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的到來,讓聚集在郢家府邸中的眾人多少有些詫異。
正在主持議事的郢相君甚至因此停下了嘴邊了話,側(cè)頭看向站在府門口的李世子。
郢家的府邸豪華,議事大廳氣派非常,站在門口的李丹青好生的打量了一番,此刻府中倒是站著不少熟面孔。
郢相君身邊的郢離自是不必多提。
在搖虛劍宗遭遇過的鎮(zhèn)魔司少司命羽同塵也位列其中,顯然是鎮(zhèn)魔司派來的代表。
天鑒司的來著不必多想,自然是夏弦音與青竹二人,她們對于此案的關(guān)心程度遠超出尋常人,無論是牽扯到當(dāng)年的青鬼案還是事關(guān)寧繡薛云的安危,她們都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而提御司派來的倒是一個生面孔,一位身材魁梧背上背著一個紫金錘的中年漢子。
李丹青隱約記得對方的名諱——杜洪武!
是提御司五位少司命之一,一生修為了得,已入神河境,也算是提御司少司命中,無論資質(zhì)還是經(jīng)驗都極為豐富那一類,甚至坊間還有傳言,說這杜洪武極有可能接替如今的大司命,在對方告老還鄉(xiāng)后,接手提御司。
這案子當(dāng)然是個大案子。
只是雖然姬齊下令要四座司府與郢家合辦此案,還定下七日為期,可朝廷重視,下面的人卻各懷鬼胎。
從這三府九司中派來的人手便可見端倪。
天鑒司與鎮(zhèn)魔司派來的雖然都是少司命級別的高官,但無一例外的卻是各自少司命中資歷最淺,年紀也最小的。對此案的態(tài)度顯然是觀望亦或者消極的……
而神合司就更加離譜了,臨時招募了李丹青這么一個編外人員,前來應(yīng)付。
幾乎是把敷衍寫在了臉上。
倒是提御司顯得極為重視,派出了經(jīng)驗豐富的杜洪武……
鎮(zhèn)魔司與郢家交好,同時都是太子黨,顯然并不想要牽扯出太多當(dāng)年事,派出羽同塵自然是走走過場。
神合司與天鑒司素來不參與太子與二皇子之間的爭端,或者說還沒有想好要在誰的身上下注,故而派來李丹青與夏弦音,更多的是想要靜觀其變。二人一個是編外人員,一個本就與青鬼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郢相君想來也怪罪不到曲滿袖與殷無疆的身上。
至于提御司……
倒是聽說與二皇子來往密切,說不的是真心想要查出點什么,若是能遏制住郢家如今勢大的形式,確實算得上給了太子黨迎頭重擊。
武陽城就是這樣的地方。
各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各有算計。
哪怕一件再簡單的事情,牽扯得足夠多,在各方勢力的相互掣肘下,也都會變得復(fù)雜不堪,想要在這其中抽絲剝繭,絕非易事。
李丹青想著這些,朝著那府中的眾人行了一禮,言道:“李丹青受曲司命之托,代表神合司前來參與議事!
“神合司派你來?”郢離的眉頭一皺神情不善的看向李丹青。
“這曲司命怕是也糊涂了,這樣的大事,也能如此胡鬧的?”一旁的羽同塵也冷笑道。
站在府門口的李丹青聞言,也不理會這二人的嘲弄,領(lǐng)著與他一同前來的曲未央等人邁步便走入其中,尋了一個位置自顧自的便坐了下去,仿佛沒有聽見這二人方才的話一般。
二人見狀,眉眼間頓時有些怒氣,只是這一次話未出口。
李丹青便從懷里掏出了那枚曲滿袖給他的令牌,將之重重拍在了木桌上。
“曲司命說了,見這令牌就是如同見他,誰敢說半個不字,就去神合司尋他,他不賞諸位兩個大嘴巴子,從此他就跟我李丹青姓!尤其是郢家主,你要是去了,他說起碼五個大嘴巴子起步!”李丹青這樣言道。
見聽聞此言的眾人神情古怪,他又縮了縮脖子,看向首座上的郢相君,舔著臉道:“當(dāng)然這話是曲司命說的,跟我可沒關(guān)系,郢家主明察秋毫,想來不會遷怒于我吧!
