貝女友的黑暗面,畢竟那些鬼怪是需要進食的,最糟的就是對復仇的執(zhí)念!
「老實說我也很好奇這點,晴一直以來都很善良,不怎么與人交際所以應該不會跟別人有太多衝突才對,更別說復仇了。」
「殺人魔也可能非常疼愛妻小,」美美聳了聳肩,「我說說而已,別在意!
「同意,我說老哥,你有想過她為什么不交朋友嗎?」
「晴原本的個性就這樣了!
「個性大部分都是后天影響造成的,我個人覺得啦,沒有人一出生就想離群索居。」娜娜語畢起身走向房間,「我拿個工具,等等。」
「這還需要用到工具?」
「你怎么會什么都不知道,我以為你們整個家族都干這行!姑烂勒f道。
「用于其他人身上的確是,唯一一個不會靈術(shù)的現(xiàn)在正坐在你旁邊!
「那是天賦不是嗎?好吧,這是娜娜說的,我忘了先把她說的話打上折扣了!
「不不,那確實是天生的能力,只是該怎么說呢…我有個糟糕的童年回憶!
「像是被狗追過以后一輩子都會怕狗、但狗其實是天性可愛的那種狀況嗎?」美美歪著頭,如果可愛能吃,她肯定是白松露。
「我很肯定那些惡靈跟可愛完全扯不上邊。」
「找到啦!」娜娜的聲音從房間內(nèi)傳來,彥森含了口檸檬水,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后才嚥下,天知道這位捉摸不定的妹妹會怎么料理自己的老哥。
「需要我架住他的頭嗎?」美美摩拳擦掌,「我還可以同時用腿固定住他的手喔!」
「不用啦,我說老哥,你會乖乖的不亂動對吧?畢竟不安分點可能會弄傷你喔!
「老天,你們是打算對我做什么,可以直接教我必殺技嗎?」要死也要死得像個英雄,彥森在心里補充了一句話。
「不行,你現(xiàn)在走投無路了,身為一個優(yōu)秀的妹妹不能讓你去做傻事,所以現(xiàn)在開始我說了算,懂嗎?」
「我想——」彥森話沒說完就被推倒在沙發(fā)上,美美跨坐了上來,他覺得胃快被擠出喉嚨了,但隨后美美的手掌貼上他的額頭,重心也一起從腹部轉(zhuǎn)移開來,
「老哥,你可以閉上眼睛了」
「這到底是在做什么,可以先讓我起來嗎?」
「你到底要不要我的幫忙?如果要的話就閉上眼睛,還有別亂動,否則會弄傷你!箯┥犃藝@口氣還是照做。
「我把瀏海撥開來了!姑烂赖穆曇舫霈F(xiàn)在他的正上方。
「很好,話說你不帶個手套嗎?等等可能會濺到你!箯┥犚姸吪九緝陕暋R到?什么東西會濺?老天……
「不用,藍色的那東西別弄到我就好。」
「怕什么,夜市香腸你還不是照吃!
「那噁多了好不好!
「什么藍色的東西,你們到底想干嘛?」彥森怯怯地問道。
「別說話,你不會想吃到那些東西的!鼓饶日f完,他便感到有個冰涼且柔軟的物體在他眼部來回滑動,他猜是毛刷,
動作停下后美美朝他吹氣,檸檬香氣混雜著臉上的顏料成了番茄湯的味道,一會后他便覺得皮膚被包覆著、無法透氣也失去了彈性。
「有哪里癢要抓嗎?美美可以幫你!
「呃…原本是有,但現(xiàn)在還是讓它繼續(xù)癢好了。」
「說真的,等等完全不可以動。」
「我答應你不亂動的話,可以跟我說你到底想做什么嗎?」彥森說。
「我不想讓嚇到你,害怕的人都像動物一樣!
「她要拿鋼針在你眼皮上寫字。」美美悄聲說。
「很好,現(xiàn)在他知道了,」就算不用看,彥森也能感覺到娜娜正瞪著她朋友,「其實沒那么危險,我已經(jīng)做過很多次了,而且我說過多少次了那不是針,只是比一般的筆還要細一點而已!
「你覺得他的眼球分辨得出來嗎?」美美說完自己呵地笑了起來,彥森沒想到的是他妹居然也一起笑了。
「你們兩個…算了,快開始好嗎,這樣閉著眼很不自在!
