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
這三個字眼確實如雷貫耳。
但那是在李牧林還活著的時候。
相比于待在遠(yuǎn)離朝堂的張陽伯,身處全力中心的羽同塵,顯然更知道上面的圣意。
“我勸世子不要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
“好不容易在邊關(guān)浴血廝殺得來的性命,可不要就這樣輕易的又給送出去!庇鹜瑝m瞇著眼睛盯著李丹青,冷笑言道。周身的劍意在這一瞬間被他催動到了極致,他站在夜色中,一席白衣鼓動,手中的胤焰劍泛起陣陣雪白色流光,將他那張俊俏的臉蛋,映照得愈發(fā)的神采奕奕。
雙手撐在劍柄上的李丹青嘴角上揚,笑道:“那你就來試一試,幽云四十萬大軍取不走的命,你羽同塵有沒有這個本事!”
羽同塵本就心高氣傲,對于素來紈绔的李丹青瞧不上眼,此刻被李丹青如此挑釁,他哪里還能忍住。
“找死!”羽同塵這樣說罷,看了一眼身旁的張陽伯。
“別怪我沒提醒過郡守,郢家主對于沒用的人,素來很是嚴(yán)苛!
說罷這話,羽同塵的身形一閃,速度被拉升到了極致,直直的便朝著前方的李丹青殺了過去。
張陽伯本就心頭不郁,對于李丹青的強(qiáng)勢介入滿心怒火,但卻礙于對方的身份不敢出手,羽同塵的身份高貴,有他這個鎮(zhèn)魔司的少司命帶頭,張陽伯自然沒有疑慮,在那時爆喝一聲,看向左右言道:“給我沖!取回宋河山的尸首,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隨著他這話出口,周遭的甲士們也沒了遲疑,在這時紛紛提起刀劍,朝著李丹青沖殺了過去。
“敢傷我家院長!”遠(yuǎn)處的大風(fēng)院弟子們見了此狀,哪里還忍得住,他們擔(dān)驚受怕了這么多日,到了今日好不容易盼到李丹青平安歸來,又如何能看著他又被眼前這群混到所傷?
青竹一馬當(dāng)先,手中龍雀劍上劍意盎然,直直的迎上殺來的羽同塵。
而寧玖、劉言真、尉遲婉、洛安安以及姜羽五人也在這時出手,手中武器各顯神通,玄鐵傘銀針爆射,黑水刀刀意如斗,劍芒槍鳴更是響徹不絕,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便足足數(shù)十位甲士倒在了他們的攻勢下。
但這相比于張陽伯帶來的數(shù)百人的隊伍,也終究只是杯水車薪,很快眾人便被襲來的大隊伍所淹沒,雖然仰仗著不俗的身手與修為,這群甲士的圍攻一時半會奈何不了他們,可他們也同樣抽不出手來幫到李丹青。
“宗主!咱們……”宋桐兒也在這時來到了宋乾坤的身旁,她看向宋乾坤焦急言道:“咱們快些去給李丹青他們助陣吧!”
搖虛劍宗這些年雖然因為宋河山的死,而被郢家處處緊逼,而舉步維艱,但早年名氣不小,收攏來的弟子之中也不乏天資卓絕之輩,單單是星羅境可以御使飛劍的年輕弟子便有數(shù)百之?dāng)?shù),更不提這宋河山本人,那也是實打?qū)嵉纳窈泳车膹?qiáng)者。
但面對宋桐兒的懇求,宋乾坤卻陷入了沉默。
此刻這位年過半百的男人,正目光直直的看著那盤膝坐在地上的老人的“尸首”,神情凝重,身子輕顫。
宋桐兒此刻擔(dān)心著李丹青的狀況,自然沒有看出宋乾坤的異狀,只是在那時繼續(xù)催促道:“宗主!快些下命令吧!”
周遭的弟子也在這時看向宋乾坤,之前張陽伯的一番行徑早就讓他們怒火中燒,雖然于此之前與李丹青有些過節(jié),但此刻卻是都恨不得與李丹青一道殺出,與這些賊人一決生死。
而聽聞此言的宋乾坤似乎到了這時方才回過些許神來,他側(cè)頭看向宋桐兒,嘴里卻言道:“不行……”
“什么!”聽見這話的宋桐兒臉色驟然一變,雙目瞪得渾圓。
一旁的宋子墨也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的父親:“爹!李丹青可是為了咱們才和張陽伯打起來的!咱們怎么能袖手旁觀呢!”