李世子本著你讓老子背鍋,老子就得扇風(fēng)點火的念頭,死勁的往曲滿袖的身上潑著臟水,身后的曲未央聽著這話,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倒是并不惱怒,反倒嘴角噙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郢相君聞言瞇著眼睛看了一會李丹青,然后淡淡一笑。
“李世子就喜歡說笑,既然是曲司命委派,那世子便坐下來吧!臂嗑绱搜缘。
李丹青也不接話,只是笑呵呵的收回了那令牌。
“諸位想來也看過卷宗了,有什么想說的,就說說看吧!臂嗑龑Υ瞬灰詾橐,繼續(xù)說道。
羽同塵在這時起身言道:“鎮(zhèn)魔司已經(jīng)開始著手調(diào)查近年來在包括天啟郡已經(jīng)臨近七八個州郡中活躍的邪宗,從他們的身上入手,看看能不能查到有嫌疑之人,神合司那邊理應(yīng)也從各個宗門入手,對比死者的身份!
“家父已經(jīng)在做了。”李丹青身后的曲未央微微躬身,柔聲應(yīng)道。
杜洪武也在這時悶聲道:“提御司的仵作也已經(jīng)檢查過死者的尸體,除了那處被囚龍山弟子所造成的槍傷外并無其他致命傷,體內(nèi)也并無其他異狀,所能提供的線索不多。”
“提御司已經(jīng)派人前往陸西城,走訪周遭的城池村落,看一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員出現(xiàn)!
郢相君聞言似乎有些苦惱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言道:“這事就發(fā)生在距離武陽城幾百里的地界,被擄走的還是圣山弟子!這是對朝廷的挑釁!”
“陛下對此極為震怒,下令我們七日之內(nèi)要查明此事!
“如今沒有頭緒,也只有辛苦諸位,從這些方面入手,一旦有了消息,隨時知會我。”
這場所謂的議事,與李丹青想象中的倒是相差無幾。
這案件雖然突然,但卻并不是無跡可尋,至少如李丹青在神合司說的那般,幾處一點明顯是可能存有線索的。
但此刻眾人對此都諱莫如深,不去提及,反倒是在一些幾乎不可能有結(jié)果的細枝末節(jié)上下功夫,半點沒有真的想要查明此案的樣子。
“神合司關(guān)于宗門的卷宗堆積如山,想要一一核對,可不是七日能夠做完的。”
“鎮(zhèn)魔司手上邪宗的檔案本就不全,想要在這里面找到和此事有關(guān)的邪宗,也無異于癡人說夢!”
“郢家主這樣查案,怕是沒有辦法在陛下規(guī)定的時間里,查出就里吧?”而就在這時,夏弦音的聲音忽然響起。
顯然,她并不愿意看著郢相君這樣敷衍此事。
郢相君聞言眉頭一挑,看向夏弦音:“那夏司命有何高論?”
夏弦音卻抬頭直視著郢相君陰桀的面容,說道:“卷宗!
“此案與當(dāng)年的青鬼案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青鬼案的卷宗放在天鑒司天字號的檔案庫,需要郢家主與我司府大司命的手諭才能打開,郢家主如果真心想要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還請準(zhǔn)許夏弦音翻看卷宗!”
這話一出口,這府門中頓時靜默了下來。
在方才的談話里,眾人皆有意回避關(guān)于青鬼案的一切,其中的牽扯與忌憚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想要將此案歸結(jié)為邪宗亦或者三賊土匪所為,但此刻這事被夏弦音一語挑明,場面上的氣氛頓時有些凝固。
郢相君瞇起了眼睛,伸出手輕輕的敲打著眼前的桌面。
好一會之后,他方才問道:“夏司命何意?你覺得此案與青鬼案有關(guān)?”