「那我開始囉!」
彥森感覺到尖銳硬物在眼皮上戳弄著,但不如預期中的難受,或許是那個他們口中的奇怪藍色顏料起了潤滑作用、也可能是娜娜以駕輕就熟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心想,身為兄長遇上這種情況角色應該是對調(diào)的,比如妹妹與男友的感情發(fā)生問題無法自己解決、然后求助無所不能的哥哥才對,但現(xiàn)在…他不只無法將晴解救出恐怖的困境中,還得像隻待解剖的青蛙被奇怪的鐵器劃弄,
不知過了多久,彥森剛放松下來就聽見了嘻嘻地笑聲,他在心中揉了揉太陽穴,告訴自己這一切就快結(jié)束了,只要知道晴的問題后事情應該就好處理了,頂多再請娜娜親自動身驅(qū)逐那隻惡靈,然后一切都會好起來,他和晴可以跟過去一樣,說不定還會更好,
「好了,我的技巧真的沒得比!鼓饶鹊穆曇魝鱽砗螅瑝涸谒砩系闹亓恳惨粊阆。
「也沒多少人能跟你比…真要說,比你差的大概只有我!
「我有同意你可以說話了嗎?」娜娜語露不悅。
「我把鏡子拿來了!」如此雀躍的聲音讓彥森有種不好的預感,尤其是從美美的口中發(fā)出來,而他不禁為這個今天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感到讚嘆,
怎么有人能夠短短幾分鐘、就讓人產(chǎn)生既是喜愛又既是生厭的矛盾情感,如果在童話故事中,美美肯定會是隻小妖精,專門把人推入沼澤然后再用可憐的眼神望著受害者。
「睜開眼睛吧,我想你會想知道剛剛躺著時臉上發(fā)生了什么事!鼓饶榷酥R子笑道。
「其實,我原本看見這些寫在白漆上密密麻麻的藍色咒文是很驚訝、又佩服的,不用想也知道,那有某種神祕的功能,可以使我與靈界進行某種交流,但是…可以解釋一下這個嗎?」彥森說著,將食指放在上唇,「認真?鼻毛加上捲翹八字鬍?這些顏料最好很容易洗掉。」
「噢,別擔心,那些顏料都是水溶性的。」娜娜揮了揮手說。
「至于八字鬍的部分,是藍色奇異筆!姑烂勒f完無辜地看著彥森,他差一點就要原諒這女孩了,只差一點。
「保險起見問一下,這杰作也有實際上的效用嗎?」彥森擺出大大的微笑。
「當然,知道通靈嗎?這可以讓你跟鬼魂交流,前提是它們想要交流。」娜娜點點頭。
「那個我并不懷疑,我指的是八字鬍的用途,誰能解釋一下!
「娜娜很專心在寫,但我很間、想要幫忙做點什么,剛好看見桌上有奇異筆,所以就畫上去啦!唉呦,別拘泥那種小事,開始下一步吧。」
「說得對。老哥,有時候你真的該大氣一點。」
「告訴我接下來該怎么做。」彥森嘆了口氣。
「你有感應到那隻惡靈吧?現(xiàn)在我需要你回想那個感覺、藉此與它聯(lián)系,若是它愿意分享,你就能夠看見它想讓你看的景象!
「需要閉著眼睛還是握住你的手之類的嗎?」
「噁,才不要,還有別盯著我看,此外隨便你!
「可以看著我呦!姑烂勒A苏Q。
「我想我還是閉上眼睛好了!箯┥矸潘煽恐嘲l(fā),「話說這樣就可以看到它的思想?」
「其實是『望其所見、感其所受』,但用在靈體上確實有些不同,反正簡單來說這些畫面這些都是它自愿讓你看到的就對了!
「它為什么要讓我看?」
「有什么好驚訝的,你以為惡靈就是毫無理智的殺人狂嗎?當然不是!它們也都曾是有情感的生命體,不過,原本就是心理變態(tài)所轉(zhuǎn)化成的惡靈,或許得另當別論!箯┥杏X到左右兩邊的軟墊都下陷了點,妹妹那一側(cè)似乎陷得比較深,但他沒有用這玩笑打斷她的發(fā)言,「但那不是重點,通常它們都有自己的需求想被滿足、都希望自己被理解,有時,是藉著停留于人世,等待愿望自己達成后消失,有時則更激進些!
