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闕曾經(jīng)說過,姬齊身患惡疾,如果這是真的的話……
他更需要邊關(guān)穩(wěn)定,否則若是自己身體出了問題,朝堂震蕩,本就是危如累卵之勢。而若是走到最壞那一步,新帝繼位,一定難以震懾天下,當(dāng)年藩王之亂之事極可能重演。
而坐擁數(shù)十萬白狼軍的“藩王”,除非李牧林在世,否則這武陽天下恐難有一人能與之為敵。
……
李丹青皺著眉頭跟在泰平的身后,腦海中細(xì)細(xì)思量著姬齊到底遇見了什么麻煩。
但他擺出了種種可能,但都未有想到一種需要冒著給自己再造一位“白狼共主”的風(fēng)險,也要去解決的麻煩。
李丹青一時間想不明白。
但他也并不著急。
一年多的時間,武陽城內(nèi)部或許發(fā)生了某些他不曾知曉的變化,他需要時間去慢慢了解。
而在李射轅帶領(lǐng)白狼軍贏下對遼人的戰(zhàn)事之前,李丹青都是安全的。
“大人,前邊就是燕歡宮了!弊咴谇胺降奶┢胶鋈换仡^朝著李丹青言道。
他的話讓李世子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他抬頭看向前方,一座院門映入他的眼簾。
那一刻李世子臉上的神情多少變得有些古怪。
院門老舊,上面的朱漆已經(jīng)泛黃,院墻上曾經(jīng)粉刷好的白漆也有多處褪色,看上去很是斑駁。
若不是門楣上寫著燕歡宮三個大字,李丹青更愿意相信這是某位宮人的居所。
“三皇子小公主與候妃娘娘就住在這里!币娎畹で嗤T谠匕l(fā)呆,身旁的小太監(jiān)趕忙出言提醒道。
李丹青自然知道這里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他只是暗暗奇怪,姬齊從來都不是一個沉溺女色之人。
如今四十有六的姬齊前前后后一共也就四位妃子。
太子生母,也是武陽皇后的項(xiàng)蓉。
二皇子姬斐的生母,后妃南宮云。
而第三位妃子早些年死于病榻,并未留下子嗣。事情過去太久,宮中關(guān)于她的事情已經(jīng)并無太多記載,甚至連她的名諱李丹青一時也想不起來。
至于第四位妃子,便是眼前這燕歡宮中,為姬齊誕下一位皇子與一位公主的候妃娘娘。
從頭至尾,姬齊滿打滿算也就只娶了四位妃子,還死了一個。
對于一位皇帝而言,這絕對稱得上是“不近女色”。
或許皇后與后妃南宮云之間會因?yàn)樘訌U立之事,以及雙方背后的宗族勢力而有所摩擦,但這位本就是庶人出生的后妃,皇子也尚且年幼,背后更無任何勢力可言。
按理來說不應(yīng)該遭到后宮中各方的打壓的。
武陽朝也沒有窮到需要給皇子皇妃住這樣破破爛爛的地方吧?
李丹青的心頭古怪,但卻沒有多問,朝著小太監(jiān)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太監(jiān)倒是沒想太多,見李丹青回過了神來,便快步走到了那燕歡宮的宮門前通傳。
但小太監(jiān)在那朱漆泛黃的宮門前敲了半晌,門中也并無半點(diǎn)回應(yīng)。
“難道候妃娘娘帶著皇子公主出去了?”小太監(jiān)看向李丹青,有些尷尬的言道。
他方才入宮,也不認(rèn)識什么人,在宮里的消息并不靈通。
不然若是換作其他宮人,一早就應(yīng)該知道消息,也不用李丹青白跑一趟。
李丹青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著擺了擺手,說道:“無礙……”
只是這話剛剛出口,那宮門中就傳來一陣稀稀疏疏的腳步聲,伴隨著的還有一個蒼老的聲音:“來啦……”
宮門也在這時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悶響,被人從里打開。
然后一張蒼老的臉緩緩彈出了頭。
那是一位婦人,年紀(jì)六十開外,隨著一聲洗得發(fā)白的宮人衣衫,眼珠渾濁,嘴里悶悶問道:“二位公公是來給府上送瓜果的嗎?”
“說什么呢!”
小太監(jiān)聞言臉色一變,趕忙提高了聲音大喝道。
“這位是新晉的少傅!來給皇子公主講課的!”
那婦人聞言渾濁的眸子睜開了幾分,這才看清李丹青那一身衣衫根本不是宮中人的裝束。
她嚇得一個激靈,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顫顫巍巍的言道:“老婦有眼無珠……還請大人恕罪!”
將一位朝廷官員喚作公公,這可是件極為失禮的事情,別的不說,李丹青若是愿意,讓人打上她二十大板,卻是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事情,也難怪這婦人一瞬間如臨大敵。
小太監(jiān)見狀,趕忙側(cè)頭看著李丹青,小心翼翼的說道:“大人,她有眼不識泰山,咱們就不跟她一般見識了?”
李丹青苦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于這事當(dāng)然并不在意,只是耿耿于懷自己這般英武非凡,怎么就能讓人認(rèn)成太監(jiān)?