“青鬼紋身可不是什么稀缺貨,你隨便在大街上找個畫師,紋出這樣的東西也絕非難事,夏司命一定要將此案與青鬼案牽扯其中,到底是為了查案還是另有自己的算計呢?”
“我得提醒夏司命,當(dāng)年夏家主謀反之事可是陛下親自結(jié)案的,夏司命可不要因為一己之私,而意氣用事,到時候誤人誤己!”
郢相君的聲音低沉,一股寒意在那時自他體內(nèi)涌出,彌漫在這府門之中,在那股氣勢下,夏弦音的臉色泛白,鼻尖的呼吸漸漸有些沉重,雙拳握緊,似乎正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郢相君修為高深,坊間不乏有傳聞?wù)f他已入武君之境。
周身能個散發(fā)出來的氣勢便足以讓尋常星羅境的武者心神動蕩,甚至將其重創(chuàng)。
他此刻顯然正在借此敲打夏弦音,不要去想不該想的事情。
“夏家主當(dāng)年的事情,朝廷當(dāng)然有了定論。但青鬼邪宗尚且未有完全被緝拿歸案,如今這賊人尸首上有與之相似的紋身,難道夏司命就不能懷疑此事是青鬼邪宗卷土從來嗎?”而就在夏弦音在那股氣場下,難以自持時,李丹青的聲音卻忽然從一旁傳來。
郢相君聞言一愣,側(cè)頭看向李丹青,而心神的松動也讓那股籠罩在夏弦音周身的威壓散去不少,讓夏弦音有些喘息的機會。
“李世子,也覺得這事和青鬼案有關(guān)?”郢相君瞇著眼睛問道。
“有沒有關(guān)系查了才知道!
“倒是郢家主處處避諱,還拿夏家家主之事威逼夏司命,在下卻是有些奇怪郢家主到底在怕什么!?”李丹青同樣瞇起了眼睛,看向郢相君問道。
“夏家的案子是陛下結(jié)案的不假,但夏司命的罪也是陛下赦免的!”
“怎么?郢家主現(xiàn)在是在質(zhì)疑陛下的決定嗎?”
李丹青針鋒相對的反問,讓郢相君一愣。
“李丹青!你在胡說些什么!我爹對朝廷忠心耿耿,豈是三言兩語可以挑撥的!”郢離在這時起身罵道。
與之穿著一條褲子的羽同塵也起身言道:“李世子,查案可不是兒戲,你不懂其中的門道,就好好看著,不幫忙也就罷了,若是添亂,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面對二人的發(fā)難,李丹青冷笑一聲:“看樣子前些日子,沒把二位打服啊,找個機會再切磋切磋?”
二人聞言臉上的神色一滯,都有些難看。
他們于此之前,都與李丹青有過交手,一個被李丹青打斷了腿,一個背打得落荒而逃,此刻李世子舊事從提,二人的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好了好了!”而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那位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杜洪武卻起身笑呵呵的說道:“大家都是為了給陛下分憂!
“這案子確實復(fù)雜,時間又逼得緊,我看要不咱們依著各自的想法去查一查,看看誰能有所結(jié)果,到時候再商議進一步的計劃。比如若是夏司命能夠證明這案子與當(dāng)年的青鬼案有關(guān),郢家主就索性把卷宗提出來看看,反正又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沒什么大不了的。我說得對吧?郢家主!”一身橫肉的莽漢在那時笑瞇瞇的看向郢相君,一副和善的模樣。
郢相君眉目陰沉的盯了杜洪武一眼,知道這家伙想要煽風(fēng)點火,來一個坐山觀虎斗,但此刻郢相君卻沒有心思敲打他,他只是想了想,然后點了點頭:“好。”
“三日為期,若是能查出些蛛絲馬跡,卷宗你們想看,那就看吧!
見郢相君松了口,夏弦音的面色一喜。
“但!”可緊接著郢相君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如果查不出來的話!我就要治夏司命無能之罪,你就自己辭去天鑒司少司命的位置,朝廷不養(yǎng)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