「如果不愿意等呢?」美美的聲音從右邊傳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滿喜歡這甜甜的嗓音,晴撒嬌時就會這樣說話,但近期好像越來越難聽見了,那位小女孩也終于長大了嗎…
晴漸漸變得獨立且堅強了,彥森明白這絕對是件好事,但不知為何他卻覺得有些不甘心,或許他就是喜歡被晴依賴。
「普遍的講法就是鬧鬼,從弄倒花瓶到引發(fā)災厄之類的,目的就是為了喚起什么人的注意,而愿意幫忙達成心愿,所以你看,它們并不是毫無人性的好嗎?當然當然,殺人狂、反社會變態(tài)、政府官員,或是結(jié)帳時才在找錢包的腦殘變成的惡靈另當別論,將它們消滅是唯一辦法!
「那我還真希望糾纏晴的鬼只是個愛吃棉花糖的小男孩,而愿望就是把整支棉花糖捏成一團大口吞下肚!箯┥f著笑了兩聲,同時開啟靈感,世界出現(xiàn)了些顯著的變化,「好像有點畫面了,等等我開始尖叫之類的請及時把我喚醒,謝謝!
「那可能有點困難,想離開只能等它放你走,或是你比它強,自己脫離掌控!
「等一下,你說什么?」
「哇喔!如果那隻鬼不想放走你哥呢?」美美問道,
但彥森還來不及聽到娜娜的回答便與世界脫節(jié)了,一開始有如墜入迷霧般看不清四周景物,隨后則像是在漆黑的深海漫步,無論他是跑是跳、感覺永遠都停留在原地,唯一陪伴他的只有模糊的轟隆聲,
聲音漸漸變大,景物慢慢地從濃厚的迷霧中浮出,光線與重力重新塑造著新的世界,彥森覺得方位變了、黑暗退場,新環(huán)境不再令人無法視物,
彥森見到的第一個東西是隻手臂,或該說是兩隻,他牽著另一個人,他們都躺著、難以動彈,一會后彥森察覺自己在病房內(nèi),四周的設備并不老舊,但卻非現(xiàn)代所會看見的器具,彥森判斷自己處在數(shù)十年前的醫(yī)院中,而他緊抓著不放的人是他的妻子,受了重傷、奄奄一息,
他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渴望,想將那名女子擁在懷中,但除了掉淚他什么也做不了,胸口與雙腿的劇烈疼痛是其中一項因素,有股感覺告訴他這是爆炸所傷,
片刻后外頭傳來吼叫與哭嚎,遠處不時有轟隆聲,他聽見有人吼著「軍隊」、「攻擊」,他很想聽清楚但是耳鳴太嚴重,任何比耳語還大的聲音聽起來都與雜訊無異,他繼續(xù)躺著、同時端詳妻子憔悴但美麗的側(cè)臉藉此減輕他的痛楚,
彥森知道那名女子傷得比自己嚴重,那雙闔上的眼大概再也無法睜開了,他希望可以再次輕撫妻子的秀發(fā)、吻上那皎潔的臉龐,而不知為何,彥森覺得他若是真的有辦法做到,會因此得到一個微笑與左臉上的小酒窩,他沉浸在思緒中,發(fā)覺剛剛想著的人是晴、并非病床上的妻子,
看來他潛入了靈感中還仍能保有自己,不過同時有兩道意識在腦中流竄讓人有點混亂,彥森悶哼了聲,將妻子的手握著更緊,并希望這一切能趕快過去,但一句話喚起了他的專注,
「…全面撤離…」
撤離?他的兩個孩子仍在其他病房,不能、他不允許,彥森強忍著劇痛下了病床,他沒有親吻妻子,他沒有時間了,必須得找到孩子,否則他們將在沒有父母的情況下迎接死亡,而他也再也見不到兩個寶貝,必須將孩子帶來、他們一家四口必須團圓,
他一跛一跛地踏出病房,劇烈的震動令走廊上冰冷的光線閃爍不定,有東西接近了,但他沒時間顧慮那么多,只是用盡全力奔向孩子的所在地,
繃帶、針筒和藥罐被胡亂丟在各個角落,醫(yī)護人員已不見蹤影,留下的盡是老弱傷殘,遭到遺棄的人們躺在臨時病床上痛苦呻吟,
彥森只要看見還能說話的人便對他們吼著詢問方向,一會后終于有人指出兒童病房的位置,他扶著墻、忍著雙腿的劇痛半是奔跑半是快走地趕路,