宋子墨的質(zhì)問,讓這個年過五十的男人身子的顫抖愈發(fā)的明顯,他說道:“他是李牧林的兒子……他有擊退幽云四十萬大軍的大功,他怎么鬧,都不會有事……”
“可我們不一樣……”
“我們沒有靠山……”
“你爺爺一直心心念念著要保全搖虛劍宗這份家業(yè),我不能讓搖虛劍宗毀在我手上……”
“我不能……”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宋乾坤臉上的神情麻木,雙眸好似失去了神采一般暗淡無光,以至于這番話,讓宋子墨與宋桐兒一時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回答他們的問題,還是在喃喃自語。
但無論怎樣二人顯然都無法接受這樣的說辭。
“爹!”宋子墨神情焦急的看向宋乾坤大聲說道:“他們是要把我們往死路里逼!今日尚且還有李丹青幫著我們,今日過后,哪里還會有人管我們的生死!你可千萬不要糊涂!”
“子墨!你爺爺這一輩子的心血都在這搖虛劍宗!我不能讓他有事!你們都不許出手!否則會禍及宗門與你們背后的族人!”宋乾坤顯然已經(jīng)陷入了魔怔,他朝著身后神情憤慨的眾人大聲的言道。雙目通紅,狀若瘋魔。
“宗主!你糊涂!你以為這樣他們就會放過搖虛劍宗嗎?方才他們都要對你……”宋桐兒也在這時大聲的勸解道。
“我死不足惜,但你們還在,搖虛劍宗還在……”宋乾坤卻如此說道。
“可那樣的搖虛劍宗不過是旁人手中的傀儡,又有什么意義?”宋子墨大聲問道。
“可它至少還在……”
“可它至少還在……”
宋乾坤喃喃自語道,已然是聽不進(jìn)去眾人的言語……
……
李丹青與青竹一道與那位鎮(zhèn)魔司的少司命沖撞在了一起。
青竹的修為不俗,雖然還未抵達(dá)星羅境的第三境宿命境,但也在第二境星河境沉淀許久,加上她本就超凡絕倫的劍道天賦,若是真的與之比斗起來,就算不能克敵,但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拖住對方?jīng)Q計不會是什么難事,但壞就壞在這羽同塵是武陽城中的名門望族,若是青竹全力施展必然會將那雀從龍的功法展露無遺,這要是落入羽同塵的眼中,被他看出端倪,那可就真的是潑天大禍了。
故而李丹青與青竹聯(lián)手與這羽同塵戰(zhàn)做一團(tuán),但卻一時間難以占到先機(jī),反倒處處被其壓制。
胤焰劍生有靈智,劍招揮出,劍意涌動,攻勢變化莫測,劍意流轉(zhuǎn)更是行云流水,從四面八方不斷騷擾青竹與李丹青。
而羽同塵所修行的功法——《靈羽生焰》,更是這武陽天下少有的絕學(xué)。
此法以靈羽功與焰羽劍法二者組成,相輔相成。
劍招一出,如神鳥展翅,鳳羽生焰,劍招與靈焰翻滾不休,綿綿不絕,神鳥虛影伴隨著劍招不斷攻殺,無論是劍招的變化,還是其裹挾的威能,都讓李丹青與青竹疲于應(yīng)付。
羽同塵的身形輕盈,背后的神鳥虛影猛地振翅,他的速度再次快了幾分,胤焰劍上靈焰纏繞,一劍將青竹逼退,同時身形一閃,劍招并無半點停滯,下一刻又殺到了李丹青的跟前。
李丹青的心頭一驚,手中朝歌劍高舉,與那羽同塵襲來的劍鋒重重的沖撞到了一起。
鐺!
