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夜,易翔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身處在一間巨大而陌生的廚房里,耳中充斥著每次下廚時痛苦凄厲的悲鳴,只是和他所熟悉的稍有不同,那不是動物的叫聲,是人!
那一聲聲慘烈的哭嚎,是由人類的口中所發(fā)生的。而兩旁,卻有許多廚師打扮的動物,瞅著他們陰惻測地笑著,這樣的場景讓他升起違和的奇異感。
錯了,不該是這樣,全部都亂了。
他在心里吶喊著,卻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甚至連動跟手指頭都做不到,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和那些人一樣,都成了待宰的「牲口」。
他眼睜睜瞧著幾個被切成塊狀的人橫躺在長型砧板上,身體還在不住地扭動著,卻被幾個廚師扛起扔進(jìn)一旁的石臼中,眨眼就被鐵杵春搗成的血肉糢糊,製成泥醬或貢丸;屋頂?shù)臋M樑上,則倒懸著一排紅人,他們的皮膚如衣服般被從天靈處開了口齊齊扒去,露出底下糾結(jié)的血管和粉嫩色的肌肉,廚師就站在旁邊的階梯上,用極其鋒利的小刀對應(yīng)肌肉的紋理切割,每片肉不超過指甲蓋大小,丟入底下翻騰的沸水中,熬成一鍋濃郁香醇的肉湯;還有許多人赤著腳被趕到冒煙的鐵板上,那熾烈的高溫讓他們不得不持續(xù)奔走跳躍,直到被烤熟為止,而鐵板底下是個巨大的凹槽,內(nèi)中盛滿了滾燙的熱油,偶有不慎落入油中者,立即就成了新鮮的炸物。
易翔不由打了個寒顫,心里一陣陣的慌,尖銳的恐懼幾乎窒息。
這時一道陰影遮住了他的視線,是個穿著主廚服飾的駱駝,那張毛茸茸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他卻感覺對方在笑,充滿惡意的那一種。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是一連串尖銳的刺痛襲來,隨即感到眼冒金星意識莫名的暈眩。
待恢復(fù)過來,他的兩隻手掌都不見了,手臂、大腿、腰、鮮血淋漓分別遭人切下了數(shù)塊肉,胸膛也黑洞洞的大開五臟六腑被掏了個大半。就連他的腦殼都如蓋子似地掀了開來,只剩丁點(diǎn)頭皮連著頭發(fā),松垮垮的在后腦杓晃蕩。
而一旁,卻擺著好幾道看似美味的菜餚:鳳爪龍衣、紅酒燴猴腦、一掌定乾坤、水晶餚肉、麻油腰肝鍋、下水滷煮……。
那味道聞著極香,可易翔只覺渾身發(fā)冷,沒想那廚師卻走了過來,拿起筷子一道一道餵進(jìn)了他的嘴里。
他明明是想吐的,但舌尖嘗到滋味竟不受控制的嚥了下去,他一邊難受的乾嘔著一邊又無法停下進(jìn)食的動作,眼中流出屈辱而痛苦的淚水。
「何必露出這樣的表情,你們?nèi)瞬皇侵灰敲朗呈裁炊寄艹詥?」暗處,有嘆息伴著腳步聲幽幽傳來,那聲音似是歷經(jīng)蒼桑又透出如孩童般的稚嫩,「既然如此,人也算是食物的一種吧!況且自己的肉,是不是更美味!
怎么會一樣!
易翔在心底大聲的反駁,依舊固執(zhí)的認(rèn)為人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
「錯了,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那種被殺害虐待的疼痛無論人或動物都是一樣的喔!所以,這次換你來體會一下,那種身為盤中飧的絕望!
不!他身心都在震慄,用盡力氣掙扎的爬起。
對上一雙青綠色的眼,羊角、牛身、虎爪,腦門兩側(cè)有對肉翅,長著一張人臉—孩童的臉。
饕餮……饕餮鼎。
他瞪大了眼,腦中轟然一響,耳邊似乎略過當(dāng)初那女老闆的話:……你不懂得如何駕馭這口鼎。
他明白了,可已經(jīng)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