過了一個轉(zhuǎn)角后他看見了兒童病房的指示牌,但同時也聞到奇怪的味道,還沒弄清楚他的頭頂就佈滿了濃煙,炙熱的焚風席捲著整間醫(yī)院,
彥森大喊著孩子的名字,但他卻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清楚,黑煙越來越濃厚,前方的道路已無法前進,他跑回頭、并對自己說孩子不在那里面,
他全身冒汗、劇烈地咳嗽,而原路回去時許多病人已沒了生命跡象,他的妻子,現(xiàn)在只剩他的妻子了,不能連這個也失去,不能失去晴,
彥森完全忽略了痛楚全速跑了起來,至少他以為的是這樣,下一秒回過神時他躺在地上、被黑暗給包圍,他吸入的每一口都是嗆人的濃煙、胸腔好像被烈火焚燒,
他無法動彈,腦中唯一還清楚的思緒依然是找到老婆與小孩,就算他瀕臨死亡也仍嘗試伸出手臂向前爬行,只是一切都太遲了,他手掌的另一端不再是妻子的手,回應他的只有無盡黑暗,
彥森回到了一開始的迷霧之海,他又踢又打、撕心裂肺地吼著毫無意義的句子,只為了回去醫(yī)院拯救晴,但無論他做了什么都無法離開這個地方,
過了不知多久,這片虛空再次起了變化,醫(yī)院的走廊重新出現(xiàn)在眼前,但這里全變了樣,顯然在遭遇攻擊之后有重新翻修,木墻全換成了水泥、地板是平整的磁磚,甚至連整個格局都有所改變,
不過看起來卻比他初次來到時更加破舊,地板堆滿垃圾與流浪漢、沒有電燈與凈水,無處不是灰塵與泥垢,顯然已遭到長時間的廢棄,
但他沒有理會,只是自顧自地跑向妻子的病房,這一次他仍然找不到老婆和孩子,于是就在這不斷徘徊,
每天都有人死在這,都是被遺棄之人,有餓死的、病死的、老死的,有時是求個遮風擋雨之地,卻熬不過酷暑與嚴寒,但不要緊,他可以將這些人納為他的一部分,很快地他就可以拼湊出新的老婆與小孩,
日復一日,他不斷地收集尸體,有些人有著與妻子相似的雙眼、有些擁有孩子的鼻眉,就像是他的家人并未死亡,只不過散落在各處罷了,
很快地他就發(fā)現(xiàn)哪兒的死者最多,但日子久了之后,來這的人變少了,四周長出了藤蔓與雜草,漸漸地,流浪漢換成了些年輕人,他們男女成對、嘻嘻鬧鬧地在這里游蕩,這是個好機會,他可以從這些人的身上收集到更像妻小的肢體,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并不會久留,所以沒辦法等到他們死在這,但這問題不大,有時他借了一隻腿或半邊胸膛后,他們就會自己加入死者的行列了,
在日復一日的努力下,軀體趨近完整,再過不久他們一家就能團圓了,而或許是上蒼應許了他的心愿,今天跑下來了一名男孩,和他的大兒子很像的男孩,他可以借很多東西來用,那么小雄就能完整了,
只是這不速之客用紙巾摀著臉,他向前靠近想拿開那紙巾時卻聽見了痛苦之音,小男孩口中念著的語句好像熱針似的戳刺著他的軀體,像是魔鬼,
他大聲叫喊,想蓋過那帶來傷害的語句、并且加速靠近,魔鬼語畢后又再次念出相同的語句,他揮手甩出了半具尸骸砸中了目標,魔鬼的呢喃終于停止,他可以安心收集身體,而小雄就快完整了,
才剛舉起昏迷的小男孩時便有另一人跑了進來,那人丟了一個東西過來,下一秒他就像再次身陷烈焰中一般全身痛苦不已,
他逼不得已丟下小男孩逃跑,甚至是他的快完成的一部份身軀,他又一次被迫拋下家人,但他跟自己說那不是他的錯,有兩個魔鬼想阻撓他,得先躲起來保護自己才行,而他也不會因此放棄,總有一天他會帶妻小回來,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