只聽一聲悶響蕩開。
李丹青的臉色驟然煞白,他已經(jīng)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zhǔn)備,但與胤焰劍沖撞在一起的剎那,從那胤焰劍上涌來的劍意與灼熱的靈力,以及羽同塵背后那道神鳥虛影飛遁來時裹挾的威壓,都讓李丹青體內(nèi)的氣機(jī)紊亂。
他畢竟沒有半點靈力護(hù)體,以往的對手雖然修為高出他不少,但遠(yuǎn)沒有如眼前的羽同塵一般高深的修為以及胤焰劍與《靈焰生焰》功這樣的神兵功法,李丹青靠著自己強(qiáng)大得駭人的肉身修為還可與之一戰(zhàn),但這些東西,在面對羽同塵時就顯得捉襟見肘。
他的嘴里在這時發(fā)出一聲悶哼,身子暴退數(shù)丈。
“我還以為這一年的陽山之行,李世子會有些長進(jìn),現(xiàn)在看來著實讓在下失望!庇鹜瑝m瞇著眼睛看著李丹青,嘴里如此說道,臉上的神情輕蔑,寫滿了挑釁之意。
他這樣說著,提著手中的劍,開始朝著李丹青邁步走來。
一旁的青竹見狀,心頭一緊,手中的龍雀劍上頓時泛起陣陣青色的劍芒,顯然相比于李丹青的安危,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暴露后會帶來的后果。
但李丹青卻將這副情形看在眼里,他狠狠瞪了青竹一眼,青竹的心頭一凜,就要出手的劍招在那時停滯。
李丹青也在這時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形:“是嗎?我上次見著長公主的時候,她可說我的功夫長進(jìn)十足,天下無雙呢!
姬師妃這個名諱對于武陽城的許多青年才俊而言,都有著極為特殊的含義。她仰慕者多如過江之鯽,而羽同塵便是其中之一,準(zhǔn)確的說,是其中最為狂熱的那一批。
只是可惜與大多數(shù)仰慕者一般,面對身份高貴,同時修為天賦都遠(yuǎn)超出同齡人太多的姬師妃,羽同塵同樣自慚形穢,也只是幾年前,一場酒宴上,羽同塵說出了這樣的心思,方才讓此事傳開。
而李丹青在應(yīng)水郡時,與姬師妃的流言蜚語也早已傳到了武陽城,羽同塵自然不會去相信那位高貴長公主殿下會看上李丹青這樣的紈绔子弟。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李丹青的話……
激怒了他!
“你安敢誹謗長公主殿下!”羽同塵的臉上的怒火讓他那俊俏的臉蛋此刻看上去有了幾分猙獰與扭曲,靈焰從他的劍身升騰而起,他背后的神鳥振翅高鳴,天地在那一瞬間仿佛被那股沖天而起的靈焰遮蓋。
咕嚕。
李丹青咽下一口唾沫,心底多少有些后悔自己的嘴碎。
但誰叫當(dāng)初他老子就一直教導(dǎo)他,打不過就要罵得過,人總要占一頭,不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就成王八了嗎?
李丹青的心頭暗暗這么想著,但羽同塵卻越走越近,他盯著李丹青寒聲言道:“李丹青!你自己找死就別怪羽某人不講情面了!”
羽同塵這樣說著,手中的長劍高舉,神鳥虛影再次展翅高鳴,漫天劍意匯聚于他的劍身之上,下一刻他手中的長劍就要揮出。
青竹見狀也再也無法顧及其他,就要催動體內(nèi)的雀從龍的功法。
可就在這時……
“爹!孩兒不孝!從今日起我就脫離搖虛劍宗!我做的事情與宗門無關(guān)!”宋子墨見李丹青危在旦夕,當(dāng)下也顧不得其他,朝著宋乾坤如此言罷,手中的飛劍便在這時遁出,直直的沖殺向羽同塵。
“宗主!桐兒也只能不孝了!”宋桐兒也在這時言道,而她身后的諸多搖虛劍宗的年輕一輩,也紛紛如此效仿,激發(fā)出了各自背上的飛劍,一時間足足又?jǐn)?shù)百位弟子在這時出手,百口飛劍連成一片,在那時朝著張陽伯帶來的大軍傾瀉而出。
劇烈的轟響與慘叫聲響徹不絕。
張陽伯帶來的大軍在那時成片倒下,勉勵支撐的大風(fēng)院眾人的窘境頓時得以緩解。
“宋乾坤!你當(dāng)真是找死!”張陽伯在那時怒吼道。
而那位搖虛劍宗的門主,此刻卻臉色蒼白,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如此隱忍,如此克制,但門下的弟子還是選擇了出手。
他在這一瞬間心如死灰,頹然的跪坐在地上,腦海中浮現(xiàn)起往昔自己父親說過的那些話——
搖虛劍宗是我一輩子的心血,乾坤,你要幫我守好他。
人這一輩子短短數(shù)十個春秋,轉(zhuǎn)瞬即逝,唯有開辟圣山方可名垂青史,方可保后世萬代平安,只可惜爹這一輩子恐沒有希望了。好在這搖虛劍宗,欣欣向榮,說不得后世能出一位人杰,也算替我了了心愿。
記住了,這兒是咱們家,萬不可丟了他……
這些話在那一瞬間盡數(shù)浮現(xiàn)在宋乾坤的腦海,他癱坐在地上,他目光看向不遠(yuǎn)處那宋河山靜坐著的身子,嘴里喃喃自語道。
“爹……孩兒,還是沒有做到……”
“孩兒還是沒有做到……”
……
見宋乾坤失魂落魄,根本沒有心思理會自己,張陽伯怒從心頭起,他大喝道:“都是反賊!給我殺!全都給我殺了!”