老婦人見狀如蒙大赦,趕忙在那時爬起了身子,一陣感恩戴德后,轉(zhuǎn)身便將李丹青請入宮中,而小太監(jiān)泰平也在這時出言告退。
宮里的規(guī)矩繁瑣,什么人能到什么地方,都是有規(guī)矩的。
小太監(jiān)沒有皇命在身,自然入不得宮闈。
不過這家伙顯然對李丹青抱有極大的好感,離開時還不忘詢問李丹青的住處,說是下個月得了空,去世子府尋李丹青。
李丹青自然欣然應(yīng)允,聽到這話,泰平方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
走入燕歡宮后,李丹青臉上的神情愈發(fā)的古怪。
如果說這燕歡宮的外墻與宮門看上去是有些陳舊為,那宮內(nèi)的景象那可就真的稱得上是破敗了。
燕歡宮的占地倒是不小,李丹青暗暗估算過,大的不說,七八畝地還是有的。
可庭院中只有一座同樣墻體上的朱漆斑駁的房屋,房門前一大片地界。卻沒有半點(diǎn)假山亭臺之類的裝飾,只有一大片菜地,種著李丹青一時間叫不出名字的蔬菜瓜果。
這看上去當(dāng)然不像是什么皇子公主的住所,倒更像是一座農(nóng)家小院。
一位穿著麻衣的婦人躬著背拉著一個鐮刀,正在清理中田間的雜草,不遠(yuǎn)處一位穿著黑色長衫的太監(jiān)正立在一旁,模樣陰桀,那太監(jiān)見李丹青到來,抬眸瞟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繼續(xù)眼觀鼻鼻觀心的看著前方。
前方為李丹青引路的老嫗在那時朝著那婦人言道:“娘娘,宮里的大人來了!”
田間的婦人顯然對于此事也有些吃驚,她站起身子,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跡,看向李丹青。
婦人顯得有些局促,拿著鐮刀的手無處安放,目光帶著幾分警惕幾分疑惑,嘴里問道:“大人……有什么事嗎?”
李丹青在那一瞬間不免有那么一瞬的發(fā)愣。
眼前的婦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灰色麻衣,頭上帶著一定蓑帽,額前的發(fā)絲有幾分繚亂,也不知是未有梳理,還是在方才的勞作中弄亂的。
她面容姣好,年紀(jì)看上最多二十七八,眼角卻已經(jīng)生出幾縷淡淡的魚尾。
這模樣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位有幾分姿色的農(nóng)家婦人,卻如何都無法將之與一位皇妃聯(lián)系在一起。
李丹青用了好一會時間方才接受這樣的事實(shí),心底卻暗暗腹誹道:這姬齊未免太不是東西了一些。
好端端的妃子,竟然也能忍心讓他們住在這樣的地界?
更何況,還有自己的親生骨肉也在這處居住,虎毒尚且不食子,姬齊這家伙倒是夠心狠的。
若不是《帝王起居錄》中分明記載著,他姬齊酒后亂性,臨幸了這候妃。
李丹青甚至懷疑,是不是婦人霸王硬上弓了姬齊,方才讓姬齊如此為難這母子三人。
李丹青這樣想著,又側(cè)頭看了一眼,站在屋前的太監(jiān)。
按理來說,他是奴,婦人是主。
可這太監(jiān)身著的衣衫看上去價值不菲不說,還能看著婦人在田間勞作,自己卻神情悠哉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李丹青的心底覺得有些古怪,似乎也想到了些什么。
他卻并不點(diǎn)破,而是恭敬的朝著婦人行了一禮言道:“在下李丹青。”
“奉陛下之命,前來為皇子公主講課!
婦人也有些發(fā)愣,目光不安的打量著李丹青,隱約從李丹青那一身錦衣中嗅到這對方的身份不低。
她似乎并沒有與這樣級別的官員接觸的經(jīng)驗(yàn),愣了好一會之后,才回過神來。
“那我,這就去叫玉植和瑤兒出來!
她的模樣笨拙且急切,像是怕怠慢了李丹青一般,快步在田間穿行走向不遠(yuǎn)處的房門。
可打底是因?yàn)檫^于急切的原因,行至半道,腳下一滑,一個趔趄眼看著就要栽倒下去……
李丹青見狀,出于本能趕忙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婦人的腰身。。
婦人驚魂未定,眨了眨眼睛,看著李丹青,好一會之后方才回過神來,她的兩頰微微泛紅,顯然是不太適應(yīng)這樣的接觸。
她趕忙退開身子,小聲道:“謝過大人。”
李丹青微笑著搖了搖頭,正要說些什么。
“大膽!”
可話未出口,那位身著黑衣的太監(jiān)卻在這時,用自己尖細(xì)的鴨公嗓爆喝一聲,尖聲道。
“娘娘身為帝妃,理應(yīng)秀外惠中,潔身自好,為陛下分憂!”
“卻不知檢點(diǎn),與外臣蠅營狗茍!”
“這傳揚(yáng)出去,豈不是讓陛下蒙羞!”
“你怎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