周遭的甲士聞言,也不再與大風(fēng)院的弟子纏斗,分出了一大片人手殺向那群出手的搖虛劍宗的弟子,雖說這些弟子的修為不凡,但張陽伯帶來的甲士也是精銳中的精銳,可何況他們的數(shù)量還遠(yuǎn)甚于搖虛劍宗的弟子,雙方?jīng)_殺在一起,搖虛劍宗的弟子們便有數(shù)人死于那群甲士的刀下。
這樣的場景無疑刺激搖虛劍宗一方的弟子,這些弟子們在那時雙目血紅,場面愈發(fā)的難以收拾。
而與此同時,宋子墨與宋桐兒也聯(lián)手殺到了羽同塵的跟前,二人將各自的飛劍握于手中迎上羽同塵,羽同塵自然很不厭煩這忽然殺來的二人,劍鋒一震將二人震退,同時身形繼續(xù)上前殺向李丹青。
他的速度快到了極致,以李丹青的修為根本難以躲避,也預(yù)料到這般結(jié)局的李丹青心頭一橫,倒是不閃不避,雙手握住了朝歌劍,直面對方襲來的劍鋒。
鐺!
又是一聲悶響,雙劍相撞的剎那,李丹青的臉色一白,身子在那時被羽同塵劍身上傳來的力道生生震退數(shù)丈開外,一路倒飛出去。
羽同塵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他嘴角的笑意愈發(fā)的猙獰,正要提劍乘勝追擊。
“該受死了,李世子!庇鹜瑝m這樣說著,可這時,當(dāng)他再次抬頭看向李丹青時,他臉上的笑容卻在這一瞬間凝固了,身子也在這時僵硬在了原地。
他的瞳孔睜得渾圓,仿佛看見了最不可思議的景象一般。
在場的眾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紛紛側(cè)頭看去,宋桐兒青竹等人同樣雙目圓睜,不遠(yuǎn)處失魂落魄的宋乾坤也是身子一顫,直直的盯著那處,雙唇打顫,似乎有些激動,又似乎有些驚恐。
只有站在戰(zhàn)場外圍的邢雙雙,在那時雙眸一瞇,嘴角上揚,嘴里用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輕聲言道:“倒是運氣不錯,這天大的機(jī)緣最后竟然能落到你的手中,真是讓奴家另眼相看啊……”
……
說不上是巧還是不巧。
李丹青硬撼羽同塵襲來的劍鋒后,因為難以抵御對方劍身上裹挾著的可怕力量,身子暴退。
而正好在那時撞到了盤膝坐在地上的宋河山的“尸首”。
二者相碰的瞬間,李丹青背后的朝歌劍忽然發(fā)出一聲高亢的劍鳴,劍身之中一股陰冷的氣息肆虐而出,李丹青的身子一顫,感受到那氣息的瞬間便反應(yīng)了過來,這氣息是那把被周玨封印在朝歌劍中的極惡刀的氣息。
李丹青來不及去細(xì)想為什么這個時候,極惡刀會有所感應(yīng),他只是的本能覺察到不妙,極惡刀的威能何其可怖,根本就不是他能夠?qū)沟,一旦蘇醒別說自己,恐怕這整個搖虛城的人都得盡數(shù)化為亡魂。
而就在李丹青心生恐懼的剎那,一只手忽然摁在了他的背后,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去。
卻見自己的身后,一個盤膝坐在地上的老人,正瞇著眼睛,微笑著看著他。
那老人……
名叫。
宋河山。